俞瑾踮起腳尖,從古董店倉庫最高層的架子上取下那個積滿灰塵的木盒?;覊m隨著她的動作簌簌落下,惹得她連打了三個噴嚏。
"這地方多久沒人來過了..."她小聲嘀咕著,用手背擦了擦鼻尖。
作為"古今齋"新來的實習(xí)生,整理倉庫是她最不喜歡的工作?;璋档臒艄?,潮濕的空氣,還有那些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的古怪物件,總讓她心里發(fā)毛。
木盒比想象中沉重,俞瑾小心翼翼地把它搬到工作臺上。盒子上沒有鎖,只有一個造型古樸的黃銅搭扣。她輕輕撥開搭扣,掀開盒蓋——
一面圓形的古鏡靜靜地躺在深紅色絲綢襯里上。
"哇..."俞瑾不自覺地發(fā)出驚嘆。
鏡子直徑約二十厘米,鏡框是某種深色金屬制成,上面雕刻著繁復(fù)的藤蔓花紋,間或鑲嵌著幾顆小小的藍色石頭。最奇特的是鏡框邊緣刻著一圈她不認識的符號,像是文字,又像是某種圖案。
俞瑾鬼使神差地伸出手,指尖剛觸碰到那些符號,一股細微的電流般的觸感就從指尖傳來,讓她猛地縮回了手。
"奇怪..."
她搖搖頭,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倉庫的詭異氣氛影響了。鏡子本身看起來平平無奇,鏡面甚至有些模糊,照出來的人影都帶著一層朦朧的藍色調(diào)。
"小俞!快下班了,你那邊整理完了嗎?"店長洪亮的聲音從樓下傳來。
"馬上就好!"俞瑾趕緊回應(yīng),匆匆給盒子貼上標簽,寫上"不明年代銅鏡一件",然后把它放回了原位。
下班時間到了,其他同事陸續(xù)離開。作為本周的值班人員,俞瑾需要留在店里過夜。她簡單吃了便利店買來的便當(dāng),坐在前臺的椅子上玩手機。
古董店夜間很安靜,只有老式掛鐘的滴答聲在空曠的店里回蕩。俞瑾打了個哈欠,眼皮開始發(fā)沉...
"咚。"
一聲輕微的響動從樓上倉庫傳來。
俞瑾瞬間清醒了。她屏住呼吸,仔細聆聽。
"咚、咚。"
又是兩聲,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輕輕敲擊木架。
"該死的老鼠..."俞瑾嘟囔著,拿起手電筒,壯著膽子往樓上走去。雖然害怕,但萬一真是老鼠把什么貴重古董咬壞了,她可賠不起。
倉庫比白天更加陰森。手電筒的光束掃過一排排架子,在墻上投下扭曲的影子。俞瑾咽了口唾沫,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。
聲音似乎來自她下午整理的那個區(qū)域。
當(dāng)她走近時,一道幽藍色的微光從架子縫隙中透出。
"什么鬼..."俞瑾的心跳加速,手心滲出冷汗。她慢慢靠近那個放著古鏡的木盒——光芒正是從盒子的縫隙中漏出來的。
盒子在微微震動。
俞瑾深吸一口氣,猛地掀開盒蓋。
古鏡懸浮在盒子中央,鏡框上的藍色石頭發(fā)出耀眼的光芒,那些奇怪的符號如同被點燃一般亮起藍光。鏡面不再模糊,而是呈現(xiàn)出漩渦狀的流光。
俞瑾驚得后退兩步,后背撞上了身后的架子。就在這時,鏡中的漩渦突然加速旋轉(zhuǎn),一股無形的力量拽住了她的手腕。
"??!"
