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吳強的手僵在半空，驚疑不定地看向門口。門口站著的，是我爸——林建國。
他身形不算特別魁梧，黝黑的臉氣的通紅，額角青筋根根暴起，死死盯著吳強。
我爸不是一個人來的，他身旁跟著他廠里的小張。小張顯然也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，
立刻擋在了我和父親之間靠前一點的位置，眼神警惕地盯著吳強。
“爸......”我在看到爸爸沖進來的一剎那，眼淚終于決堤，再也支撐不住，
滑坐在地上?！靶∶簦 蔽野譄o視了其他人人，幾步跨到我身邊，小心翼翼看著我的臉，
那半邊臉已經(jīng)紅腫不堪，五指印觸目驚心?！八虻?？”我爸的聲音低得嚇人。
吳強被鎮(zhèn)住了一瞬，隨即惱羞成怒，梗著脖子試圖挽回面子。“爸…岳父？你怎么來了？
這事兒你聽我說，是她......”“放你娘的屁！”我爸抬頭，死死盯著吳強。
“老子只看到你想打我女兒！前面那個巴掌是不是也是你打的？！?。?！”他猛地站起身，
指著吳強的鼻子。“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，是讓我閨女給你當牛做馬挨巴掌的？！??！
”吳強被吼得后退半步，婆婆李素芬這才反應過來。她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狼狽的我，
再看看仿佛要吃人的親家，立刻發(fā)揮了她撒潑打滾的本事?！鞍パ剑∮H家！林師傅！
”李素芬拍著大腿?！澳氵@是什么話？怎么一進門就喊打喊殺的？
”“這…這夫妻間拌個嘴動個手不是很正常嗎？哪個男人還沒點脾氣？女人不就得…”“啪！
！”我爸懶得聽她說那套陳詞濫調(diào)。他上前一步，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，拳頭帶著風聲，
砸在吳強的腮幫子上?！斑腊 眳菑娾Р患胺?，眼前金星亂冒，半邊臉瞬間麻木，
整個人像被抽飛的陀螺，撞在碗柜上，里面的東西“嘩啦啦”碎了一地?！皬娮樱。。?/p>
”李素芬撲過去想扶兒子。我爸的動作沒有停，一把抓住吳強的衣領，
另一只手的拳頭掄圓了砸?！袄献咏心愦蚺?！老子叫你糟蹋我閨女！”“啪！
”一拳砸在鼻梁上，鼻血噴濺?！敖心汴P她在蒸籠里做飯！”“咚！”一拳搗在腹部，
吳強痛得彎下腰?！敖心銥槭″X看她中暑送命！”“叫你給騷狐貍精打賞幾萬?。?/p>
”“叫你罵她敗家娘們?。?！”每一句怒吼都伴隨著一記拳頭，拳拳到肉。
吳強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，只能發(fā)出悶哼和慘叫。小張在一旁警戒著李素芬，防止她撲過來。
李素芬看著兒子被打得頭破血流，嚎啕大哭?！皠e打了！別打了！要出人命了??！林建國！
你怎么打人??？！還有沒有王法?。?！”“女人不就該......不就該伺候男人，
忍受著點嗎？我年輕時候......”我爸一聽這話停手，揪著癱軟的吳強，
眼睛直直射向李素芬。他喘著粗氣，一字一句。“你？”他松開吳強，大步走到李素芬面前。
李素芬被他嚇得止住了哭嚎，連連后退。我爸一把攥住李素芬的衣領，
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提溜起來?！澳闼麐尳o我聽著！老妖婆！什么‘女人就該’？什么年代了！
還他媽搞封建奴才婆婆那一套？”他把臉湊近李素芬慘白的臉，唾沫星子都噴在了她臉上。
“你的狗屁道理，只配留在你的裹腳布里發(fā)臭！老子閨女不是給你當牲口使喚、當沙包打的！
”用力一推，李素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，硌得生疼，連叫都叫不出來。
“你們吳家所謂的‘王位’，”“算個屁！老子閨女不稀罕！”他轉(zhuǎn)身，快步走到我身邊，
眼里只剩下心疼。他小心翼翼的將我從地上攙扶起來?！伴|女，別怕。爸來了，爸帶你回家。
”他心疼的聲音發(fā)顫?！皷|西？不要了?！蔽野謷吡艘谎圻@個房子和地下那兩個垃圾。
“走吧，這個家，咱們再也不回來了?！彼鲋覐街弊呦蜷T口。臨出門前，我爸腳步一頓，
沒有回頭?！半x婚。等著收律師信。跟你們這種人渣，一天也過不下去！”門被重重甩上，
隔絕了身后吳強的呻吟和李素芬撕心裂肺的號哭?；氐介焺e已久的娘家。母親早已泣不成聲，
抱著我反復確認我的傷勢，弟弟也紅著眼眶站在一邊。在家待了幾天，身體上的傷漸漸好轉(zhuǎn)，
紅腫褪去，青紫變淡。吳家，顯然是另一番景象。
