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哥的便利店玻璃上,貼著張泛黃的“禁止吸煙”。林霧叼著煙站在門口,故意把煙圈往店里吹。煙絲燒到盡頭,燙了指尖,她猛地甩了下手,眉頭擰成個疙瘩。
“社區(qū)剛貼的通知,抽煙罰五十。”王哥從貨架后走出來,手里攥著塊抹布,慢悠悠地擦著玻璃。他袖口卷到小臂,露出半截結實的胳膊,手腕上有道淺疤。
林霧把煙摁在鞋底碾滅,嗤笑一聲:“王老板啥時候變得這么聽話?”她晃了晃手里的十塊錢,拍在柜臺上,“來包煙,最烈的那種。”
王哥沒動,眼睛落在她滲血的紗布上。那紗布纏得歪歪扭扭,邊緣都發(fā)黑了。“手怎么弄的?”
“關你屁事?!绷朱F把錢往前推了推,“賣不賣?不賣我去別家。”
“不賣?!蓖醺绨彦X推回來,指腹蹭過她沾著灰的指節(jié),“你未滿十八歲,賣煙給你,我這執(zhí)照得吊銷?!?/p>
林霧的火“噌”地就上來了。她抬手就要掀柜臺,手腕卻被王哥攥住。他的手很穩(wěn),力氣不大,卻像鐵鉗似的,讓她掙不開?!胺攀?!”她吼道,耳骨上的耳釘隨著動作晃得厲害,新扎的那顆磨得耳后發(fā)疼。
“我給你拿瓶碘伏?!蓖醺缢砷_手,轉身從柜臺下翻出個鐵盒,里面放著棉簽、紗布,還有幾板感冒藥?!皞诎l(fā)炎了,得處理?!?/p>
“爛了也不用你管!”林霧抬腳就想踹門,腳剛抬到半空,又硬生生收了回來。她看著王哥蹲在地上,撕開她那塊臟得發(fā)硬的紗布,碘伏棉簽碰到傷口時,她疼得抽了口氣,卻死死咬著唇?jīng)]出聲。
“跟人打架了?”王哥的聲音很輕,像掃過玻璃的抹布。
“關你屁事。”林霧別過臉,盯著貨架上五顏六色的糖果盒,眼眶卻有點發(fā)燙。
“我以前也愛打架。”王哥用新紗布輕輕裹住她的手,動作比她自己細心多了?!翱傆X得拳頭硬,就沒人敢欺負。后來才知道,疼的還是自己?!彼麖墓衽_最下層摸出個鐵皮盒,打開,里面是些撿來的貝殼,有白的有花的,被磨得光溜溜的。“這個給你,”他挑了顆邊緣帶尖的,“比玻璃軟,揣兜里不扎手。”
林霧看著那些貝殼,突然想起奶奶的竹籃。以前奶奶總在籃子里放些撿來的小玩意兒,說給她留著玩。她一把搶過鐵盒,轉身就走,走到門口又停住,悶悶丟下句:“算我欠你的?!?/p>
那天下午,她蹲在倉庫后墻根,把貝殼一個個掏出來看。有個白色的貝殼邊緣很尖,像片小刀片。她用指尖蹭了蹭,冰涼的,不扎人。風從墻縫里鉆進來,吹得她頭發(fā)亂晃,她突然覺得,原來硬東西不一定都要傷人,也能安安靜靜地躺著。
傍晚黃毛來找她,褲腳沾著泥,一看就是剛從工地上跑回來的?!皬姼缱屓ゾW(wǎng)吧撐場子,對面街區(qū)的人想搶生意。”
林霧摸了摸兜里的貝殼,涼絲絲的貼著掌心。“不去?!?/p>
“你瘋了?”黃毛瞪圓了眼,“強哥的話你也敢不聽?”
林霧沒說話,只是把悶青色的頭發(fā)又往耳后捋了捋。夕陽照在她耳骨的耳釘上,亮得有點晃眼。墻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,不像早上在倉庫里那樣扎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