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的山路比想象中更難走。
秦珂的傷口又開始滲血，但她堅持自己走，拒絕讓我背她。
天天牽著我的衣角，紅眼的天天——現(xiàn)在我們知道他叫"零號"——走在最后，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可疑的陰影。
"還有多遠？"我喘著氣問，扶住一棵松樹休息。
秦珂掏出地圖，上面用紅筆畫著一條蜿蜒的路線："翻過這座山，有個廢棄的軍事基地。我父親...在那里建了個私人避難所。"
她的聲音在提到父親時變得干澀。我想起那個地下室里的編號A-07，還有她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舊傷疤。
"你父親到底是什么人？"我忍不住問。
秦珂收起地圖，眼神飄向遠方："天才科學家，末日預言者，虐待狂...看你喜歡哪個稱呼。"
零號突然停下腳步，耳朵動了動："有人跟蹤我們。"
我們立刻隱蔽在灌木叢中。幾分鐘后，三個全副武裝的人出現(xiàn)在山路上，穿著和陳指揮官手下一樣的制服。
"搜仔細點，"領(lǐng)頭的說，"陳長官說了，活要見人死要見尸。"
秦珂的手按在軍刀上，但我按住她："你的傷..."
"殺幾個雜兵綽綽有余。"她冷笑。
零號按住我們："我去引開他們。"
沒等我們反對，他已經(jīng)沖了出去，故意弄出響聲。追兵立刻被吸引，跟著他消失在樹林深處。
"他不會有事吧？"天天小聲問。
秦珂搖頭："他是專為戰(zhàn)斗設(shè)計的實驗體，比我們強多了。"
我們趁機加快速度，終于在天黑前到達山頂。月光下，一座被藤蔓覆蓋的混凝土建筑隱約可見，像只蟄伏的巨獸。
"就是那里，"秦珂指向建筑，"密碼0214。"
避難所的大門銹跡斑斑，但電子鎖還在工作。輸入密碼后，厚重的門緩緩打開，一股陳舊的空氣撲面而來。
里面比想象中豪華——客廳、廚房、臥室一應(yīng)俱全，甚至還有個小型醫(yī)療室。墻上掛滿了地圖和設(shè)計圖，一張大桌子上散落著各種筆記和照片。
"歡迎來到我家，"秦珂諷刺地說，"末日最安全的牢房。"
她熟練地打開備用電源，燈光亮起的瞬間，我注意到墻上掛著一張全家?！暧椎那冂嬲驹谝粚Ψ驄D中間，父親穿著軍裝，表情嚴肅；母親溫柔美麗，手里拿著一朵玫瑰。
"她很喜歡玫瑰，"秦珂順著我的視線看去，"父親在她死后把所有玫瑰都燒了。"
我不知該說什么，只好幫她處理傷口。醫(yī)療設(shè)備很先進，秦珂的傷勢很快穩(wěn)定下來。
天天在隔壁房間睡著了，手里還抱著零號給他的玩具熊。我坐在客廳的沙發(fā)上，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。
"休息吧，"秦珂遞給我一杯熱茶，"今晚我守夜。"
"一起，"我握住她的手，"我不放心你一個人。"
她挑眉："擔心我半夜發(fā)瘋殺了你？"
"擔心你偷偷跑出去單挑整個安全區(qū)。"
她笑了，靠在我肩上："你知道嗎？你是第一個不怕我的人。"
"誰說不怕？"我聞著她頭發(fā)上的血腥味和淡淡的玫瑰香，"我怕死了。怕你死，怕你消失，怕你哪天覺得我沒用就把我扔了。"
"傻瓜，"她輕聲說，"你早就是我的了，扔了多可惜。"
我們就這樣靠在一起，聽著彼此的呼吸聲。外面的世界或許已經(jīng)毀滅，但此刻，這個避難所就是我們的全部。
突然，警報聲刺耳地響起。秦珂瞬間彈起來，沖向監(jiān)控屏幕——十幾個紅點正在接近避難所。
"他們怎么找到的？"我震驚地問。
秦珂檢查系統(tǒng)："有人觸發(fā)了外圍感應(yīng)器...是零號！"
屏幕上，零號渾身是血，正拼命跑向避難所，身后跟著大批追兵。他的紅眼睛在夜視鏡頭下像兩團燃燒的火。
"他在引敵人過來！"我喊道。
秦珂的表情變得冰冷："不，他在求救。"
她按下某個按鈕，外面的探照燈全部亮起，照亮了零號身后的景象——不僅有士兵，還有至少三十個喪尸，它們的眼睛...全是紅色的。
"陳指揮官瘋了，"秦珂咬牙，"他把病毒和抗體結(jié)合，造出了新物種。"
零號終于沖到門前，我們趕緊放他進來。他渾身是傷，但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——紅色正在褪去，變成普通人的棕色。
"他們...給我注射了中和劑，"他喘息著，"我的能力...在消失..."
