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姐姐,”他開口了,聲音清冽如寒泉,徹底擊碎了我對他三年“啞巴”的認知。而窗外,
是我未婚夫,他哥哥——少帥沈驚瀾的送葬隊伍。那一刻我才明白,我庇護的不是一只貓,
而是一頭蟄伏的狼,而我,是他覬覦已久的獵物。1北城的雪,下得像一場永不終結的葬禮。
我跪在靈堂里,麻衣的質地粗糙,磨得我膝蓋生疼。正中的黑白遺像上,
沈驚瀾穿著筆挺的軍裝,眉眼英挺,卻再也不會對我笑了。三天前,前線急報,
少帥沈驚瀾于通州遭敵軍伏擊,身中數(shù)槍,當場殞命。消息傳來時,
我正陪著他那個“啞巴”弟弟沈晏在暖房里侍弄一盆君子蘭。剪刀從我手里滑落,
砸在青磚地上,發(fā)出刺耳的聲響。沈晏嚇了一跳,轉過頭,
用那雙總是清澈得像琉璃一樣的眼睛看著我,伸手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角。我如夢初醒,
瘋了一樣沖出去,抓住報信的副官,一遍遍地問:“假的,是不是假的?”副官滿臉悲慟,
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那一刻,我的天,塌了。我是云莞,前清沒落旗人家的格格。
家族敗落后,父親將我許給了權傾北方的少帥沈驚瀾,為家族換取最后的庇護。
沈驚瀾是個頂好的人。他沒有那些軍閥的粗鄙,待我溫和有禮,他說:“云莞,
等我打完這一仗,就回來娶你。帥府的女主人,只能是你?!蔽倚帕恕?/p>
我在這座冰冷、規(guī)矩森嚴的帥府里,唯一的期盼就是等他回來。而現(xiàn)在,
他回來的是一具蓋著白布的尸體。靈堂里哀樂低回,賓客們來了又走,
臉上掛著程式化的悲傷。我像一尊沒有靈魂的木偶,機械地磕頭,回禮。一只微涼的手,
覆上了我的手背。我側頭,是沈晏。他不知什么時候跪到了我身邊,
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(fā)白的學生裝,身形單薄,像一根風中的蘆葦。三年來,
他一直是我負責照顧的“病人”。所有人都說,少帥這個弟弟,小時候發(fā)高燒燒壞了嗓子,
腦子也不太靈光,是個可憐的啞巴。他依賴我,像一只黏人的小貓。我給他念書,
他會安靜地靠在我身邊;我給他喂藥,他會乖乖地張開嘴。在這座壓抑的帥府里,照顧他,
是我唯一的慰藉。此刻,他清澈的眼睛里滿是擔憂,
他從懷里掏出一顆用手帕包得干干凈凈的糖,遞到我嘴邊。這是我昨天給他的。我搖搖頭,
眼淚又一次決堤。他笨拙地替我擦著眼淚,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我的皮膚,讓我打了個寒顫。
送葬的隊伍開始從府外經過,吹打聲、哭喊聲、軍靴踏地的聲音混雜在一起,像一把鈍刀,
反復切割著我的神經。我捂住耳朵,痛苦地蜷縮起來。就在這時,
一個陌生的、清冽如寒泉的聲音,在我耳邊響起?!敖憬??!蔽覝喩硪唤?。“別怕,
以后我保護你?!蔽颐偷剞D過頭,不敢置信地看著沈晏。他的臉上,
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懵懂和純真,那雙琉璃般的眸子深不見底,像蟄伏了千年的寒潭。
他開口了。在我未婚夫的靈堂上,在我以為庇護了三年的“啞巴”弟弟,
用一口流利標準的京片子,對我說出了這句話。窗外,送葬的隊伍漸行漸遠,
帶走了我生命里最后一絲光。我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、卻又無比陌生的臉,
