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了最后一味名為主菜的調料。
凌塵合上手機，眼底的暗涌歸于死寂。
矛已就位，但持矛者不能是他。
一個合格的帝王，永遠不會將自己暴露在聚光燈下，尤其是在羽翼未豐的階段。他需要一個代理人，一個完美的“盾牌”，來替他揮出這致命一擊。
這個盾牌，必須有足夠的動機，又必須有足夠的份量，能承受住蕭家雷霆萬鈞的反撲。
他的腦海中，浮現(xiàn)出蘇輕沫父親——蘇文山的身影。
一個掙扎在破產邊緣，被蕭家步步緊逼，卻又堅守著底線的老派商人。
一個愛女如命，可以為女兒付出一切的父親。
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。
用蕭家染血的財富，去拯救被蕭家逼入絕境的蘇家。用蘇輕沫最厭惡的陰謀，去保護她最敬愛的父親。
這其中蘊含的、扭曲的詩意，讓凌塵感到一種病態(tài)的愉悅。
他將那份加密到極致的原始文件，分割成兩部分。第一部分，是引子，是魚餌，足以讓任何一個商人嗅到血腥味的誘惑。第二部分，才是真正的殺招，是能將蕭家連根拔起的鐵證。
做完這一切，他起身，走出了這個與他未來帝國格格不入的狹窄出租屋。
夜色正濃。
一場即將打敗整個城市商業(yè)格局的風暴，由一個十八歲的少年，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里，輕輕按下了啟動鍵。
＊＊＊
蘇氏集團頂樓，董事長辦公室的燈還亮著。
蘇文山疲憊地靠在椅背上，指尖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雪茄，煙灰積了很長一截，搖搖欲墜，像他此刻岌岌可危的事業(yè)。
桌上攤著集團的財務報表，每一個赤紅的數字，都像一把刀，扎在他的心上。
資金鏈斷裂，銀行催貸，幾個關鍵的長期合作方，也在蕭家的授意下，默契地撕毀了合同。蕭逸的父親蕭振邦，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狐貍，已經給他下了最后通牒。
要么，以市價三成的屈辱價格，將蘇氏核心的地產業(yè)務轉讓給他。
要么，就等著破產清算，背負上億的債務，從云端跌入泥潭。
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相框，照片里，是笑靨如花的妻子和扎著羊角辮的蘇輕沫。他奮斗一生的意義，就是守護她們。可現(xiàn)在，他連她們安穩(wěn)的生活都快要保不住了。
難道，真的要向蕭家低頭？
“叮?！?/p>
電腦右下角，一封新郵件的提示彈了出來。
發(fā)件人是亂碼，標題更是囂張——【屠龍之術】。
蘇文山皺了皺眉，本能地想當成垃圾郵件刪掉?，F(xiàn)在的騙子，花樣真是越來越多了。
可他的手指懸在鼠標上，遲遲沒有按下。
屠龍……這個城市里，有資格被稱為“龍”的，除了蕭家，還能有誰？
鬼使神差地，他點了進去。
郵件內容很短，只有一個加密的壓縮包，和一行字。
“潘多拉的魔盒，獻給瀕死的勇士。”
蘇文山的心跳，漏了一拍。
他縱橫商場半生，直覺告訴他，這封郵件絕對不簡單。但理智又警告他，這很可能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，是某個競爭對手，想借他的手去試探蕭家的深淺。
他猶豫了。
十分鐘后，又一封郵件抵達。
內容更短。
“懦夫，不配擁有黎明?！?/p>
這五個字，像一記響亮的耳光，狠狠抽在蘇文山臉上。他雙眼瞬間充血，胸中那股被壓抑了許久的屈辱和憤怒，轟然爆發(fā)。
懦夫？
他蘇文山，什么時候被人這么指著鼻子罵過！
他猛地握住鼠標，不再猶豫，下載了那個附件。壓縮包不大，卻設有極其復雜的密碼。他根本無法破解。
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，手機屏幕亮起，一條匿名短信。
【密碼：令愛生日?！?/p>
蘇文山渾身一震。
對方不僅知道他的困境，知道他的郵箱，甚至……知道他女兒的生日！
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商業(yè)間諜了。
這是一種全知全能的、來自暗處的審視！
他顫抖著手，輸入了蘇輕沫的生日。
“咔噠?！?/p>
壓縮包，應聲而開。
里面只有一個文件，是一份財務流水的簡報。雖然只有寥寥幾頁，但上面記錄的幾個海外賬戶，幾筆不起眼的資金轉移，其時間點，精準地對應了蕭氏集團幾次關鍵的、不合常理的商業(yè)并購。
