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船槳劃開水波,漸漸遠(yuǎn)去。
崔棲月眼睜睜看著那艘船變成一個小黑點(diǎn),冰冷的湖水漫過她的下巴、嘴唇、鼻尖……
最后一絲意識消散前,她恍惚聽見那年茅草屋里,阿屹溫柔的聲音:“傻姑娘,我會一直陪著你?!?/p>
……
崔棲月再醒來時,渾身滾燙得像塊燒紅的炭。
她艱難地睜開眼,入目是熟悉的宮室,卻冷清得可怕。
“省省吧?!睂m女冷笑著端來一碗涼水,“太醫(yī)都被殿下調(diào)去照顧姜姑娘了,你這種下賤之人,只配自生自滅。”
水碗“砰”地砸在床頭,濺濕了被褥。
崔棲月蜷縮在濕冷的床榻上,高燒讓她神志不清,恍惚間,她仿佛又回到了漁村。
她的阿屹蹲在灶臺前,笨拙地煮姜湯,燙得手指通紅,卻還笑著對她說:“阿月乖,喝了就不冷了?!?/p>
她高燒不退,眼淚浸濕了枕巾。
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阿屹,再也回不來了。
天亮?xí)r,崔棲月終于退了燒。
崔棲月虛弱地?fù)纹鹕碜?,卻見蕭暮不知何時站在了床前。
“殿下……”她下意識往后縮了縮。
“怎么病成這樣?”蕭暮皺眉看著她慘白的臉色,轉(zhuǎn)頭吩咐,“去煎幾副藥來?!?/p>
崔棲月怔怔看著他,他竟還會關(guān)心她?
可這念頭剛起,就聽蕭暮道:“喝完藥,隨孤去相府。”
相府內(nèi),太醫(yī)嚴(yán)陣以待。
崔棲月心頭發(fā)慌:“殿下帶我來這兒做什么?”
“玉瑤染了寒疾。”蕭暮語氣平靜,“太醫(yī)要行針驅(qū)寒,但她怕疼?!?/p>
他看向崔棲月:“你先試針。”
崔棲月瞳孔驟縮,看著那些明晃晃的銀針,渾身發(fā)抖:“我、我也怕疼……”
蕭暮冷眼看著她:“你也病著,行針對你有益。別任性?!?/p>
崔棲月指尖發(fā)抖。
她知道自己身強(qiáng)力壯,這種風(fēng)寒喝兩副藥就能好,根本用不著扎針。
蕭暮如此大費(fèi)周章,不過是為了姜玉瑤。
“聽話?!彼鋈环跑浟苏Z氣,“等玉瑤好了,孤補(bǔ)償你?!?/p>
崔棲月恍惚了一瞬。
這語氣……像極了從前的阿屹。
失神間,手腕已被牢牢按住。
“??!”
第一針扎入穴位,劇痛瞬間竄遍全身。
崔棲月疼得冷汗涔涔,眼淚直流。
而蕭暮,正坐在姜玉瑤床前,親手喂她喝藥,眉眼溫柔得不像話。
她的痛,他視而不見。
一針、兩針、三針……
太醫(yī)在她身上試遍了所有穴位,銀針扎進(jìn)皮肉又拔出,留下密密麻麻的血孔。
整整一日,她痛得幾度昏死,全身針孔觸目驚心。
直到御醫(yī)終于確認(rèn)了正確穴位,崔棲月再也忍不住,眼前一黑,昏死過去。
……
再醒來時,屋內(nèi)多了幾個生面孔。
“崔姑娘,世子已知婚事,特來下聘?!?/p>
崔棲月怔怔看著滿屋的聘禮。
金玉綢緞,珍玩古器,竟比貴女出嫁的規(guī)制還要高出一截。
“這……是不是逾制了?”
下人笑道:“姑娘是以公主之禮下嫁,自然是要最好的。世子說了,您只需安心待嫁,喜轎會準(zhǔn)時來接您出宮。”
崔棲月心頭微暖。
可下一刻,房門被人猛地推開!
蕭暮面色陰沉地站在門口,聲音冷得駭人:
“出宮?你成親,為什么要出宮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