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,瞬間凍結了我四肢百骸的血液。我庇護的,根本不是一只無害的貓。
是一頭狼。一頭早已磨好獠牙,只等獵人倒下,便要將獵物拆吃入腹的餓狼。
2沈驚瀾的頭七還沒過,帥府就變天了。大帥沈宗霖聽聞長子噩耗,一病不起,
將所有軍政要務,都交到了他那個一直以來被視作透明人的二兒子——沈晏手上。這個決定,
在所有人意料之外,卻又仿佛在某個看不見的劇本上,早已寫好。
我被沈晏“請”回了之前住的西跨院,美其名曰“靜養(yǎng)”,實則軟禁。
門口站著兩個荷槍實彈的衛(wèi)兵,眼神冷得像鐵。我整日整日地坐在窗前,
看著院子里那棵光禿禿的石榴樹發(fā)呆。腦子里反復回響著靈堂上沈晏說的那句話,
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,扎得我心口發(fā)疼。三年的朝夕相處,原來都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。
我想起那些被我忽略的細節(jié)。有一次深夜我起夜,路過他的書房,
看到他小小的身影伏在沙盤前,手里拿著代表千軍萬馬的小旗,神情專注,嘴唇無聲地開合。
我當時只以為是孩童氣的模仿,還笑著摸了摸他的頭,讓他早點睡?,F(xiàn)在想來,
那哪里是游戲,分明是一場又一場無聲的兵棋推演。還有一次,
沈驚瀾的幾個心腹將領來府中議事,在花園里碰見我和沈晏。
那幾個將領素來看不起這個“傻子二少爺”,言語間頗為輕慢。沈晏低著頭,攥著我的衣角,
像只受驚的兔子??晌耶敃r沒看見,他垂下的眼眸里,閃過一絲與他年齡不符的陰鷙。
半個月后,那幾個將領中的一個,就因為“作戰(zhàn)不力”被沈驚瀾撤了職。我以為的一切,
都是我以為。這個我悉心照料了三年的少年,用他無懈可擊的演技,騙過了所有人,
包括他那個雄才大略的哥哥。他在等什么?等一個機會?,F(xiàn)在,沈驚瀾死了,機會來了。
傍晚,房門被推開。沈晏走了進來,他換下了一身學生裝,穿著和他哥哥同款的深色軍裝,
只是肩上還沒有將星。那身衣服穿在他身上,非但不顯得突兀,反而襯得他身姿挺拔,
眉眼間帶著一股凜然的殺氣。他長高了,也長開了,
不再是那個需要我彎腰才能摸到頭的少年?!敖憬悖燥埩??!彼咽澈蟹旁谧郎?,
親自把飯菜一樣樣端出來。四菜一湯,都是我愛吃的。我看著他,胃里一陣翻江倒海。
“你到底是誰?”我終于問出了口,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。他擺好碗筷,抬起頭看我,
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淺笑,就像過去無數(shù)個日夜一樣。“姐姐,我還是沈晏啊?!薄皠e裝了!
”我猛地站起來,因為情緒激動,聲音都在發(fā)抖,“沈驚arlar是不是你害死的?!
”這個問題像一顆炸雷,在安靜的房間里炸響。沈晏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。他靜靜地看著我,
那雙眼睛里不再有偽裝的清澈,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墨色?!案绺绲乃?,是個意外。
”他淡淡地說,“但這個意外,對我來說,是天意?!薄疤煲猓俊蔽覛獾脺喩戆l(fā)抖,
“那是你親哥哥!”“親哥哥?”他嗤笑一聲,聲音里帶著刺骨的嘲諷,“一個從我出生起,
就奪走我一切的親哥哥?一個讓我母親到死都只是個無名無分的姨太太的親哥哥?
