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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衍哲是在機(jī)場的吸煙室里緩過神來的。
打火機(jī)在指間開合了無數(shù)次,火苗竄起又熄滅,映著他眼底從未有過的茫然。?
“去瑞士。”
他掐滅煙蒂,聲音啞得厲害。
司機(jī)愣了一下,剛要發(fā)動引擎,又被他叫住。
“不,先去寶楠一號?!?
那是他和何淺淺的婚房,精心布置過的每一個角落全都是她的杰作。
推開門的瞬間,他被撲面而來的氣息攥緊了心臟。
是何淺淺慣用的白茶香薰。
這是屬于他們的味道,如今卻成了凌遲他的刀。?
客廳茶幾上還放著半杯冷掉的檸檬水,他總是喝醉晚歸,所以桌子上永遠(yuǎn)有她煮好的檸檬水。
旁邊攤開的是本旅游雜志,瑞士雪山的頁面被折了角,旁邊用鉛筆寫著 “4月去最好,有郁金香耶!陪我去嘛好不好~”。
陸衍哲的手指撫過那行娟秀的字跡,突然想起去年冬天,她裹著毛毯窩在沙發(fā)里,指著電視里的阿爾卑斯山說。
“等你不忙了,我們?nèi)ミ@里滑雪好不好?”?
當(dāng)時他正對著電腦處理文件,含糊地應(yīng)了句 “再說吧”。
現(xiàn)在才知道,有些 “再說吧”,其實(shí)是 “再也沒機(jī)會了”。?
衣帽間里,她的衣服還掛得整整齊齊。
左邊是他的深色西裝,右邊是她的連衣裙。
陸衍哲取下一件米白色針織衫。
這是他去年生日送她的。
看著這些東西,就好像她根本就沒有離開,就好像下一秒她就會從廚房鉆出來探頭問他排骨放不放蔥花。?
那樣有煙火氣的家如今只有無邊無際的冰涼。
他把臉埋進(jìn)針織衫,呼吸間全是她的氣息,眼眶突然熱得發(fā)燙。?
“先生,機(jī)場那邊催登機(jī)了?!?/p>
司機(jī)的聲音從門口傳來。?
陸衍哲沒有動。他打開衣柜最底層的抽屜,里面藏著個舊鞋盒,裝著何淺淺的 “寶貝”。
他第一次送她的玫瑰,還有他們剛戀愛時,他寫的亂七八糟的三十封情書。?
可是何淺淺愛看,總是窩在沙發(fā)里讀信。
“淺淺,等公司穩(wěn)定了,我們就去冰島看極光?!?
他當(dāng)時以為未來很長,有的是時間兌現(xiàn)承諾。
卻忘了,人心是會冷的,等待是會耗盡的。?
趕到機(jī)場時,飛往瑞士的航班已經(jīng)起飛。
陸衍哲看著大屏幕上閃爍的 “已起飛” 字樣,突然笑了,笑得比哭還難看。
去他們定情的大學(xué)校園,長椅上坐著一對年輕情侶,女孩正搶男孩手里的冰淇淋,像極了當(dāng)年的他和何淺淺。
他站在香樟樹下,看著那對情侶笑鬧,突然蹲下身,捂住了臉。?
以前總覺得何淺淺離不開他。
她會在他晚歸時留一盞燈,會在他生病時熬粥,會在他發(fā)脾氣時安靜地遞上一杯水。
他以為這是理所當(dāng)然,卻忘了,再溫暖的港灣,也經(jīng)不起常年累月的風(fēng)浪。?
一個月后,陸衍哲在溫哥華的一家花藝店找到了線索。
店主是個華裔老太太,指著一張照片說。
“你說的是不是這個姑娘?上周來買過鈴蘭,說要去公園?!?
照片里的何淺淺穿著普通的白色襯衫,正在給一盆多肉澆水。
陽光落在她臉上,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,是他從未見過的輕松明亮。?
陸衍哲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,又酸又軟。
他買下了店里所有的鈴蘭,捧著那束潔白的花,站在街頭,突然不知道該往哪里去。?
他好像終于明白,何淺淺不是在玩捉迷藏。她是真的走了,帶著他錯失的時光,帶著那些被他忽略的溫柔,走向了沒有他的未來。?
手機(jī)在口袋里震動,是白如夢發(fā)來的消息,問他什么時候回國。
陸衍哲看了一眼,直接拉黑了這個號碼。?
他去了那,在那住了下來,租的公寓就在何淺淺買花的那條街。
每天早上,他會去她去過的咖啡館,點(diǎn)一杯她愛喝的焦糖瑪奇朵;下午去那家花藝店,幫老太太打理花草;晚上沿著斯坦利公園的海邊散步,想象著她也曾走在這條路上。?
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她,也不知道找到她之后該說什么。
是說 “對不起”,還是說 “我錯了”?這些話太輕,根本抵不過他給她的傷害。?
但他停不下來。好像只有這樣漫無目的地尋找,才能稍微緩解心口的鈍痛。?
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只是有她的蹤跡,卻總是見不到她。
一天,陸衍哲在湖邊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。
女孩穿著紅色沖鋒衣,正彎腰給一只金毛犬喂餅干,陽光透過樹梢落在她身上,像鍍了層金邊。?
陸衍哲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,幾乎是踉蹌著跑過去。?
“淺淺!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