秦珂迅速檢查他的傷勢："他們在拿你做實驗？"
零號點頭，然后看向我："林楷...你的父親...不是普通人..."
我如遭雷擊："什么？"
"他是...項目創(chuàng)始人之一...和陳指揮官...平級..."
秦珂猛地抬頭看我，眼神復雜。我還來不及消化這個信息，外面的敵人已經(jīng)開始攻擊大門。
"避難所能撐多久？"我問。
"普通攻擊沒問題，"秦珂檢查防御系統(tǒng)，"但如果他們用火箭筒..."
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，一聲巨響震得整個避難所都在搖晃。監(jiān)控屏幕顯示大門被炸出一個凹痕。
"該死，"秦珂沖向武器柜，"準備戰(zhàn)斗。"
她扔給我一把沖鋒槍，自己則裝備了兩把手槍和數(shù)個彈夾。零號勉強站起來，但明顯已經(jīng)無法戰(zhàn)斗。
"天天呢？"我問。
"安全屋里，"秦珂指向走廊盡頭，"那里能抗核彈。"
又是一聲爆炸，這次大門直接變形。秦珂按下某個開關(guān)，所有出口都被金屬門封閉。
"最后防線，"她冷靜得可怕，"他們突破大門后，會進入一條狹窄的走廊。我們在兩側(cè)埋伏。"
我點頭，手心全是汗。這不是打喪尸，而是殺人...我能做到嗎？
仿佛看穿我的想法，秦珂捏了捏我的手："不想殺人就打腿，但別猶豫。他們不會對你手軟。"
敵人終于炸開大門，沖了進來。透過監(jiān)控，我看到至少二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，還有...陳指揮官本人。
"驚喜，"秦珂冷笑，"親自來送死。"
我們躲在走廊兩側(cè)的暗門后，等待敵人進入陷阱。第一個士兵剛踏進走廊，秦珂就開槍了——精準地命中膝蓋。那人慘叫著倒下，其他人立刻開火還擊。
子彈打在金屬墻上火花四濺。我瞄準一個士兵的大腿扣下扳機，后坐力震得我肩膀發(fā)麻。那人倒地哀嚎，但更多的敵人涌了進來。
秦珂像只優(yōu)雅的野獸，在槍林彈雨中穿梭，每一槍都帶走一個敵人。但敵人太多了，我們被迫不斷后退。
"退到主控室！"秦珂命令道。
主控室是避難所的核心，大門厚達半米。我們剛沖進去鎖上門，外面就傳來密集的槍聲。
"他們暫時進不來，"秦珂檢查彈藥，"但撐不了多久。"
零號突然咳嗽起來，吐出一口黑血："他們...在空氣里...放了東西..."
我這才注意到通風口飄進淡淡的綠色煙霧。秦珂立刻關(guān)閉通風系統(tǒng)，但已經(jīng)晚了，我的視線開始模糊。
"神經(jīng)毒氣，"她咬牙，"陳叔叔還是這么下作。"
門外，陳指揮官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："投降吧，秦珂。你知道我想要什么——你的抗體，和零號的實驗數(shù)據(jù)。"
"做夢！"秦珂吼道，同時快速在控制臺上輸入著什么。
"他在拖延時間，"零號虛弱地說，"外面...還有更多士兵..."
秦珂點頭，按下最后一個鍵："那就同歸于盡。"
警報聲響起，一個機械女聲宣布："自毀程序啟動，倒計時五分鐘。"
"什么？"我震驚地看著她。
她對我眨眨眼："騙他們的。沒有自毀程序，但他們會信。"
果然，外面一陣騷動，接著是匆忙撤退的腳步聲。陳指揮官氣急敗壞地咒罵，但也不得不離開。
"他們十分鐘后會反應(yīng)過來，"秦珂說，"趁現(xiàn)在從秘密通道走。"
秘密通道藏在廚房地板下，狹窄得只能爬行。我們帶著昏迷的天天和虛弱的零號，艱難地向前移動。
通道盡頭是一個山洞，里面停著一輛改裝過的越野車。
"父親準備的最后退路，"秦珂發(fā)動車子，"油滿的，夠開三百公里。"
車子沖出山洞時，我們看到避難所的方向升起巨大的火球——陳指揮官惱羞成怒，真的炸毀了它。
"再見，牢房。"秦珂輕聲說，然后踩下油門。
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飛馳。零號躺在后座，呼吸微弱。天天醒了過來，緊緊抱著我的手臂。
"我們?nèi)ツ模?他小聲問。
"更北的地方，"秦珂說，"有個幸存者營地，不受陳指揮官控制。"
我看向后視鏡，火光漸漸遠去，但我知道危險并未結(jié)束。陳指揮官不會放棄追捕我們，尤其是現(xiàn)在他知道我還活著。
"關(guān)于我父親..."我猶豫地開口。
"不重要，"秦珂打斷我，"你是誰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你選擇站在哪邊。"
她伸手打開車載收音機，里面?zhèn)鱽頂鄶嗬m(xù)續(xù)的廣播："...安全區(qū)淪陷...病毒變異...尋找抗體攜帶者..."