一個習慣了被伺候得周全、油瓶倒了都不扶、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男人，
和一個靠著擺婆婆架子、耍嘴皮子指使別人干活的婆婆，
在失去我這個免費保姆的第一天就陷入了一片混亂。最初幾天是雞飛狗跳的試探。
吳強給我打來電話，壓低聲音，營造出一種“家里亂成一團，我過得好慘”的假象。
“老婆......”他的聲音聽起來沙啞又疲憊，帶著懊悔?！澳氵€在生我氣？
吧......我知道錯了......那天是氣昏頭了......媽這兩天精神也不好，
家里......亂糟糟的......飯也沒人好好做......”他試圖打感情牌，
甚至不惜把他媽搬出來。若是以前那個渴望家庭溫暖的“小敏”，
或許真會被這拙劣的表演生出一絲心軟。但現(xiàn)在，聽他說虎，我只感到陣陣反胃。
電話開著免提，我爸就坐在旁邊，冷哼一聲。我深吸一口氣，語氣平靜?！凹?？
那個蒸籠廚房？還是你用十萬塊打賞主播的地方？
或者是你和婆婆隨時可以對我揮巴掌的牢籠？”“吳強，那個地方，我一分鐘也不會想回去。
”不等他繼續(xù)狡辯，我爸一把接過電話。“喂！姓吳的！耳朵沒聾就聽著點！
老子在醫(yī)院門口跟你說得夠清楚了！少在這兒裝什么深情懷念！
”“我閨女在醫(yī)院差點給你家那蒸籠廚房害死的時候，你在哪兒？”“你在給網(wǎng)紅扔錢！
在琢磨怎么打女人打得順手！滾你媽犢子吧！收起你這套假惺惺的嘴臉！”他罵得毫不留情，
每一個字都直戳心窩子?！半x婚！法院見！現(xiàn)在！立刻！馬上！找好你的律師！
別想再糾纏我閨女！再敢打騷擾電話來煩她，老子直接報警告你人身威脅！”“小張！
把這話給他錄下來當證據(jù)！”他對著旁邊的小張喊了一句。吳強那頭的聲音戛然而止，
電話被掛斷了。軟的無效，硬的又剛不過，吳強和婆婆李素芬急了。
尤其是收到律師送過去的離婚協(xié)議書后，母子倆陷入了憤怒之中。怕什么？
怕財產(chǎn)分割——吳強那點“本事”攢下的錢早被揮霍打賞得差不多了。
怕名聲掃地——我爸那天打上門的事，左鄰右舍都豎著耳朵聽著呢。
怕沒人伺候——這才是最現(xiàn)實的。在某個“有經(jīng)驗”的老姐妹的“指點”下，
母子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。對啊，用網(wǎng)上的輿論讓我妥協(xié)。“那個賤人跑了，
那就讓她變成萬人罵的過街老鼠！看誰還敢要她！看她還離不離得成婚！
到時候不得乖乖滾回來？！”這是婆婆李素芬的邏輯。于是，
他們以“孝道”、“持家”、“婆媳關系”、名義，在網(wǎng)上制造輿論。幾個流量大的論壇上，
陸續(xù)出現(xiàn)了幾個帖子：《震驚！現(xiàn)代版‘潘金蓮’？只因廚房太熱，
竟裝病住院花光丈夫血汗錢！》《不孝媳婦真面目：嫌棄病弱婆婆，
伙同娘家父親毆打丈夫欲侵占房產(chǎn)！》《一點委屈都受不了？這樣的嬌嬌女誰敢娶？
看她如何把老實丈夫逼上絕路！》帖子的故事里，吳強和李素芬搖身一變，成了受害者。
、裝病住院大肆揮霍、不顧婆婆身體健康、甚至污蔑我爸帶人來“入室搶劫毆打”他們母子。
而我，則成了聯(lián)合娘家人欺負丈夫、圖謀家產(chǎn)的心機惡毒媳婦。帖子下面，母子倆帶著節(jié)奏，
聲淚俱下地控訴?！拔壹覐娮有量噘嶅X養(yǎng)家，她倒好，廚房裝空調(diào)？金貴得像個公主！
”“住院一晚花了好幾千?。∧强墒菑娮邮〕詢€用攢的血汗錢！她就是想敗光這個家！
”“她爹跟土匪一樣，沖進來就把強子往死里打??！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？！
”“現(xiàn)在的女人心太狠！不就是讓她做做飯嗎？哪個女人不是這樣過來的？
”帖子點燃了某些仇視女性群體的G點。大量不明真相的網(wǎng)友涌入?！斑@種女的就該浸豬籠！
”“現(xiàn)在女人都慣壞了，一點苦都吃不了！”“不孝公婆，打老公，天打雷劈！
”“一看那女的就是個婊子樣！支持婆婆曝光她！”一時間，
網(wǎng)絡上各種謾罵像污水一樣潑向我。
我的照片、娘家地址、甚至我爸的小工廠信息都被好事的人肉出來。
媽媽嚇得好幾天不敢出門買菜，父親工廠的電話也接到了不少騷擾辱罵的電話。
看著網(wǎng)絡上那些污名和家人的憂心忡忡。我沒有哭，也沒有崩潰，
只是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手機錄音。“爸，媽，別擔心?！蔽衣曇羝届o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