晌午時分,裴府門前。
裴府就位于皇城外的朱雀大街上,這條街上住的無一不是勛貴重臣,此時日頭正辣,但仍有三三兩兩的行人經(jīng)過。
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裴府大門前停下,剛出門的裴晏瞥了那馬車一眼,他可沒從父親裴玉臣那兒聽說今日府上有什么客人來訪,想來多半是他那繼母的客人。
果然,就見一個長相清秀的丫鬟從馬車上跳下,伸手就要扶住從車上下來的人。
只見馬車內(nèi)探出一只柔軟白皙、膚若凝脂的手撩開了車廂的帷?!?,女客,那與他就更無半點關(guān)系了。
裴晏冷冷地收回視線,身手矯健地翻身上馬,握住馬鞭的手一揚,馬兒嘶鳴了一聲便往如意樓方向跑去。
柔荑的主人則扶住了丫鬟的手臂借力下了馬車,一下車,便聽到周圍不多的人夸張地倒吸了一口冷氣!
只見那馬車上下來的女子約莫十八、九的年紀,梳著婦人發(fā)髻,先不說五官長得如何,光是這吹彈可破、膚如凝脂的肌膚就令人為之眩目。
更別提女子的五官本就無可挑剔,流暢飽滿的鵝蛋臉上長了一雙水潤剔透、黑白分明的杏眼,高挺秀氣的鼻子下頭的長著一張如花瓣般柔嫩嬌軟的嘴唇。
好一個目剪秋水、唇奪夏櫻、與雪等色、身段玲瓏,雖打扮素凈仍明艷不可方物的美人!
丫鬟青蘿將自家小姐扶下馬車后,看了眼駿馬疾馳的方向說道,“小姐,方才好像有位公子從裴府里面出來,十六、七歲的樣子?”
不知道是裴府的什么人?長身玉立、芝蘭玉樹,一身氣度華貴無比,不僅如此,還長了一副讓人見之忘俗的俊美秀逸的好相貌。
姚黛柔“喔”了一聲,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,十六、七?大姐姐的繼子好像就是這般年紀。
此刻日頭毒辣,曬得人皮膚生疼、熱汗直流,而裴府門前的人見到這位雪膚花貌的美人都紛紛走不動道,竟還有越聚越多的趨勢。
青蘿看了周圍一眼,小聲道:“小姐,不如還是先把帷帽戴上吧?”自家姑娘長得太漂亮了也愁人,她們初到京城,人生地不熟的,還是低調(diào)點好。
姚黛柔搖了搖頭,聲音婉轉(zhuǎn)悅耳,說道:“不差這會兒,都到裴府門前了,大姐姐知道我們今日到……”
話沒說完,便見那敞開的氣派大門里一位干練穩(wěn)重的姑姑領(lǐng)著幾名仆婦走了出來,見到門前聚起來的人群先是愣了一下,看到她們又眼前一亮,連忙迎了過來,那位姑姑想起自家夫人的囑咐,便問,“請問您是姚夫人嗎?”
姚黛柔點了點頭,“是的,您是大姐姐身邊的人嗎?”
