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時候不早了,回房休息吧?!笔捘鸵纱箦N相視一笑,揮手示意二人回房。
二人很快返回房間,紅燭搖曳間,耶律珩的指尖在袖底輕輕蜷起,翻身躺上婚房,耳尖的薄紅已漫至脖頸。
兩道身影慢慢在銅鏡內(nèi)交疊,陸昭寧一把扯上紅簾,燭火隨之搖曳了一下。
"疼......" 她輕呼一聲,卻被耶律珩用指尖輕輕按住唇畔......
燭火熄滅,一道黑影游掠四壁,似有嬌嗔之聲......
翌日清晨,陽光漏進床梁灑下細碎金光,陸昭寧穿上藏藍色北幽旗裙,打開了房門。
正見庭院里的紅梅沾著露水盛放,耶律珩扶著床頭坐起,烏發(fā)凌亂地散在肩頭,襯得臉色比平日更顯蒼白。
“瞧你虛的?!?陸昭寧忍著笑道,目光落在了他鎖骨處的幾點淡紅的印記。
“你...你,你在說什么??!堂堂北幽世子妃,哪有你這般…… 這般……”耶律珩有些惱羞成怒道。
“夫君,奴家錯了嘛,快起床了?!标懻褜帇陕暤馈?/p>
“這般什么??!”遠端傳來一聲清脆的女聲,隨即便是沉悶的馬蹄聲。
耶律清身披銀色軟甲,胯下照玥白駒正不耐煩地刨著蹄子,紅瑙彎刀在腰間晃出細碎金光,“哥,嫂子,父王讓我?guī)е銈冄惨曇幌卤庇耐跬??!?/p>
耶律清挑眉望著剛剛穿好衣服的兄長虛浮的腳步,策馬湊近耶律珩,照玥駒用鼻尖輕蹭他的掌心,“雪兒可許久沒馱過暈馬的公子哥兒了。”
“你也打趣我,我雖然馬術(shù)不及你,但總不能連馬都會暈吧!”耶律珩紅著臉氣惱道。
耶律珩走到馬棚,牽出一匹白馬道:“夫人可能馭馬?”
陸昭寧先是一愣,暗道:“原主也是堂堂定國公之女,怎么可能連馬都不會騎?”
正想著,陸昭寧本能的靠近馬兒,裙擺翻飛間已穩(wěn)穩(wěn)坐于馬背,指尖漫不經(jīng)心的勾住韁繩。
耶律珩又扯過一匹棕馬,看著自家夫人在馬背上俯身正朝他輕笑。
“夫君可要跟上?” 陸昭寧莞爾笑道。
耶律珩手忙腳亂的翻身上馬,棕馬卻因他笨拙的動作猛的抬起了前蹄,卻又腳下一軟跌了個趔趄,使得耶律珩一個不小心跌坐在地。
照玥白駒上的耶律清笑出了眼淚:“哥哥,你這馬怕是昨晚也累著了,竟比你還虛!”
陸昭寧的臉也不禁紅了起來,只能背過臉去,耶律珩此刻則已經(jīng)惱羞成怒,一把扯過棕馬也是順利翻上了馬背,沖著耶律清高聲道:“你這丫頭,我可是北幽太子,你怎么能這樣跟兄長說話!”
耶律清聞言,挺了下脊背,在照月白駒上斂衽而拜,銀色軟甲相撞發(fā)出清脆聲響。
耶律清垂眸時眼尾的笑意藏都藏不?。骸疤拥钕孪⑴?,妹妹方才失言了?!?/p>
耶律清話音未落,遠處便傳來整齊劃一的馬蹄聲。
蕭金鋒、蕭銀鋒二將身披戰(zhàn)甲,領(lǐng)著十名銀甲女騎疾風般馳來了,“末將參見太子、太子妃。”
眾人在馬上抱拳行禮道。
耶律清夾了夾馬腹,照月白駒輕巧地側(cè)身,行至蕭金鋒身旁道:“傳令,北幽太子妃第一次同太子殿下巡視王土!”