她來不及呼救,整個人就被拉向鏡面。在接觸鏡面的瞬間,俞瑾感到一陣天旋地轉(zhuǎn),仿佛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。眼前閃過無數(shù)光怪陸離的景象,耳邊充斥著嗡鳴聲。
不知過了多久,下墜感突然停止。
俞瑾重重摔在一片柔軟的東西上。
她頭暈?zāi)垦?,胃里翻江倒海。等視線終于清晰時,她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趴在一大片發(fā)光的藍色蘑菇上——沒錯,這些蘑菇真的在發(fā)光,像一盞盞小夜燈般照亮了周圍。
"這...這是哪兒?"俞瑾掙扎著爬起來,環(huán)顧四周。
她似乎在一片森林里,但這里的樹木與她認知中的完全不同——樹干呈現(xiàn)出深紫色,樹葉是半透明的,邊緣散發(fā)著柔和的綠光??諝庵酗h浮著無數(shù)細小的光點,如同有生命的塵埃。
"我一定是撞到頭了..."俞瑾掐了掐自己的臉,疼痛感告訴她這不是夢境。
就在這時,不遠處的灌木叢沙沙作響。俞瑾渾身緊繃,下意識地后退。
一個身影從灌木叢中鉆出來。
那是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少年,身材修長,穿著古怪的棕色皮甲,腰間掛著幾個小袋子。他有著一頭亂糟糟的栗色短發(fā),臉上沾著幾道泥土痕跡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——在昏暗的環(huán)境中,那雙眼睛竟然泛著淡淡的金色光芒。
少年看到俞瑾,猛地剎住腳步,表情從驚訝迅速轉(zhuǎn)為警惕。他迅速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,刀身也泛著微光。
"你是誰?怎么會在幽光森林的禁區(qū)?"少年厲聲問道,聲音低沉而緊繃。
俞瑾舉起雙手:"我、我不知道這是哪里!我是被一面鏡子吸進來的!"
"鏡子?"少年皺眉,目光掃過她現(xiàn)代的衣著,突然瞪大眼睛,"等等...你的衣服...你是從虛空來的?"
"虛空?不,我是從S市來的,我在一家古董店工作,然后..."
少年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,耳朵動了動:"噓!暗蝕生物靠近了。"
他一把抓住俞瑾的手腕:"跟我來,不想死就別出聲!"
俞瑾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就被少年拽著跑向森林深處。她聽到身后傳來詭異的嘶嘶聲,還有樹枝被折斷的脆響??謶纸o了她力量,她拼命跟上少年的步伐。
他們七拐八繞,最后躲進一棵巨大空心樹的樹洞中。少年示意她保持安靜,自己則屏息聆聽外面的動靜。
幾分鐘后,他松了口氣:"暫時安全了。"
樹洞內(nèi)部也生長著發(fā)光的苔蘚,提供了微弱的光線。俞瑾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救命恩人——他比她高半個頭,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,但眼神和姿態(tài)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(wěn)。
"你剛才說...你是從鏡子來的?"少年壓低聲音問道。
俞瑾點點頭,簡單解釋了古鏡的事。
少年若有所思:"傳說每隔百年,會有'界外人'通過虛空裂隙來到幽光界...沒想到是真的。"他頓了頓,"我叫云爍,是林棲族的采集者。"
"我是俞瑾。"她猶豫了一下,"你說這里叫...幽光界?"
"你不知道?"云爍驚訝地眨眨眼,"幽光界是我們世界的名字,因為..."他指了指周圍發(fā)光的植物,"顯而易見的原因。"
俞瑾感到一陣眩暈:"你的意思是...我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?"
"如果你真的來自界外,那么是的。"云爍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,"而且你的到來可能不是巧合。暗蝕現(xiàn)象越來越嚴重了,長老們說這是世界平衡被打破的征兆。"
"暗蝕?"
"一種黑暗侵蝕現(xiàn)象,會吞噬靈光。"云爍簡短地解釋,"最近幾個月越來越頻繁了,剛才那些就是被暗蝕影響的生物。"
俞瑾一頭霧水,但有一件事她很確定:"我需要找到回去的方法。"
云爍沉思片刻:"大長老青靄可能知道些什么。我可以帶你去我們的村落,但..."他猶豫了一下,"界外人在我們這兒...不太受歡迎。"
"為什么?"