蘇文山只看了一眼，后背的冷汗就冒了出來。
作為老對手，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了。
這是蕭家最見不得光的“黑金”，是他們帝國的灰色基石！雖然這份簡報不足以致命，但足以證明，發(fā)件人手里，掌握著蕭家的命脈！
這個人是誰？
他想干什么？
他為什么要選擇自己？
無數個問題在他腦中炸開。他感覺自己不像一個被選中的勇士，更像一個被推上棋盤的卒子，身不由己。
＊＊＊
蕭家別墅，書房內。
水晶煙灰缸里，摁滅了七八個雪茄頭。
蕭振邦坐在巨大的紅木書桌后，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。他面前，站著垂頭喪氣的蕭逸。
“為了一個女人，和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窮鬼，把自己弄成整個上流圈子的笑話！”蕭振邦的聲音不大，卻帶著千鈞的壓力，“我平時就是這么教你的？蕭家的臉，都被你丟盡了！”
“爸，那個凌塵不簡單！”蕭逸不服氣地辯解，“他絕對不是什么窮鬼！他……”
“夠了！”蕭振邦一巴掌拍在桌上，震得茶杯嗡嗡作響，“我不管他是什么人！在絕對的實力面前，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！你現(xiàn)在要做的，是收起你那點可憐的青春期荷爾蒙，把心思放在正事上！”
“從明天起，蘇家的項目，你親自去談！我要你在三天之內，逼蘇文山簽下那份轉讓協(xié)議！我要讓所有人看看，挑釁我蕭家的下場！”
蕭逸低著頭，眼神里閃過一絲怨毒。
他不敢頂撞父親，但他把這筆賬，全都算在了凌塵和蘇輕沫的頭上。
等拿下了蘇家，他一定要讓那對狗男女，死無葬身之地！
就在這時，書桌上的私人電話，發(fā)瘋似的響了起來。
是專線，只有家族最核心的幾個成員和心腹才知道號碼。
蕭振邦皺眉接起，聽筒里，傳來他首席財務官，老K，驚惶到變調的聲音。
“董……董事長！出事了！”
“慌什么！”蕭振邦呵斥道，“天塌下來了？”
“天……天真的要塌了！”老K的聲音帶著哭腔，“我們……我們設在開曼群島的那個核心賬戶集群，剛剛……剛剛被國際反洗錢組織凍結審查了！”
“你說什么？！”蕭振邦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，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。
那個賬戶集群，是整個蕭家最深的秘密，是家族的命根子！里面沉淀的資金，足以讓任何一個國家的金融監(jiān)管機構瘋狂！
他為了絕對保密，動用了最頂級的加密手段和物理隔離，理論上，除了他和老K，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！
“他們……他們好像拿到了我們去年第三季度的一筆資金流水……雖然只是很小一部分，但足以作為立案調查的證據了！”老K的聲音都在顫抖，“董事長，我們的防火墻沒有被攻破的痕跡，這……這不可能是黑客干的！這絕對是……有內鬼！”
內鬼！
這兩個字，像一把淬毒的匕首，狠狠插進了蕭振邦的心臟。
他眼前一陣發(fā)黑，踉蹌著后退一步，撞在了書架上。
完了。
這不是普通的商業(yè)危機。
這是足以讓整個家族萬劫不復的滅頂之災！
他的目光，下意識地掃過自己的兒子。蕭逸還沉浸在自己的憤怒中，對剛才電話的內容一無所知。
蕭振邦的眼神，瞬間變得無比復雜。
有恐懼，有暴怒，更多的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茫然。
他感覺自己像一頭被蒙住眼睛的公牛，被一個看不見的斗牛士，用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利劍，狠狠刺中了后心。
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敵人，究竟是誰。
＊＊＊
第二天，天啟學院的氣氛，詭異到了極點。
所有人都發(fā)現(xiàn)，曾經不可一世的學生會長蕭逸，像是變了個人。他不再前呼后擁，臉上的傲慢也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、隨時可能爆發(fā)的煩躁。
他甚至沒有再去找蘇輕沫的麻煩。
蘇輕沫樂得清靜，但她內心的煎熬，卻一點沒少。