秦珂關(guān)掉收音機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："看來陳叔叔玩脫了。"
零號突然坐起來，眼睛再次變紅，但這次是健康的紅色："有喪尸群...前方三公里...數(shù)量...過百..."
秦珂猛打方向盤，車子拐上一條小路："繞過去。"
但喪尸群比想象的更近。我們剛轉(zhuǎn)過一個彎，就看到黑壓壓的一片——至少兩百個喪尸，其中不少眼睛閃著紅光。
"沖過去！"秦珂踩下油門。
喪尸像潮水般涌來，車子撞飛了幾個，但更多的撲上來。一只喪尸抓住后視鏡，零號一刀砍斷它的手。
車窗突然被打破，一只腐爛的手伸進來抓向天天。我開槍打爆它的頭，但更多的喪尸圍了上來。
"坐穩(wěn)了！"秦珂突然急剎車，然后倒車撞開一條路。
我們勉強沖出重圍，但車子已經(jīng)傷痕累累。更糟的是，油表開始報警。
"撐不到營地了，"秦珂查看地圖，"但前面有個小鎮(zhèn)，可以找新車。"
小鎮(zhèn)比想象的更荒涼，街道上散落著骸骨和廢棄的車輛。我們找到一家汽車修理廠，但里面只有幾輛破車。
"需要時間修理，"秦珂檢查一輛皮卡，"至少兩小時。"
零號主動要求警戒。他的能力在恢復，紅眼睛在黑暗中像兩盞燈。我和秦珂則抓緊時間修車。
修車間隙，我終于問出那個問題："如果...我是說如果...我父親真的和陳指揮官是一伙的，你會..."
"殺了你？"秦珂頭也不抬，"想多了。我分得清善惡。"
她放下扳手，直視我的眼睛："林楷，末日里最珍貴的不是抗體，而是人性。你有很多缺點——膽小、優(yōu)柔寡斷、槍法爛得像屎..."
"喂！"
"...但你從未失去人性。這才是最重要的。"
我心頭一熱，正想說什么，零號突然發(fā)出警告："有人來了！"
我們立刻隱蔽。街角出現(xiàn)一隊人馬，但不是士兵，而是普通幸存者。他們拿著自制武器，警惕地掃視四周。
"出來吧，"領(lǐng)頭的喊道，"我們看到你們的車了。"
秦珂示意我別動，自己走了出去："路過而已，不想惹麻煩。"
領(lǐng)頭的是個中年女人，臉上有道疤："這年頭誰不是路過？我們沒惡意，只是想交易。"
"交易什么？"
"信息，"女人說，"你們從南邊來，知道安全區(qū)的情況嗎？"
秦珂猶豫了一下，然后告訴他們安全區(qū)淪陷、病毒變異的消息。幸存者們臉色大變。
"果然，"女人嘆氣，"我們這邊也出現(xiàn)了紅眼喪尸，比普通的強十倍。"
她邀請我們?nèi)ニ麄兊臓I地——一個加固過的學校。作為回報，他們給了我們一輛能用的車和補給。
"北方有個科學家營地，"女人告訴我們，"在研究對抗病毒的方法。你們可以去那里。"
告別幸存者，我們繼續(xù)北上。路上，零號的情況突然惡化，開始高燒不退。
"中和劑的反作用，"秦珂檢查后說，"他的細胞在崩潰。"
"會死嗎？"天天哭著問。
秦珂沒回答，但眼神說明了一切。零號卻笑了："沒關(guān)系...我本來...就不該存在..."
"胡說！"我握住他的手，"你是我們的家人。"
零號的眼睛閃爍著，紅色漸漸褪去，變成普通孩子的清澈："家人...真好..."
他的呼吸越來越弱。秦珂突然拿出一個小型注射器——她從實驗室偷來的抗體血清。
"可能會死得更快，"她警告道，"但也可能救你。賭嗎？"
零號點頭。秦珂注射了血清，然后我們都屏住呼吸等待。
幾分鐘后，零號的體溫開始下降，呼吸也平穩(wěn)了。但最驚人的是他的眼睛——不再是紅色，而是普通的棕色。
"抗體...清除了實驗物質(zhì)..."他驚訝地說，"我...自由了..."
天天撲上去抱住他，我們也都松了口氣。秦珂看著空了的注射器，若有所思。
"怎么了？"我問。
她微笑："也許...這就是父親真正想做的。不是制造武器，而是治愈。"
車子在晨光中駛向北方。收音機里突然傳來清晰的廣播："...尋找抗體攜帶者...科學家營地提供庇護...坐標..."
秦珂關(guān)掉廣播，看向遠方的道路："新旅程，新麻煩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