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時間,沈璃在墨峰過得既新奇又煎熬。
新奇在于,這峰頂?shù)撵`氣濃郁得嚇人,比她以前待的地方強了百倍不止,她耿耿于懷的修煉瓶頸一下子就突破了,而且還漲了好幾級,怪不得修行之人窮其一生都想加入更好的宗門。
煎熬在于……太!冷!清!了!
整個墨峰,除了那座冷硬的黑石大殿,就只有幾間同樣冷硬的偏殿靜室。
這里除了她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尊墨衍,連個鬼影子都沒有,連只鳥都不飛過來。
她每天除了打坐修煉,就是對著黑石頭發(fā)呆,或者試圖在冷硬的偏殿里找出點人氣來。
她倒是謹記師尊命令,沒敢亂跑。但每天看著遠處其他山峰上飛舟往來、仙鶴齊鳴的熱鬧景象,心里就像有只小貓在撓。
大佬的世界,果然孤獨如雪啊……
沈璃啃著墨衍不知從哪弄來的靈氣充沛但味道寡淡的靈果,第N次嘆氣。
終于熬到了第三日清晨。
一位身著墨氏內門弟子服飾的中年修士踏著飛劍來到墨峰峰頂,恭敬地對等候在殿外的沈璃行禮:“沈師妹,奉墨衍長老之命,接您前往四圣殿舉行記名儀式,請隨我來?!?/p>
沈璃精神一振,來了!她趕緊整理了一下身上嶄新的月白色云渺仙宗外門弟子服飾,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土包子。
“有勞師兄!”沈璃學著對方的樣子,有模有樣地回了個禮,只是動作還有些生澀。
中年修士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和同情,但沒說什么,示意沈璃踏上他的飛劍。
飛劍破空而起,沈璃第一次近距離俯瞰這恢弘壯麗的云渺仙宗。
無數(shù)靈峰秀谷、瓊樓玉宇在腳下掠過,仙氣縹緲,看得她眼花繚亂,心潮澎湃。
很快,飛劍降落在一座位于四大主峰中心氣勢最為磅礴的巨大白玉殿宇前。殿門上方懸掛的“四圣殿”三個大字,筆走龍蛇,散發(fā)著浩瀚威嚴。
殿門口已有不少弟子侍立,看到中年修士帶著沈璃落下,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。好奇、審視、淡漠、甚至還有幾道毫不掩飾的鄙夷,各種視線交織在沈璃身上。
沈璃深吸一口氣,挺直了腰板,努力無視那些目光。
怕什么?我可是墨衍長老的記名弟子!她給自己打著氣,跟著引路師兄步入了莊嚴宏大的四圣殿。
殿內空間極其廣闊,穹頂高聳,繪有日月星辰等的圖案。正前方是一座高臺,高臺上并排擺放著四張風格各異、象征著至高權力的玉座。此刻,只有最左邊那張通體玄黑、雕刻著火焰紋路的墨氏玉座空著。
而在高臺下方兩側,則端坐著數(shù)十位氣息淵深的修士,看服飾,應該是管理宗門的重要人物。
沈璃走進大殿時,原本低低的議論聲瞬間安靜下來,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。那無形的壓力,讓沈璃感覺自己像只誤入猛獸群的小白兔,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。
引路師兄將她帶到高臺正前方,躬身行禮:“稟諸位長老,沈璃帶到?!?/p>
沈璃趕緊學著樣子,深深一揖:“弟子沈璃,拜見諸位長老。”
一片寂靜。
片刻,一個略顯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右側首位傳來:“墨衍呢?他這師尊架子倒是大,弟子記名儀式也不露面?”語氣很是倨傲。
沈璃抬眼望去,說話的是一個身穿繡著金色麒麟紋路白袍的老者,面容清癯,眼神銳利如鷹,正是白氏長老——白無涯。
“回白長老,”引路師兄恭敬道,“墨長老言道,儀式照常進行即可,他稍后自會知曉結果。”
“哼,還是這般目中無人!”白無涯冷哼一聲,目光如電般掃向沈璃,“就是你?修為低下,根骨平平,氣息虛???墨衍這是閉關把腦子閉壞了?竟收這么個廢物當首席記名弟子?簡直是丟盡我云渺仙宗的臉面!”