一個讓我在帥府活得像條狗,只能靠裝傻充愣才能保命的親哥哥?”他的每一句話,
都像一把刀,剖開一個我從未觸碰過的,屬于沈家的骯臟內里。我愣住了。
我只知道沈晏的母親出身風塵,早早病逝,卻從不知道還有這些隱情?!敖憬?,
你以為我愿意當個啞巴?”他一步步向我逼近,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,“如果我不啞,
不傻,我活不到今天。你以為大帥府是什么地方?是吃人的地方!”他的眼神里,
有我看不懂的瘋狂和痛苦?!艾F(xiàn)在好了,”他走到我面前,伸手想碰我的臉,“他死了,
再也沒有人能擋在我面前了?!蔽蚁乱庾R地后退一步,避開了他的手。他的手僵在半空,
眼神瞬間冷了下來?!敖憬?,你在怕我?”我咬著唇,不說話?!澳銘撆挛?。
”他忽然笑了,那笑容看得我毛骨悚然,“從我十三歲第一眼見到你,我就知道,
你早晚是我的。哥哥他……不過是替我先保管幾年罷了?!?“瘋子!
”我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。這個認知讓我如墜冰窟。他不是蟄伏的狼,
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!一個覬覦自己準嫂子的偏執(zhí)狂!“對,我是瘋子。”沈晏不以為意,
反而伸手,強硬地捏住我的下巴,逼我與他對視,“可你很快就會習慣一個瘋子做你的男人。
”他的指腹摩挲著我的皮膚,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狎昵。“你做夢!
”我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,轉身就往外跑。我寧愿死,也不要受這種屈辱!可我剛跑到門口,
就被衛(wèi)兵攔住了。冰冷的槍口對著我的胸膛,像是在提醒我,
這里早已不是我能來去自如的地方。沈晏慢悠悠地跟了上來,站在我身后,
聲音里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:“姐姐,別白費力氣了。從今天起,沒有我的允許,
你連這個院門都出不去?!蔽医^望地回頭看他。他站在昏黃的燈光下,
軍裝的影子被拉得很長,像一只巨大的怪物?!盀槭裁??”我喃喃地問,
“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?”“你沒有得罪我?!彼哌^來,從背后環(huán)住我,
將我整個人禁錮在他懷里。他的胸膛很燙,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那股灼人的溫度,
“你只是……太好了?!焙玫剑谝谎劭匆?,就想占為己有。好到,
他嫉妒每一個能靠近我的人,尤其是他那個名正言順擁有我的哥哥?!斑@三年來,
我每天都在想,什么時候你才能只屬于我一個人?!彼暮粑鼑娫谖业亩?,又熱又癢,
“現(xiàn)在,我等到了?!彼氖直凼站o,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勒斷。我掙扎著,
卻無濟于D事。男女之間懸殊的力量差距,讓我感到一陣滅頂?shù)目只?。“放開我!沈晏,
你放開我!”“姐姐,別叫了?!彼涯樎裨谖业念i窩,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
像是在品嘗什么美味,“你叫得越大聲,我越興奮。”混蛋!畜生!
我所有的教養(yǎng)和理智都在這一刻崩塌,我張嘴就想罵,卻被他接下來的動作驚得失了聲。
他……他在親吻我的脖子。濕熱的、帶著侵略性的吻,一路向下,所到之處,
都燃起一片屈辱的火?!安弧灰蔽业穆曇魩狭丝耷??!敖憬悖阒绬??
每次看到你對哥哥笑,我就想把他殺了?!彼穆曇羲粏。錆M了壓抑的欲望,
“每次你給我喂藥,用那雙柔軟的手碰到我的嘴唇,我就想把你按在床上,狠狠地咬你。
”這些骯臟下流的話,從他那張曾經純凈無瑕的臉上說出來,讓我感到一陣陣的惡心。
他打橫將我抱起,大步走向臥室。我像一條離了水的魚,徒勞地掙扎著,
拳頭雨點般落在他身上,卻像是打在棉花上,起不到任何作用?!吧蜿?!你敢碰我,
我就死給你看!”我聲嘶力竭地威脅道。他腳步一頓,低頭看我?;璋档墓饩€里,
他的眼神晦暗不明。“死?”他笑了,笑聲低沉而危險,“姐姐,你死了,
我就讓整個云家給你陪葬。你猜,你那個嗜賭成性的爹,還有你那個體弱多病的弟弟,
是愿意看著你好好活著,還是愿意跟你一起下地獄?”一句話,就掐住了我所有的命脈。
是啊,我不是一個人。我身后,還有搖搖欲墜的云家。我死了,一了百了,可他們怎么辦?
