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的露水還掛在煉器坊的窗欞上時，林立已經(jīng)蹲在工作臺前忙碌了。他面前攤著三張打磨光滑的云銅片，每片只有指甲蓋大小，邊緣被仔細銼成了圓弧狀，避免劃傷手指。這是他用三個晚上的時間，從廢料堆里篩選出的上等云銅，純度遠超外門弟子常用的材料。
“第七次嘗試，希望能成?！?林立喃喃自語，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。里面是他攢了半個月的靈銀屑，加起來不過指甲蓋大小，被小心地分成三堆。旁邊的陶碗里盛著淡金色的液體，是暖陽花汁液混合了他的血 —— 自從發(fā)現(xiàn)血液能激活玉簡，他就試著用血液調(diào)配陣紋材料，效果出奇地好。
傳訊符的模塊化設(shè)計在他腦海里已經(jīng)推演了無數(shù)遍。傳統(tǒng)傳訊符是將 “收音”“轉(zhuǎn)靈”“儲靈” 三道陣紋刻在同一張符紙上，一旦符紙破損就徹底報廢。而他的設(shè)計是將三道陣紋拆分到三片銅片上，用靈銀線連接成回路，哪個模塊損壞就更換哪個，就像電腦的顯卡壞了換顯卡，不用整機報廢。
“理論可行，實踐才是難題?！?林立拿起一根細如發(fā)絲的靈銀線，用鑷子夾著放在炭火上烘烤。靈銀熔點低，稍不注意就會熔成銀珠，他必須精準控制溫度 —— 這讓他想起前世調(diào)試芯片焊接的日子，差零點幾秒就可能導致整個電路板報廢。
他先處理儲靈模塊。按照玉簡里的分子結(jié)構(gòu)圖，玄鐵礦含有的靈能元素需要特定的陣紋走向才能穩(wěn)定儲存。林立蘸著血汁，用靈銀線在銅片上勾勒出螺旋狀的紋路，每一圈的間距都嚴格控制在半毫米 —— 這是他用頭發(fā)絲測量的結(jié)果，誤差不超過 0.1 毫米。
“這里的曲率半徑必須是 0.3 毫米，否則靈能流動會產(chǎn)生湍流?！?他盯著銅片上的紋路，像在檢查代碼里的邏輯漏洞。前世做流體力學模擬時學到的知識，此刻竟成了刻畫陣紋的關(guān)鍵。當最后一筆完成時，銅片微微發(fā)燙，表面的紋路泛起淡金色的流光，比傳統(tǒng)陣紋亮了近一倍。
“成了一半?！?林立松了口氣，指尖卻滲出細密的汗珠?？坍嬯嚰y時需要用意念引導靈能流動，對他這個無法引氣入體的人來說，只能靠精神力硬撐，每完成一片都像跑完了一場馬拉松。
接下來是轉(zhuǎn)靈模塊，這是整個系統(tǒng)的核心，負責將儲存的靈能轉(zhuǎn)化為可傳輸?shù)牟▌?。傳統(tǒng)陣紋用的是五角星結(jié)構(gòu)，效率低下且不穩(wěn)定。林立根據(jù)傅里葉變換原理，將其改成了十二角星嵌套結(jié)構(gòu)，每個角對應不同的頻率區(qū)間，就像將聲音信號分解成不同的聲波頻率。
“必須保證每個角的角度都是 30 度，誤差不能超過 1 度?！?他用碎鏡片反射陽光，在銅片上打出精準的角度線。當最后一個角完成時，銅片突然發(fā)出輕微的嗡鳴，震得桌上的靈銀屑都跳了起來。
“諧振頻率對了！” 林立眼睛一亮。這說明陣紋的能量轉(zhuǎn)換效率達到了理論值的 80%，遠超傳統(tǒng)陣紋的 30%。
最麻煩的是收音模塊。需要將聲音振動轉(zhuǎn)化為靈能波動，這涉及到能量轉(zhuǎn)換的耦合問題。林立嘗試了五次都失敗了，要么收不到聲音，要么聲音失真嚴重。直到第七次，他想起前世做麥克風時的壓電效應，在陣紋中心嵌入了一小片被靈氣浸潤過的石英 —— 這是他從廢料堆里找到的廢棄陣盤碎片。
當三片銅片用靈銀線連接起來時，天已經(jīng)蒙蒙亮了。林立深吸一口氣，將僅存的一絲靈力注入儲靈模塊。銅片瞬間亮起柔和的白光，三道陣紋依次閃爍，像電路板通電時的指示燈。
“測試開始?！?他對著收音模塊輕聲說：“Hello World?！?/p>
三秒后，轉(zhuǎn)靈模塊發(fā)出輕微的嗡鳴，儲靈模塊的白光閃爍了一下。當他按下儲靈模塊的觸發(fā)點時，清晰的聲音從銅片里傳了出來：“Hello World?！?/p>
林立激動得差點把銅片掉在地上。他反復測試了十幾次，聲音一次比一次清晰。更重要的是，當他故意掰斷收音模塊的靈銀線時，另外兩個模塊依然完好，更換新的收音模塊后，整個傳訊符又能正常工作。
“成功了！” 他低聲歡呼，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。這不僅僅是一個法器的誕生，更是他用科技思維對抗修仙傳統(tǒng)的第一次勝利。
然而，歡呼聲還沒落下，就被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：“大清早的吵什么？”
林立抬頭，只見周平站在門口，眼神不善地盯著他手里的銅片：“拿著些破爛銅片鬼鬼祟祟，在搞什么名堂？”