"傳說上一個界外人帶來了大災(zāi)禍。"云爍站起身,"天快黑了,我們得趕在完全暗下來前回去。夜晚的森林更危險。"
俞瑾跟著鉆出樹洞,眼前的景象讓她屏住了呼吸——整片森林正在變換光芒,從白天的藍綠色調(diào)逐漸轉(zhuǎn)為深紫和橙紅,如同活生生的霓虹燈??罩械墓恻c也更加密集,像是一場靜止的彩色雪。
"太美了..."她喃喃道。
云爍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露出不解的表情:"這只是普通的靈光啊。"他搖搖頭,"走吧,跟緊我,別碰任何發(fā)紅光的植物,那可能有毒。"
俞瑾跟著云爍在奇幻森林中穿行,心中的恐懼逐漸被驚奇取代。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如此陌生而美麗——會變色的花朵、漂浮的水珠狀生物、樹干上流動的光紋...
走了約莫半小時,云爍突然停下腳步:"到了。"
俞瑾抬頭,隨即倒吸一口冷氣。
前方的樹木更加高大,而在這些巨樹的枝干間,搭建著數(shù)十座樹屋。這些樹屋不是簡陋的棚子,而是精巧的多層建筑,由發(fā)光的藤蔓和經(jīng)過處理的木材構(gòu)成,彼此之間有繩橋相連。最令人驚嘆的是,整個村落并不是建在地上,而是懸浮在半空中——那些巨型樹木的根部離地約兩三米,形成一個空中平臺。
"這...這怎么可能..."俞瑾瞠目結(jié)舌。
云爍露出自豪的笑容:"歡迎來到林棲族的主村落——空棲地。我們族人在千年前就學(xué)會了與巨光樹共生。"他指向最近的一棵樹干,"看到那些發(fā)光的紋路了嗎?那是我們引導(dǎo)的靈光脈絡(luò),為樹屋提供能量和保護。"
他走到一棵較細的樹旁,按了下樹干上的特定位置。樹干表面立刻亮起光紋,隨后一節(jié)節(jié)發(fā)光的階梯從樹皮中"生長"出來。
"來吧,小心腳下。"云爍率先踏上光梯。
俞瑾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跟上,發(fā)現(xiàn)這些光梯雖然看起來虛幻,踩上去卻意外地穩(wěn)固。隨著他們上升,整個空中村落的全貌逐漸展現(xiàn)——中央是一個較大的圓形平臺,周圍輻射狀分布著七棵巨樹,每棵樹上都有十幾座樹屋。居民們在繩橋間靈活移動,有些人甚至直接從高處跳下,落地前會有光芒緩沖他們的墜落。
"你們...會魔法?"俞瑾小聲問道。
云爍笑了:"不是魔法,是靈光操控。每個林棲族人都能引導(dǎo)靈光,只是程度不同。"說著,他伸出手掌,一小團金色光芒在他掌心凝聚,變成一只發(fā)光小鳥的形狀,撲扇著翅膀飛了一圈后消散。
俞瑾看得目瞪口呆。
當(dāng)他們踏上中央平臺時,幾個正在忙碌的村民注意到了他們。好奇的目光很快轉(zhuǎn)為警惕和敵意。
"云爍!你帶了個外人回來?"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人厲聲質(zhì)問。
"暮花婆婆,這位是..."云爍剛要解釋,就被打斷。
"我不管她是誰,界外人的氣息會引來暗蝕!立刻帶她去見長老會!"老婦人用拐杖重重敲擊地面。
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,竊竊私語中不斷重復(fù)著"界外人"、"災(zāi)禍"等字眼。俞瑾感到渾身不自在,下意識地往云爍身后躲了躲。
"別怕,"云爍低聲安慰,"大長老青靄很開明,她會明白的。"
他帶著俞瑾穿過人群,走向最大的一棵巨樹。這棵樹的樹干上雕刻著復(fù)雜的圖案,樹屋也比其他更加宏偉。入口處站著兩個手持發(fā)光長矛的守衛(wèi)。
"云爍采集者,這位是..."其中一個守衛(wèi)問道。
"從虛空來的客人,請求見大長老。"云爍恭敬地說。
守衛(wèi)交換了一個眼神,其中一人進入樹屋通報。片刻后,他回來示意他們進去。
樹屋內(nèi)部比外觀看起來寬敞得多,墻壁上鑲嵌著發(fā)出柔和白光的晶體。房間中央坐著三位長者——兩男一女,都穿著繡有光紋的長袍。最年長的女性坐在正中,銀白色的長發(fā)間夾雜著幾縷青絲,眼睛是罕見的青金色。
"大長老,各位長老。"云爍行禮,"我在禁區(qū)采集光菇時遇到了這位俞瑾小姐。她自稱是通過虛空鏡面來到幽光界的界外人。"
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俞瑾身上。她緊張得手心冒汗,不知該如何行禮,只好笨拙地鞠了一躬。
"界外人..."一位男性長老瞇起眼睛,"上一次界外人出現(xiàn)是什么時候?三百年前?"