沈驚瀾在世,他們是帥府的姻親,無人敢惹。沈驚arlar一死,沈晏掌權,他們的生死,
不過是沈晏一句話的事。我的眼淚,無聲地滑落。原來,從沈驚arlar死的那一刻起,
我就已經沒有了選擇的余地。他抱著我,踹開臥室的門,
將我扔在了那張柔軟的、我本該和沈驚瀾一起躺下的婚床上。紅色的帳幔,紅色的被褥,
刺得我眼睛生疼。他欺身而上,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覆蓋?!敖憬?,別哭了。
”他用指腹抹去我的眼淚,動作稱得上溫柔,說出的話卻殘忍至極,“今晚,
就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?!蔽议]上眼,放棄了所有抵抗。窗外,一輪殘月,
冷冷地照著這人間的骯臟。4第二天我醒來時,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。
空氣里還殘留著他身上清冽的、帶著淡淡硝煙味的氣息,混合著情欲的味道,
提醒著我昨晚發(fā)生的一切不是一場噩夢。我赤裸著身體,被子上滿是歡愛過的痕跡,
還有一抹刺目的殷紅。我把自己蜷縮起來,像一只受傷的野獸,無聲地舔舐著傷口。
身體的每一寸都在叫囂著酸痛,但比不上心里的萬分之一。我,云莞,
一個在舊時代里接受新式教育的女性,讀過《娜拉》,向往過自由與愛情,
最終卻還是沒能逃過成為男人附庸品的命運。先是沈驚瀾,后是沈晏。我不過是從一個籠子,
換到了另一個更堅固、更令人窒息的籠子。門外傳來腳步聲,是丫鬟小翠端著水盆進來了。
她看到床上的狼藉,臉上一紅,隨即又低下頭,不敢看我?!靶〗恪贍敺愿懒?,
讓您好好休息?!蔽覜]說話,只是拉過被子,將自己裹得更緊。小翠伺候我洗漱完,
又端來了早飯。是一碗熬得軟糯香甜的燕窩粥。“我不吃?!蔽覄e過頭?!靶〗悖?/p>
您多少吃點吧,這是二少爺親自下廚給您熬的?!毙〈鋭竦馈SH自下廚?我只覺得諷刺。
一個前一晚還像野獸一樣撕咬我的人,第二天早上,卻裝模作樣地為我洗手作羹湯。
這是什么?打一巴掌,再給一顆糖嗎?我冷笑一聲,伸手打翻了那碗粥。滾燙的粥灑了一地,
也濺到了小翠的手上,她“啊”地一聲驚叫起來。“小姐!”“滾出去!”我沖她吼道。
我不是在遷怒她,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。我需要一個發(fā)泄的出口。小翠嚇得臉色發(fā)白,
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。房間里又只剩下我一個人。我呆呆地坐著,不知道過了多久,
房門再次被推開。沈晏走了進來。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狼藉,和他親手熬的那碗粥。
他的臉色沉了下來?!罢l惹姐姐不高興了?”他走到我面前,聲音聽不出喜怒。我抬起頭,
用一種近乎挑釁的目光看著他:“沒人惹我,是我自己不想活了?!彼⒅铱戳藥酌耄?/p>
忽然笑了?!安幌牖盍??”他俯下身,捏住我的下巴,“姐姐,我昨天說的話,
你是不是忘了?你想死,可以。云家上下三十多口人,我讓他們排著隊,
一個個在你面前跳井,給你陪葬?!彼穆曇艉茌p,卻像一條毒蛇,纏住了我的心臟。
“你卑鄙!”“對付你,只能用卑鄙的手段?!彼砷_我,直起身,居高臨下地看著我,
“云莞,收起你那些沒用的清高和骨氣。從你踏進帥府的那一天起,你就沒有資格談這些。
以前你是沈驚arlar的女人,現(xiàn)在,你是我的。這就是你的命,你得認?!彼D身,
對門口的衛(wèi)兵吩咐道:“看好她,要是再尋死覓活,就把云家的人帶過來,讓她親眼看著。
