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痛不欲生中,沈熹微被滴落在手臂上,滾燙的眼淚喚醒了。
“都怪祖母無能,沒能護住你?!?/p>
“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,祖母也不要活了?!?/p>
她睜開沉重的眼皮,守在她身邊的老太太已哭腫了一雙眼睛。
“祖母......”
才兩個字,心口撕 裂的痛,便讓她又咬緊了牙關(guān)。
皇太后心疼地忙喚太醫(yī)來看診。
“你這丫頭,可嚇死祖母了!”
“那該死的北燕質(zhì)子,竟敢動我的心肝肉,祖母定要讓他血債血償!”
沈熹微忙攥住祖母的手,“祖母不可!孫女聽說,北燕太子病重,怕是過不了這個冬?!?/p>
“他若薨逝,北燕定會迎晏若川這唯一的皇子,回朝繼位太子?!?/p>
倘若晏若川在這個節(jié)骨眼上死在南楚,北燕定會揮師南下,興兵南楚。
皇太后難以置信,倒也沒再追究晏若川的罪責。
“明日 你出嫁,祖母送你出閣?!?/p>
“你呀,若是有良心,便時常給祖母來幾封書信,祖母知道你過得好,便也死而無憾了。”
沈熹微眼眶酸澀地搖頭:“不,祖母肯定比我長壽?!?/p>
話音未落,皇太后便氣得敲她:“呸呸呸!童言無忌!可不能胡謅??!”
沈熹微嘴唇顫抖著撲進她懷里,淚水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。
祖母不知,她字字句句都是真話。
她與凌不疑的大婚之日,便是她的死期。
她呀,當真活不了多久了。
出嫁當天,天色還未大亮,迎親使臣就早早候在公主府門外。
比喜婆更早闖入沈熹微閨房的,是眼圈赤紅,滿臉疲憊的晏若川。
他只披著一件單衣,散著發(fā),微蹙的眉,像是走投無路的困獸 般無助。
“殿下,算我求你好不好,你去求求皇上?!?/p>
“求他收回清兒去東周和親的旨意,好不好?”
沈熹微漂亮的眼睛看著他,一眨也不眨,像是要把他的樣貌,永遠刻進自己腦海里。
“好。”她說。
她答應他,也告訴自己,記住這個人,這張臉。
若還有來生來世,黃泉碧落都不要再見。
晏若川指尖輕顫,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沈熹微:“...什么?”
沈熹微平靜地說道:“我說,我要東海硨磲做謝禮?!?/p>
“只要你替我買來,我發(fā)誓,定會讓東周取消與沈婉清的婚盟。”
晏若川潤玉般的眸子閃過一瞬茫然,“只是...這樣?”
“怎么?你不愿意?”
“不,”晏若川連外袍都沒穿好,便轉(zhuǎn)身往外走,“你等我,我立刻去買來!”
沈熹微嘲弄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。
跑那么快,怕什么呢?
怕她再次糾纏他,怕失去沈婉清?
她沒來得及告訴他,這輩子,下輩子,下下輩子......
她寧可去給凌不疑陪葬,都不愿再和他糾纏。
吉時到,東周使臣來請沈熹微登轎。
沈熹微卻站在原地沒動。
“公主還在等什么?”
沈熹微神色平靜:“等嫁妝。”
她這一等,直等了一個多時辰。
直等得東周使臣拔劍相逼,沈熹微也巋然不動時,宮中老太監(jiān)才氣喘吁吁地穿過眾人,奉上錦盒。
招魂幡。
“哎呦,老奴罪該萬死,來遲了,險些誤了公主的大好姻緣?!?/p>
沈熹微眼底冷意蔓延。
不是來遲,是父皇根本就沒想把‘招魂幡’給她。
南楚靠陰兵打天下,這招魂幡便是兵符。
國之重器,自然不能交到她這碗‘潑出去的水’手里。
她接過,驗過真?zhèn)魏螅坌湟粨],頭也不回地登上前往東周的轎輦。
故土不再見。
故人,也再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