"三百七十八年前。"大長老青靄平靜地糾正,她的聲音出乎意料地溫和,"年輕人,走近些讓我看看。"
俞瑾小心翼翼地向前幾步。青靄大長老站起身——她比俞瑾想象中高大——伸手輕輕托起俞瑾的下巴,仔細端詳她的面容。
"有趣..."大長老輕聲說,"你的靈光反應(yīng)與我們不同,但又并非完全陌生。"她松開手,"告訴我,你是如何來到這里的?"
俞瑾再次解釋了古鏡的事。
聽完她的敘述,長老們低聲交談起來。云爍站在一旁,表情緊張。
終于,青靄大長老宣布了決定:"按照傳統(tǒng),界外人應(yīng)當(dāng)被隔離觀察。但考慮到暗蝕加劇的特殊時期,我認為這可能是預(yù)言的征兆。"她看向俞瑾,"你暫時可以留在村里,但需要有人監(jiān)護,并且不得擅自離開空棲地。"
"大長老!這太冒險了!"最年長的男性長老反對道。
"夠了,巖松長老。"青靄語氣轉(zhuǎn)硬,"我是大長老,這事我說了算。云爍,既然是你發(fā)現(xiàn)她的,就由你負責(zé)照看。帶她去客居休息吧。"
云爍明顯松了口氣,連忙行禮應(yīng)下。
離開長老樹屋后,俞瑾終于忍不住問道:"什么是預(yù)言?為什么他們這么警惕界外人?"
云爍帶她走向一棵較偏遠的樹:"傳說在很久以前,幽光界和界外世界是相連的。后來因為某種災(zāi)變,通道被關(guān)閉了。預(yù)言說當(dāng)下一次平衡被打破時,會有一位界外人到來,要么徹底毀滅兩個世界,要么修復(fù)平衡。"他苦笑一下,"所以大家對界外人...態(tài)度復(fù)雜。"
他們來到一座小巧的樹屋前。屋內(nèi)簡單但整潔,有床、桌椅和小陽臺。
"這是我的備用住處,你可以暫時住這里。"云爍說,"我去拿些食物和日用品來。記住,別亂跑,村里不是所有人都歡迎界外人。"
俞瑾點點頭,突然想起什么:"等等,我的鏡子!它還在我穿過來的地方!"
云爍皺眉:"禁區(qū)現(xiàn)在太危險了,明天天亮后我再帶你去找。如果真如你所說,那面鏡子可能是你回去的關(guān)鍵。"
他離開后,俞瑾癱坐在床上,腦子一片混亂。這一切太不真實了——發(fā)光的森林、空中村落、能操縱光的人們...還有那個關(guān)于預(yù)言的模糊說法。
她走到小陽臺,望著外面奇幻的夜景??罩酗h浮的光點比黃昏時更多了,像是倒懸的星河。遠處,她能看到森林中不同區(qū)域散發(fā)著不同顏色的微光,如同活生生的地圖。
"我到底該怎么回去..."俞瑾喃喃自語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陽臺欄桿。
就在這時,她感到指尖一陣刺痛——欄桿上刻著與古鏡邊緣相似的符號,其中一個正微微發(fā)光。
俞瑾猛地縮回手,心跳加速。這不是巧合。這個世界與她發(fā)現(xiàn)的古鏡之間,一定存在著某種聯(lián)系。
而更令她不安的是,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到來,可能真的與那個所謂的預(yù)言有關(guā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