林立下意識地把傳訊符藏到身后，卻被周平快步上前一把奪了過去。“這是什么？” 周平掂量著手里的銅片，臉上滿是疑惑，“刻的什么亂七八糟的陣紋？”
他試著注入靈力，當 “Hello World” 的聲音傳出時，周平的眼睛瞬間瞪圓了：“這是…… 傳訊符？怎么做成這副鬼樣子？”
“這是模塊化傳訊符，壞了可以換零件。” 林立解釋道，語氣里帶著一絲自豪。
“模塊化？” 周平嗤笑一聲，“不過是把完整陣紋拆得七零八落，也敢叫創(chuàng)新？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！” 他將銅片扔回給林立，“劉師兄讓你整理的材料清單弄好了嗎？不好好干活，整天搗鼓這些歪門邪道！”
林立接住銅片，看著周平離去的背影，眉頭微微皺起。他知道，傳統(tǒng)觀念的阻力會比技術(shù)難題更難克服。
上午，劉成檢查材料時，林立猶豫再三，還是把模塊化傳訊符拿了出來：“劉師兄，您看這個……”
劉成接過銅片，起初不以為意，但當他看到更換模塊就能修復的效果時，臉色漸漸變得凝重。“這…… 陣紋拆分后，靈氣流轉(zhuǎn)竟然沒有阻滯？” 他反復把玩著銅片，手指在靈銀線連接的地方摩挲，“你是怎么想到的？”
“弟子覺得，法器就像馬車，輪子壞了不必換馬車?！?林立盡量用通俗的比喻解釋，“把復雜的陣紋拆分成簡單的部分，每個部分負責一項功能，反而更穩(wěn)定。”
劉成沉默了許久，突然道：“你試著做一批出來，我拿去給內(nèi)門的張師兄看看?！?/p>
林立眼睛一亮：“真的？”
“但別抱太大希望?！?劉成嘆了口氣，“內(nèi)門長老們守舊得很，未必能接受這種新東西?！?/p>
接下來的幾天，林立在劉成的默許下單批量制作模塊化傳訊符。他改進了流程，讓雜役們分工合作：疤臉負責打磨銅片，兩個手腳麻利的孩子負責切割靈銀線，他則專門刻畫陣紋。效率大大提高，三天就做出了二十個。
這些傳訊符很快在雜役和外門低階弟子中傳開。雖然無法像高階傳訊符那樣遠距離傳音，但勝在便宜耐用，壞了還能修，深受底層弟子歡迎。有人用兩個窩頭換一個，有人用廢鐵換，甚至有外門弟子偷偷用下品靈石來買。
林立用換來的資源改善伙食，還攢下了五塊下品靈石。疤臉看著手里白花花的米糕，感慨道：“真沒想到，這些破銅片還能換糧食?！?/p>
“不是銅片值錢，是想法值錢?！?林立笑著說，心里卻有些不安。他知道，私自售賣法器已經(jīng)觸碰了宗門規(guī)矩，只是暫時沒人追究。
麻煩終究還是來了。
這天下午，一群穿著內(nèi)門服飾的弟子突然闖進東坊，為首的正是劉成提到的張師兄 —— 內(nèi)門五階弟子張昊。他一眼就看到了林立工作臺上的銅片，臉色瞬間沉了下來：“劉成，你就是讓他用宗門材料做這些破爛？”
“張師兄，這是弟子的主意，與林立無關(guān)。” 劉成連忙上前解釋。
張昊卻沒理他，徑直走到林立面前，一腳踹翻了工作臺：“一個雜役也敢私造法器？誰給你的膽子！” 銅片和靈銀線散落一地，其中一個傳訊符被他踩在腳下，發(fā)出清脆的碎裂聲。
林立看著被踩碎的銅片，胸口涌上一股怒火：“這是我用自己找的材料做的，沒動宗門分毫！”
“放肆！” 張昊眼神一厲，一股強大的靈力威壓撲面而來，“在煉器宗，任何煉器行為都得經(jīng)過宗門允許，你一個卑賤雜役，也配談規(guī)矩？”
林立被靈力壓得彎下腰，膝蓋咯咯作響，但他死死盯著張昊，一字一句道：“規(guī)矩是人定的，不合理的規(guī)矩，就該改。”
“冥頑不靈！” 張昊抬手就要拍下，卻被劉成死死攔住。
“張師兄息怒！林立年紀小不懂事，我替他給您賠罪！” 劉成臉色蒼白，后背已經(jīng)被冷汗浸濕。
張昊甩開劉成的手，冷哼一聲：“三天后，宗門大比的法器檢查由我負責。我倒要看看，你的破爛能不能通過檢驗?！?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銅片，“若是通不過，就等著廢去雙手吧！”
說完，帶著手下?lián)P長而去。
林立看著張昊的背影，慢慢直起身，握緊了拳頭。他知道，這不僅是對模塊化傳訊符的考驗，更是對他 “科技煉器” 之路的第一次正式挑戰(zhàn)。
夜幕降臨時，林立坐在廢料堆旁，借著月光修復被踩碎的傳訊符。疤臉走過來，遞給他一個溫熱的窩頭：“內(nèi)門弟子不好惹，要不…… 就算了吧？”
林立咬了口窩頭，搖搖頭：“我這輩子，最不怕的就是被人說‘不可能’?！?他看向遠處煉器坊的方向，那里燈火通明，傳統(tǒng)的煉器聲此起彼伏，“他們守著舊規(guī)矩，我就用新方法證明給他們看?！?/p>
月光下，他的眼睛亮得驚人，手里的銅片在修復后重新亮起白光，仿佛一顆倔強的星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