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癱在地上的張鳳霞也愣住了,她看著我,仿佛第一天認(rèn)識我。
我沒再看他們,聲音冷得像冰。
“今天這起醫(yī)療事故,責(zé)任很清楚?!?/p>
“我,方茴,作為主治醫(yī)生,在病人危在旦夕時,第一時間開了特批單來取救命血清?!?/p>
“是她,張鳳霞,”我用剪刀的另一頭指向她,“你顧明院長的女人,無視規(guī)定,索要賄賂,百般刁難,故意拖延時間,并且,親手摔碎了唯一一支救命血清?!?/p>
“直接導(dǎo)致五歲的病人張小軍,毒發(fā)身亡?!?/p>
“這一切,在場的所有人,都是人證?!?/p>
我的目光掃過大廳里的每一個人,那些剛才還畏畏縮縮的家屬,此刻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。
“至于我,”我把目光重新鎖在顧明身上,“我和你,馬上離婚。然后,我會親自去紀(jì)委,去公安局,舉報你們這對狗男女,貪贓枉法,草菅人命!”
“不!不要!”
顧明徹底崩潰了。
他沖過來,不是要搶我的剪刀,而是“噗通”一聲,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面前。
膝蓋砸在地上的聲音,沉悶又響亮。
整個大廳,一片死寂。
所有人都驚呆了。
院長,真的跪了。
“方茴!老婆!我錯了!”顧明抱著我的腿,鼻涕眼淚一起流了下來,再也沒有半分院長的威儀,“都是我的錯!是我鬼迷心竅!是張鳳霞這個賤人勾引我的!”
他猛地回頭,指著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的張鳳霞,破口大罵。
“你這個毒婦!都是你!是你害死了我兒子!是你害了我!”
“方茴,你相信我,我愛的人一直是你!我跟她早就想斷了,是她一直纏著我!”
“你別去舉報,你一舉報,我這輩子就完了!我們這個家也完了!你爸媽的臉往哪放?你忍心嗎?”
他哭得聲嘶力竭,像一個抓不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。
我低頭看著他,看著這張我曾經(jīng)深愛過的臉,此刻卻只覺得無比惡心。
我一腳踹開他。
“別碰我?!?/p>
說完,我扔掉剪刀,轉(zhuǎn)身就走。
多看他一眼,我都覺得臟。
離婚,舉報。這件事,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。
顧明看著我決絕的背影,眼里的哀求瞬間變成了極致的瘋狂和恐懼。
他知道,我一旦走出這個門,他就全完了。
他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,像瘋了一樣環(huán)顧四周,尋找著能讓我回心轉(zhuǎn)意的東西。
他的目光,落在了我剛剛?cè)酉碌哪前鸭舻渡稀?/p>
還有,癱在一旁,滿臉淚痕和怨毒的張鳳霞。
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中形成。
“方茴!你看!我證明給你看!”
他嘶吼著,撿起了地上的剪刀,轉(zhuǎn)身就朝張鳳霞撲了過去!
張鳳霞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就被他一把揪住頭發(fā),狠狠地按倒在地。
“顧明!你干什么!你瘋了!”
“瘋了?對!我就是瘋了!”顧明雙眼赤紅,面目猙獰,他舉起剪刀,對準(zhǔn)了張鳳霞那張?jiān)?jīng)讓他癡迷的臉,“都是你這個賤人!是你毀了我的一切!”
“你不是要?dú)娜輪幔磕悴皇亲顚氊惸氵@張臉嗎?”
“我今天就幫你一把!我把我的忠心,證明給方茴看!”
“啊——!”
凄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大廳。
顧明握著剪刀,沒有絲毫猶豫,狠狠地劃了下去。
鮮血,瞬間噴涌而出。
他沒有停手,像是獻(xiàn)祭一般,瘋狂地在張鳳霞的臉上、身上亂捅亂劃。
“方茴你看!我跟她斷干凈了!我?guī)湍銏蟪鹆耍 ?/p>
他一邊行兇,一邊回頭看我,臉上濺滿了鮮血,那表情,既有乞求,又有獻(xiàn)媚,扭曲得如同地獄里的惡鬼。
“老婆!你回來!你看看我!我只愛你一個人啊!”
周圍的尖叫聲此起彼伏,人們像見了鬼一樣四散奔逃,撞倒了椅子,踩翻了藥箱。
整個大廳,亂成了一鍋粥。
而我,站在混亂的中心,一動不動。
我沒有去看顧明那張獻(xiàn)祭般的臉,也沒有去看張鳳霞血肉模糊的身體。
我只是平靜地轉(zhuǎn)過身,重新走回那個柜臺,拿起了剛剛被我扣下的電話聽筒。
顧明瘋狂的動作停滯了一瞬。
他看到我背對著他,沒有絲毫動容,更沒有他期待中的原諒和回頭。
他看到我冷靜地?fù)艹隽艘粋€號碼。
“喂,保安科嗎?”
我的聲音很穩(wěn),穩(wěn)得不像是在一個兇案現(xiàn)場。
“門診大樓一樓,藥房。有人持械行兇,場面失控,立刻派人來控制住。對,兩個人,一個顧明,一個張鳳霞?!?/p>
顧明手里的剪刀,“當(dāng)啷”一聲掉在了地上。
他臉上的血,混著他的冷汗,往下直流。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的背影,那眼神里的瘋狂,迅速被一種滅頂?shù)目謶炙〈?/p>
他以為我在叫人來幫他“處理”后續(xù)。
我掛斷電話,沒有停頓,立刻撥出了第二個號碼。
“喂,110嗎?”
“人民醫(yī)院藥房,發(fā)生惡性傷人及貪腐案件。嫌疑人,院長顧明,藥房主任張鳳霞。顧明剛剛持剪刀將張鳳霞捅成重傷,現(xiàn)場還有他們貪污索賄的證據(jù)?!?/p>
“請立刻出警?!?/p>
“我的名字?方茴。我是他妻子,也是本案的舉報人?!?/p>
我說完,輕輕放下了電話。
整個世界,仿佛只剩下張鳳霞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呻吟,和顧明粗重絕望的喘息。
“方茴……”
他像一灘爛泥一樣癱軟下去,跪在張鳳霞的血泊里,伸出手,似乎想抓住我的褲腳。
“你……你好狠……”
我沒有回頭。
狠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