蕭金鋒抬手輕揮,十名銀甲女騎立刻呈扇形散開,如羽翼般拱衛(wèi)在耶律珩夫婦周圍,兩聲梆子響畢,十余騎縱馬而出。
馬蹄聲碎玉般敲打著青翠草浪,耶律珩一行奔騰在廣闊的北幽草原上。
陸昭寧已然沉浸在了廣闊無垠的草原上,滿腦子都是那句“天蒼蒼,野茫茫,風吹草低見牛羊?!?/p>
"殿下再不提速,可要被羊群追上了!"耶律清的銀甲映著朝陽,胯下照月白駒猛地揚起前蹄,驚的遠處雪團似的羊群四散奔逃。
耶律珩耳尖泛紅,只得催馬提速,笨拙的夾緊了馬腹。
"駕!"耶律清忽地清叱一聲,照月白駒如離弦之箭竄出,身后蕭氏二將的坐騎也跟著昂首長嘶。
耶律珩只覺掌心韁繩驟然繃緊,棕馬已載著他箭一般射向天際。
風聲在幾人耳畔化作尖利的呼嘯,耶律珩余光瞥見陸昭寧的旗裙在馬背上翻飛如蝶,發(fā)間步搖的明珠在疾風中劃出流星般的軌跡。
十名銀甲女騎呈雁陣散開,拱衛(wèi)著初尋王土的北幽太子妃。
馬蹄踏碎晨霧,十數(shù)騎旋風般卷上一處緩坡。
陸昭寧攥著韁繩的手忽然收緊,她的目光很快被坡下的三十余輛青篷馬車吸引。
馬車的車轍深深陷進草甸,一群中原打扮的商人正從馬車上卸下一袋袋粟米和白菜。
“嫂子有所不知?!?耶律清不知何時驅(qū)馬靠近,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淡,低沉道:“北幽的牛羊能踏平千里草原,可地里除了瘋長的野草,就只剩下一些能戳破靴底的蒺藜了!”
"是晉國的商隊。"蕭銀鋒一臉悲愴道。
陸昭寧看到幾名北幽官員指揮著幾十名民夫拉著十數(shù)頭健碩的牦牛,這些牦牛被粗麻繩捆住四蹄,牛嘴里塞著浸血的草料,正發(fā)出絕望的哞叫。
北幽官員清點白銀的手在發(fā)抖,為首的商人卻用算盤推開了北幽官員遞來的白銀:"大人,上月說好的,每頭牛加三成。"
"可上月還是五錠啊,你們這是坐地起價!"北幽官員有些氣惱道。
"細鹽漲價了。"一名商人掀開車簾一角,露出陶甕里雪粒般的精鹽,"您瞧瞧這成色,這是我們晉國頭等的細鹽,不是你們北幽的鹽疙瘩能比的!"
看到此情此景,陸昭寧才注意到腳下土地的異樣 。
北幽看似豐茂的草皮下,其實有著大面積龜裂的赭紅色土層,導(dǎo)致北幽的粟米和蔬菜幾乎全部依賴從南邊的晉國購買。
遠處的還有幾個孩童正爭搶著啃食發(fā)黑的胡蘿卜,好像比撿到了銀子還開心。
耶律珩憂心忡忡的看著坡下的北幽大臣們,道:“娘子在中原,可曾見過漫山遍野的白菜?是不是連喂豬都嫌多?”
陸昭寧望著坡下眉頭緊鎖的北幽大臣,又瞟了眼晉國商隊首領(lǐng)手中泛著冷光的算盤,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起馬鞍上的雕花。
她轉(zhuǎn)頭看向耶律珩,見他眼底映著商隊車轅上飄揚的晉國旌旗,神情比晨起時更顯蒼白。
陸昭寧頓了頓,藏藍旗裙下的手指攥緊又松開,道:“中原的白菜確是多到喂豬,從我記事起,便是春日菜畦連片,即使到了冬月地窖里也堆得滿滿當當?!?/p>
“不僅是蔬菜粟米,北幽連細鹽也生產(chǎn)不出?!币社駠@息道。
“放心,我會讓北幽的白菜也可以多到喂豬的。”陸昭寧看著北幽的土地,眼神堅定道。
“唉,嫂子啊,你說的這話簡直是異想天開!” 耶律清苦笑一聲,伸手拍了一下身邊的蕭銀鋒道,“蕭將軍,你說是不是?去年你帶人開墾的三塊地,恐怕現(xiàn)在連老鼠都不愿打洞!”
“世子妃有所不知,北幽的大部分土地下都埋著鹽疙瘩,余下的土地也只能種些牧草飼養(yǎng)牛羊,怎么可能種出白菜來?”蕭銀鋒沉聲道。
“夫人既然說能讓北幽的白菜也多到喂豬,那為夫便信你?!币社駥⑹州p輕搭在陸昭寧跨下白馬的韁繩上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