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時宴躺在床上,盯著天花板上的燈。
燈光柔和,是程雪特意選的,說這樣不傷眼睛。
他翻了個身,把臉埋進枕頭里,呼吸間全是熟悉的洗衣液味道。
程雪換的,她說這個牌子溫和,不刺激他的皮膚。
他閉上眼,腦海里卻全是監(jiān)控畫面。
程雪挽著那個穿白色襯衣的男孩,低頭對他笑,溫柔地揉他的頭發(fā)。
那個笑容,黎時宴太熟悉了。
三年前,程雪第一次見他時,也是那樣笑的。
那時她是程家剛認回來的私生女,在酒會上被人冷落,卻還是鼓起勇氣走到他面前,耳朵通紅地問:“黎先生,能請你跳支舞嗎?”
他當時沒理她。
可她沒放棄,每天帶著自己做的便當在公司樓下等他,哪怕他看都不看一眼。
三個月后,他終于松口和她約會,她就高興得像個孩子。
早早起床化妝,只為了能向他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。
婚禮那天,她站在紅毯上,握著他的手說:“時宴,我這輩子絕不負你?!?/p>
他信了。
婚后三年,她確實對他好得無可挑剔。
他發(fā)脾氣,她哄。
他想要什么,她給。
他半夜想吃鮮肉小餛飩,她立刻起床現(xiàn)包現(xiàn)煮。
他以為,她是真的愛他。
可現(xiàn)在呢?
門被輕輕推開,程雪走進來,身上還帶著廚房里的煙火氣。
她坐到床邊,伸手想摸他的臉:“時宴,吃飯了。”
黎時宴躲開她的手,沒說話。
程雪的眉頭皺了起來:“怎么了?不舒服?”
他搖頭。
“你眼睛紅了?!彼曇粢幌伦泳o張起來,“是不是頭疼?要不要去醫(yī)院?”
她還是這樣,一點小事就擔心得不行。
黎時宴看著她焦急的表情,心里一陣刺痛。
她的關(guān)心,到底是真的,還是裝的?
“沒事。”他終于開口,“餓了?!?/p>
程雪松了口氣,笑著捏了捏他的臉:“真拿你沒辦法,走吧,吃飯。”
餐桌上擺著糖醋排骨、紅燒魚和蜜汁藕片,甜膩的香氣飄過來,黎時宴的心猛地一沉。
他從來不吃甜口的菜。
程雪知道。
他抬頭,直直地看向她:“怎么全是甜的?”
程雪盛飯的手頓了一下,隨即笑道:“想著你最近工作累,吃點甜的開心?!?/p>
黎時宴盯著她,沒說話。
程雪的表情慢慢僵住,她放下碗,語氣有些慌亂:“要不……我重新做?”
“好。”他點點頭。
她立刻站起來要去廚房,可手機突然響了。
她低頭看了一眼,神情變得慌亂。
“公司有點急事,我得去一趟?!彼テ鹜馓?,“你先隨便吃點,我回來給你做新的?!?/p>
黎時宴放下筷子:“我今天就要吃你做的?!?/p>
程雪腳步一頓,眉頭皺得更緊:“你能不能別這么任性?什么不是一樣吃?”
話一出口,她自己也愣住了。
黎時宴怔怔地看著她,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住。
程雪立刻軟下聲音:“對不起,我不是那個意思,真的是急事,我很快回來?!?/p>
說完,她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門關(guān)上的聲音很輕,黎時宴卻覺得像是一記耳光。
結(jié)婚這么多年,她從未說過這樣的話。
他坐在餐桌前,看著滿桌甜口的菜,是那個男孩愛吃的口味。
他站起身,走到廚房。
案板上還放著切了一半的菜,鍋里煮著的水已經(jīng)快燒干了。
他關(guān)掉火,拿起車鑰匙,跟了出去。
雨開始下了,他跟著程雪的車,一路開到一棟陌生的公寓樓下。
電梯停在12樓,他剛走出去,就聽見了一個嗲嗲的聲音。
“老婆,你可算來了。”
“傻瓜,”程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,“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呀?”
“你不在,我吃不下去?!蹦泻⒙曇粑?。
“我這不是來了嗎?”程雪低聲哄著,拉著他的手溫柔放在自己的小腹,
“就算是為了我和孩子,你也要好好吃飯,知道嗎?”
鑰匙從黎時宴手里掉在地上,“?!钡囊宦暣囗?。
程雪猛地回頭,看到黎時宴,臉色瞬間慘白:“時宴……你怎么會在這里?”
黎時宴轉(zhuǎn)身就走。
他們竟然已經(jīng)有了孩子!
他坐在車里,雨水和眼淚一起模糊了視線。
他看著后視鏡里追出來的程雪,她的嘴一張一合,像是在喊他的名字。
可他一個字都不想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