“是,姚夫人喚我‘沈姑姑’便好?!鄙蚬霉脩?,心中暗嘆了一句,夫人說的果然沒錯,姚夫人果真是沉魚落雁之姿、閉月羞花之貌。
隨即就叫仆婦搬起行囊箱籠,將人迎進了裴府,又吩咐門房趕緊驅(qū)散府門前聚集的人群,引著她們主仆二人一路走進后院。
前院森嚴肅穆,有些地方還有人看守,姚黛柔和青蘿也不敢四處張望,但穿過垂花門后,周圍氣氛明顯一松,姚黛柔倒不緊不慢地打量起這裴府的后院來了,只見一路亭臺樓閣錯落有致,小橋回廊蜿蜒曲折、假山湖景應有盡有,更有琪花瑤草點綴其中,移步換景,令人目不暇接。
姚黛柔見此便想起些往事來,大姐夫裴玉臣的原配是當今圣上的妹妹——柔嘉長公主,當年長公主難產(chǎn)而亡后,大姐夫為長公主守孝三年,后來要續(xù)弦便從公主府搬了出來,娶了大姐姐做繼室,當時圣上就給他賜了這座宅子做新婚賀禮。
聽聞大姐夫多年深受圣上器重,如今看這處圣上賜下的宅子果然處處精妙,其圣寵程度可見一斑。
不多時,兩人就跟著沈姑姑走進了裴家主母的院子,只見正堂中一位年約三十、梳著高髻,滿頭珠翠、身著華貴錦緞,眉宇間卻有些愁緒的美麗貴婦人端坐在上首。
貴婦人一見到姚黛柔,便激動地從交椅起身喊了聲“柔兒”,迎了過來。
姚黛柔亦滿臉欣喜、正要開口:“大……”后面“姐姐”兩個字還沒出口就被那貴婦人做了個“噤聲”的手勢打斷。
見姚黛柔一臉疑惑,沈月瀾苦笑了下,屏退了正堂的大半下人,只留了幾個心腹在身側(cè)伺候。
“大……姐姐,”姚黛柔聲音弱了下去,“怎么啦?大姐姐可是不方便留我在裴府住下?”說完也有些苦惱,她初來乍到,若是能借住在裴府自然方便許多。
“若是大姐姐這邊不方便也沒關(guān)系的,我出去賃個院子也可?!币烊岬馈1M管她們在信中說好了,可若真的不便,她也無意給大姐姐添麻煩。
沈月瀾嘆了口氣,“那倒不是,你盡管放心住下,這主意我還是能拿的,只是我這邊確實有些……難處,你我不能以姐妹相稱?!?/p>
此言一出,便看到姚黛柔那張面容姣好的臉上滿是驚訝,她尷尬地解釋:“柔兒,你也知道當年我爹不過是個潯陽的地方小官,雖說是做續(xù)弦,可嫁給你大姐夫到底是高攀不少?!碑斈晗爰夼嵊癯冀o做續(xù)弦的京中貴女不計其數(shù),她也是機緣巧合下才得了這門婚事。
“我的家世到底是為人所詬病,若是多了個妹妹……”沈月瀾有些說不下去。
可姚黛柔聽懂了,若是多了個妹妹,大姐姐怕是又會被人問東問西,又扯出大姐姐的出身,說大姐姐當年不過是撿了漏,與大姐夫一點兒都不般配。
更何況她這個妹妹的身份確實有些尷尬,姚黛柔的娘名叫葉瑩,嫁過三回,與第一任舉人丈夫生下了姚黛柔,沒多久姚黛柔的生父便病故了。
第二任丈夫便是沈月瀾的父親沈致行,當年沈月瀾和沈月汐兩姐妹前后出嫁,當了許多年鰥夫的沈老爹爹便娶了葉瑩做續(xù)弦,當時葉瑩改嫁還帶著年僅八歲的姚黛柔,可惜沈老爹爹身體也不大好加上年紀不小,她們的爹娘做了短暫的六年夫妻,沈老爹爹就病逝了。
此后,葉瑩再次帶著十四歲的姚黛柔改嫁給年紀相當?shù)脑浦萆n山鎮(zhèn)鎮(zhèn)將萬振南為妻。
再者,姚黛柔如今是個寡婦……嗯,確實好像有點子復雜呢,姚黛柔也知道,京城里的人家最講究體面了。
“沒關(guān)系的,我聽大姐姐安排便是。”姚黛柔善解人意道。
沈月瀾聞言松了口氣,語帶歉意,“柔兒,抱歉,當年你娘照顧我爹那么用心……”
姚黛柔握了握沈月瀾那保養(yǎng)得宜的手,安慰道,“我明白大姐姐的難處,畢竟是京城,大姐夫又是天子近臣……”前頭的夫人又是與當今圣上一母同胞、同為當今太后所出的柔嘉長公主,想來壓力不小。但這話她沒說出來。
“其實大姐姐愿意在心底認下我這個妹妹便足夠了?!碑吘巩斈晁锛捱M來前,兩位姐姐已經(jīng)出嫁,只是后來兩位姐姐回潯陽省親兩趟、加上沈老爹爹的葬禮上一共就見過三回罷了。
兩人手牽著手說了好一會兒的話,約定好了就說姚黛柔是沈月瀾家的一個表親,如今來裴府借居數(shù)月。這一表三千里,裴府也沒人會細問,給沈月瀾省去了不少麻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