凌塵的那個吻，那個宣告囚禁的宣言，像一場噩夢，日夜纏繞著她。
她害怕，厭惡，卻又無可奈何。
她發(fā)現(xiàn)，凌塵說的是真的。
她的世界里，真的只剩下他了。
她以前的朋友，在見到凌塵冷冰冰的目光后，都會找各種借口疏遠她。她想去圖書館，凌塵會提前在那里“等”她。她想去食堂，凌塵會端著餐盤“偶遇”她。
他像她的影子，無聲，卻無處不在。
這種感覺，快要把她逼瘋了。
放學后，她幾乎是逃一般地沖出校門，坐上了家里的車。
她只想快點回家，躲進自己的房間，獲得片刻的安寧。
然而，當她回到家，卻發(fā)現(xiàn)客廳里的氣氛，比學校更加壓抑。
她的父親蘇文山，和母親，都坐在沙發(fā)上，臉色凝重。
“爸，媽，怎么了？”蘇輕沫小心翼翼地問。
蘇文山抬起頭，看著自己不諳世事、依舊純凈如白紙的女兒，眼神里充滿了掙扎和痛苦。
他手里，掌握著可以毀滅蕭家的武器。
但他也很清楚，一旦動用這個武器，就等于將整個蘇家，綁上了一輛沒有退路的瘋狂戰(zhàn)車。
而坐在駕駛座上的，是一個他完全不了解的，藏在暗處的神秘人。
他一夜未眠，思考著那個神秘人的動機。
他想不通。
唯一的解釋，就是這個神秘人，和蕭家有血海深仇。而選擇他蘇文山，只是因為他恰好是蕭家目前最主要的對手，是一把最好用的刀。
“輕沫，”蘇文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，“你……認不認識一個叫凌塵的同學？”
蘇輕沫的身體，瞬間僵住。
她最不想聽到的名字，卻從她最信任的父親口中說了出來。
“不……不認識。”她幾乎是脫口而出，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慌亂。
“真的不認識？”蘇文山緊緊盯著她的眼睛。
他收到的第二份，也是最關鍵的那份文件，解壓密碼，換了一個。
【輕舟已過萬重山】
這是蘇輕沫的小名，“輕舟”。而這句詩，是她小時候，最喜歡念叨的一句。
這個秘密，除了他和妻子，只有女兒最親近的人，才可能知道。
那個神秘人，那個掌握著雷霆手段的幕后黑手，和他的女兒，到底是什么關系？
蘇輕沫被父親看得心頭發(fā)虛，她咬著嘴唇，低下了頭。
“他……他只是我們班一個……一個很奇怪的特招生。”
“奇怪？”
“他……”蘇輕沫不知道該怎么形容，那些被跟蹤，被騷擾，被強吻的屈辱，她無法對父母啟齒。
她只能說：“他……他打傷了王浩，還在舞會上，打了蕭逸……”
蘇文山和妻子對視一眼，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。
一個敢正面硬撼蕭逸的特招生？
一個知道女兒小名和生日的神秘人？
一個掌握著蕭家所有黑料的幕后黑手？
這幾條線索，在蘇文山腦中，瘋狂地交織，最終匯成了一個讓他不寒而栗的猜測。
難道……
是他？
這個叫凌塵的少年，到底是什么來頭？
他接近自己的女兒，到底有什么目的？
蘇文山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一片深不見底的迷霧。
而此刻，迷霧的制造者，凌塵，正站在城西那個廢棄的倉庫里。
他面前，是林風。
林風的眼睛里，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。他撫摸著眼前一排排嶄新的服務器和圖形工作站，像是在撫摸絕世的珍寶。
“這些……真的都是給我的？”他還是不敢相信。
“是你的，也是我們的。”凌塵淡淡道。
他將一部新的、經過最高級別加密的衛(wèi)星電話，和一張不記名銀行卡，推到林風面前。
“矛已經交給了該用它的人?，F(xiàn)在，我需要你為我打造一面盾。”
“盾？”
“一個金融領域的幽靈，”凌塵看著林風的眼睛，“我要你用這些設備，建立一個虛假的、但看起來強大無比的投資機構。我要你用這個機構的身份，在國際資本市場上，狙擊所有和蕭氏集團有關聯(lián)的海外資產?！?/p>
“我要你制造一場只針對他們的金融風暴?！?/p>
“我要讓蕭家，腹背受敵，內外交困，直到他們……徹底崩塌?！?/p>
林風聽得心潮澎湃，又有些擔憂。
“可是……我們哪有那么多資金去狙擊？”
凌塵笑了。
他指了指那張銀行卡。
“這里面，是我們的第一筆啟動資金。”
“多少？”
“不多，”凌塵的語氣，平靜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，“三個億?！?/p>
林風的眼珠子，差點瞪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