”衛(wèi)兵低頭應是。沈晏沒再看我一眼,轉身離開了。我癱坐在床上,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。
他說的對,我沒有資格。我連死的資格都沒有。從那天起,我開始了被囚禁的生活。
沈晏說到做到,他真的派人二十四小時看著我,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(jiān)視之下。
他白天處理軍務,晚上就會回到這個房間。他會在我身上發(fā)泄他所有的欲望,
用最原始、最粗暴的方式,一遍遍地宣告他對我的主權。他像是要用這種方式,
將沈驚瀾留在我身上所有的痕跡,都徹底抹去。我從反抗,到麻木,再到認命。
我成了一只被拔掉利爪、折斷翅膀的金絲雀,被他鎖在這座華麗的牢籠里,日復一日,
看不到任何希望。5沈晏是個很矛盾的人。在床上,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,兇狠、強勢,
帶著近乎毀滅的占有欲??上铝舜?,他又會表現(xiàn)出一種病態(tài)的溫柔。他會記得我的喜好,
滿北城地去給我找我最愛吃的那家桂花糕。他會親自為我挑選最新款式的洋裝和首飾,
把它們堆在我面前,只為看我換上。有一次,一個新來的年輕副官在花園里遇見我,
只是多看了我兩眼,對我笑了笑。當天晚上,沈晏回來時,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。
他像往常一樣抱住我,把臉埋在我的發(fā)間,聲音嘶啞地說:“姐姐,我不喜歡別人看你。
你的眼睛,你的頭發(fā),你的一切,都只能是我的?!钡诙欤衣犝f,
那個副官因為“通敵”的罪名,被槍決了。我渾身發(fā)冷。他的愛,是毒藥,是枷鎖,
是能要人命的深淵。我開始害怕,發(fā)自內心地害怕他。我不再反抗,不再頂撞,
甚至學會了在他面前展露一些虛假的笑容。我像一個提線木偶,按照他的喜好,
扮演著一個溫順的情人角色。因為我知道,任何一點忤逆,都可能給別人,甚至給我的家人,
帶來滅頂之災。我的順從,似乎取悅了他。他開始允許我走出那個院子,
在帥府的花園里散散步。當然,身后永遠跟著兩個衛(wèi)兵。這天下午,天氣很好,
我坐在花園的秋千上,一個叫小紅的丫鬟過來給我送點心。小紅是新來的,年紀不大,
看起來很機靈。她把點心放下后,沒有立刻離開,而是狀似無意地在我身邊小聲說:“小姐,
您想離開這里嗎?”我心里一驚,面上卻不動聲色,淡淡地瞥了她一眼?!拔也幌?。
”小紅急了,壓低聲音說:“小姐,您別騙我了。我知道您過得不開心。
我是云家遠房的親戚,是老爺托人送我進府的,就是想找機會幫您?!蔽铱粗?,
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。是爹……爹還沒有放棄我。一股巨大的希望和酸楚涌上心頭。
我環(huán)顧四周,兩個衛(wèi)兵站在不遠處,并沒有注意到我們。我抓緊了秋千的繩索,
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。“我憑什么信你?”我冷冷地問。
小紅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、繡著蘭花的香囊,塞到我手里。“這是夫人當年給您的陪嫁,
您貼身帶著的。老爺說,您看到這個,就信了?!蔽夷笾莻€香囊,是我娘親手繡的。
我來帥府時,娘把它交給我,說想家了就聞聞。后來有一次弄丟了,我還傷心了好久。眼淚,
瞬間模糊了我的視線?!澳阆朐趺磶臀??”我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。
“后天是二少爺?shù)纳?,他會在前廳大宴賓客,到時防衛(wèi)會松懈一些。”小紅飛快地說,
