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
「你這畜生說什么呢!」
馮傲不死心,抓起匕首再次撲上來:「喬姐你別上當,他這是反悔了,不想死了,他騙你呢!」
「住口!」
喬倩死死抓住馮傲的刀刃,任由掌心刺破,鮮血淋漓地摔在我臉上。
曾幾何時,我甚至連她切菜傷到手指都會心痛不已而堅持為她下廚整十年。
可是這一刻,我看到她的血飛濺在我身上,竟已是毫無感覺……
唰的一聲,她用奪過來的匕首飛快割掉我頭頂的繩索。
我沉重的身子被她狼狽地抱在懷里。
她哭著叫我的名字,我卻不停扭動身子,掙扎著。
「我錯了!對不起,對不起懷安!我不知道是你!懷安!」
她以為我是受傷后的應急,或是親眼目睹了她與馮傲的親密而抗拒。
可她不知道,我用斷了的四肢不停爬,奮力地爬——
是爬向我們已經毫無聲息的兒子??!
此時此刻,他距離我不到三米遠。
小小的身子被裹在麻袋里,一動不動躺在血泊中。
他該有多痛??!
那些擊打和呻吟掩蓋住的,是他一聲聲絕望的【媽媽】?。?/p>
我的四肢仿佛斬斷離體,疼痛已經讓我分不清東南西北。
我只記得在喬倩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喚中,我終于陷入了混沌——
「爸爸,爸爸我們要去哪兒,我好害怕!」
「別怕麟兒,爸爸會保護你,你……就當這是一場游戲,你不是說你很想去玩密室游戲么?爸爸答應過你,等你好了,我們就去玩。這些歹徒啊,妖怪啊,都是假的,都是游戲!我們是堅強的小男子漢,一點不害怕!」
我在夢里掙扎扭曲,是有多希望自己真的再也不用醒過來。
或者,這真的是一場噩夢該有多好?
可是睜開眼睛,面前白茫茫的一片,是醫(yī)院的布景。
鼻腔里到處都是刺激的酒精藥水味,是醫(yī)院的氣息。
我吃力地抬起雙手,繃帶碰觸繃帶,疼痛卻貫通成一片。
我忍不住驚呼出聲,吵醒了趴在我手邊的喬倩。
「懷安!你……你終于醒了!懷安!」
喬倩的淚水滴在我干裂的嘴唇上,我嘗到了那一抹又咸又澀。
我的舌頭還在。
我試著張開口,發(fā)出沙啞的音節(jié)。
那天被下毒的時,喉嚨引起的強腐蝕血腫讓我發(fā)不出聲,現(xiàn)在依然疼如刀割,但總算說幾個字了。
「懷安!懷安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弄成這樣!」
喬倩抱著我哭得泣不成聲,淚水在我身上大小傷口處浸潤,但我已如死灰的心再也不能復蘇。
我可以身處煉獄,我可以受盡酷刑。
哪怕我的心臟還有一絲能夠跳動的力量,我都可以說我不在乎被她傷害折磨。
可是麟兒呢……
喬倩一邊哭著,一邊喋喋不休。
她說自己是怎么被馮傲騙了,完全只是病急亂投醫(yī)才弄成這樣。
她說她從來沒想到那個替罪羊真的是我,直到接到電話說我來T國找他。
「那個地下工廠已經被當地警方端了,那個老板原本只是個做販賣人口勾當的,把人綁架來虐殺掉再賣器官。懷安,我真的是不知情的,所以……如果你可以原諒我,我……我就……」
「你就可以不被追責,是么?」
我看著喬倩手臂上的警報環(huán),那應該是禁止離境的感應設施。
她還需要接受配合調查,最后需要根據當地法律進行追責。
我不顧喉嚨撕裂的疼痛,堅持說出與她相見后的第一句話。
「懷安!你,你能說話了!」
喬倩驚喜地抱住我:「那你快告訴我,麟兒呢?你帶他出院后就來T國找我了是不是?你把麟兒安置在哪里了?」
她找遍了我國內的親朋好友,可是都沒有人知道。
「麟兒真的醒了么?他一定急死了,我們……等你的傷口好一點,我們就盡快把案子說明清楚,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!」
「我們?」
我發(fā)出一聲虛弱又絕望的冷笑:「你不跟馮傲回去么?」
喬倩的眼淚再次落下來,抱著我的手不停地懇求道歉:「對不起懷安,我真的知道錯了?!?/p>
「我跟馮傲,我真的只是逢場作戲。我只是……只是有一點寂寞,才一時把持不住。我真的跟他斷了,真的!他現(xiàn)在已經被當地警方帶走了,他跟那個老板本來就是認識的,私下交易了很多錢。你相信我,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,十倍百倍補償你!」
「懷安,你相信我好不好?我從來沒有對他動過一點真心,真的!我心里只有你一個,一直都只有你。我們還有麟兒,我們一家三口以后好好在一起!」
喬倩說到后來,已經哭得泣不成聲。
聽她一遍遍提及麟兒,提及一家三口的時候,我的淚水也終于忍不住落下。
胸腔里憋悶的痛在瘋狂膨脹,喉嚨撕扯出腥味,直到一口鮮血沖出,狠狠濺了她一身!
「懷安!懷安!快來醫(yī)生??!」
我閉上眼,垂下手:「已經來不及了,喬倩?!?/p>
「你說什么,懷安!你說什么!我聽不清??!」
「麟兒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