廢物?首席記名弟子?
沈璃被這劈頭蓋臉的羞辱砸得懵了一下,小臉瞬間漲紅。
她知道自己資質不好,但被當眾指著鼻子罵廢物,還是在這莊嚴的場合,一股委屈和怒火竄了上來。
“白長老此言差矣?!币粋€略帶沙啞、透著幾分陰陽怪氣的聲音緊接著響起。
說話的是坐在白無涯下首,一個穿著繡有青色玄鳥紋路錦袍、面容有些陰柔的中年男子,林氏長老——林鶴。
“墨衍長老天縱奇才,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。說不定……是看上了這女娃娃別的什么長處?” 他刻意在“長處”二字上加重了音,眼神在沈璃身上曖昧地掃過,引起旁邊幾位長老心照不宣的低笑。
無恥!沈璃氣得渾身發(fā)抖,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,這分明是在暗示她靠美色上位。
“好了,林長老,注意言辭?!弊诰又形恢茫晃幻嫒萃婪秸睦险叱谅曢_口,他是蕭氏長老——蕭震云,也是目前四圣殿的輪值主事。
“墨衍既已收徒,自有其因。按規(guī)矩,滴血入墨氏族譜副冊,賜記名弟子玉牌即可。”
蕭震云的話算是給了個臺階,但語氣中的淡漠和不以為然也顯而易見。
“蕭長老說得是?!绷助Q皮笑肉不笑地應道,隨即又看向沈璃,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,“小丫頭,還愣著干什么?還不快去滴血入冊?能沾上墨氏的一點邊兒,也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。只是可惜啊,墨衍的首席記名弟子,嘖嘖……” 他搖著頭,未盡之意滿是嘲諷。
殿內再次響起低低的嗤笑聲。那些目光,如同針尖般刺在沈璃身上。
沈璃站在原地,小臉由紅轉白,又由白轉紅。
她看著高臺上那張空著的玄黑玉座,看著下面那些或鄙夷、或漠然、或等著看笑話的臉,一股從未有過的倔強和怒火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燒!
她深吸一口氣,努力壓下眼中的水汽,臉上卻突然綻放出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。
她挺直了那并不高大的身軀,聲音清脆響亮,甚至蓋過了殿內的竊笑:
“弟子沈璃,謝過蕭長老主持公道!謝過白長老和林長老的諄諄教誨!”她特意在“諄諄教誨”四個字上加重了音,然后轉向引路師兄,笑容甜美,眼神卻亮得驚人,“師兄,煩請帶路,弟子這就去滴血入冊!”
她這反應,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。沒有哭哭啼啼,沒有羞憤欲絕,反而笑得像朵太陽花?還說什么“諄諄教誨”?這丫頭是傻的?還是臉皮厚到?jīng)]邊了?
白無涯和林鶴的臉色都沉了下來。蕭震云眼中也閃過一絲訝異。
沈璃才不管他們怎么想,跟著引路師兄走向旁邊一個捧著墨玉書冊和玉質匕首的執(zhí)事弟子。
她上前毫不猶豫地拿起匕首,在指尖一劃,殷紅的血珠滴落在墨玉書冊那冰冷的頁面上,瞬間被吸收,留下一個獨屬于沈璃的印記。
執(zhí)事弟子將一塊刻有墨字且邊緣有火焰暗紋的玉牌遞給她。
沈璃接過玉牌,感受著那溫潤的觸感,心中一定。
她轉過身,面向高臺和兩側的長老們,再次深深一揖,聲音依舊清脆,卻帶著一股堅定和狡黠:
“弟子沈璃,今日起,便是墨氏墨衍長老座下,首席記名弟子!”她特意強調了“首席”二字,然后抬起頭,臉上笑容不變,那雙杏眼卻微微瞇起,掃過白無涯和林壑。
想看我哭?想看我難堪?偏不!
廢物?哼!走著瞧!
還有師尊……您這大腿,我沈璃抱定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