“帥府后門有個狗洞,很隱蔽。到時候我會想辦法引開守衛(wèi),您從那里爬出去。
外面會有人接應您,送您去天津,上船去南方?!比ツ戏健R粋€沒有沈晏,沒有帥府,
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。我的心臟,因為這個詞,劇烈地跳動起來?!昂谩!蔽?guī)缀鯖]有猶豫,
就答應了。這是我唯一的機會。我必須抓住。6沈晏生日那天,帥府果然很熱鬧。
北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,前院車水馬龍,觥籌交錯。沈晏作為主人,
穿著一身嶄新的軍裝,站在人群中,接受著所有人的恭維和祝賀。他看起來意氣風發(fā),
像個真正的王者。我被他要求換上了一件大紅色的旗袍,陪在他身邊,扮演著他恩愛的女人。
“姐姐,今天真美?!彼斨腥说拿?,親昵地在我耳邊說,引來一片曖昧的笑聲。
我僵硬地笑著,心里卻在默數(shù)著時間。宴會進行到一半,我借口不舒服,回了后院。
沈晏沒有懷疑,只是讓小翠跟著我。回到院子,我立刻換下那身招搖的紅旗袍,
穿上了一套早就準備好的、仆人穿的粗布衣服,又用鍋底灰把臉抹花。
小翠在一旁急得團團轉:“小姐,您這是做什么?
要是被二少爺知道了……”“你如果想活命,就當什么都沒看見?!蔽依淅涞卮驍嗨?/p>
小翠嚇得不敢再說話。我按照和小紅約好的計劃,悄悄溜出院子,一路避開巡邏的衛(wèi)兵,
向后門摸去。夜色是我最好的掩護。我很快就找到了那個隱蔽的狗洞。
洞口被一叢茂密的薔薇花擋著,不仔細看根本發(fā)現(xiàn)不了。
我能聽到不遠處傳來小紅和守衛(wèi)說話的聲音,她似乎是用什么借口把他們引開了。就是現(xiàn)在!
我不再猶豫,俯下身,手腳并用地從狗洞里爬了出去。洞外是一條漆黑的小巷。我剛站穩(wěn),
就有一輛黑色的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到我面前。車門打開,一個穿著長衫的男人探出頭,
低聲問:“云莞小姐?”“是我?!薄翱焐宪?!”我提著的心終于放下了一半。我鉆進車里,
車子立刻發(fā)動,匯入了夜色之中。車一路向城門口開去。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,
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。我……真的逃出來了?自由的滋味,是如此的甜美,
又如此的令人不安。車子在城門口被攔了下來。今晚的盤查似乎格外嚴格,
一排排士兵舉著火把,挨個檢查過往的車輛和行人。我的心,瞬間提到了嗓子眼。
開車的男人低聲對我說:“小姐別怕,我們有特別通行證?!彼岩粡堊C件遞給盤查的士兵。
士兵看了一眼,又朝車里探頭看了看。我緊張地低下頭,不敢與他對視。
就在我以為可以順利過關時,一個熟悉得讓我骨髓都發(fā)冷的聲音,從不遠處傳來?!罢咀?。
”我渾身一僵,猛地抬起頭?;鸸庀?,沈晏騎在一匹高大的黑馬上,
如同一尊從地獄里來的修羅。他身后,跟著一隊親兵,個個殺氣騰騰。他怎么會在這里?!
他不是應該在前廳宴客嗎?我的大腦一片空白。開車的男人臉色大變,猛地一踩油門,
想要強行沖卡?!芭椋 币宦晿岉?,車子的輪胎被直接打爆。車身失控,撞在了旁邊的墻上。
我被撞得頭暈眼花。車門被粗暴地拉開。沈晏站在車外,居高臨下地看著我。
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但那雙眼睛里的風暴,幾乎要將我吞噬?!敖憬悖彼従忛_口,
聲音冷得像冰,“玩得開心嗎?”7我被他從車里拽了出來,像拎一只小雞一樣,毫不憐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