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皇后臉色驟變,大聲呵斥。
“胡鬧!你既為圣女,又是本宮獨女,絕不能為人奴婢!”
圣女眼圈泛紅,卻固執(zhí)無比。
“母后若不成全,臣女愿辭去圣女之職,入尼姑庵削發(fā)為尼!”
殿中剎那陷入一片死寂。
我驚訝于她竟能做到這般地步,下意識望向徐晝明。
他是菩提樹下的清冷佛子,我朝根基。
我是生于冷宮的妖妃之女,聲名狼藉。
縱然不愿,可我也不得不承認。
只有純潔無暇的圣女才與他最為般配。
可堂堂皇后之女怎可能自降身份為奴為妾呢?
皇后凝視著徐晝明:“國師意下如何?”
他垂著眸,眼中晦澀情緒翻涌。
“臣已娶樂安,不能再耽誤圣女,圣女值得天底下最好的兒郎?!?/p>
聽罷,我心底針扎般,泛起密密麻麻疼痛。
徐晝明說的是不能耽誤,而非不愿。
既是他太有責任心,做不出這等事。
也是因為,他愛圣女,絕不愿委屈她做妾。
圣女眼圈通紅,猛然站起身往外沖。
“既然你們都不愿,那我現在就削發(fā)為尼,與皇家斷絕關系!”
皇后長嘆口氣,命嬤嬤去追。
而徐晝明早已轉身沖出門外。
望著他消失背影,臉上傷口又火辣辣疼。
我受的傷,他全不在意......
被圣女大鬧一場,皇后心煩意亂,揮袖將我趕出宮。
到宮門前,方知曉馬車已被徐晝明駕走。
我步行回府,在街上被百姓認出。
“都是你毀了國師與圣女大好姻緣!你就應當同妖妃一樣被燒死在大火中!你怎么還有臉活著!”
“你兄長入贅他國做和親駙馬,你姐姐遠赴圣地為萬民祈福,你為何不學他們,用自己換取我朝安寧?這才是你身為公主職責所在!”
他們將我團團包圍,甚至扔石子砸破我額頭。
身邊仆從視而不見,任由我被人群推搡打罵。
等踉蹌擺脫人群,抬眼便見圣女車架停在一側,似乎等候已久。
見到我,圣女神色鄙夷。
“我與國師情投意合十二載,卻因你橫插一腳,不能相守。”
她指尖挑起我下巴,逼我直視她。
“不愧是妖妃所出之女,有娘生沒娘教,只會搶別人的男人!”
“你竟與我流著同樣的皇室血脈,真令人惡心!”
這種話,二十年來我聽過無數回。
指尖深深掐入掌心,我低下頭恭敬回答。
“圣命難違,圣女該求的是父皇。”
這樁婚是父皇賜下。
是他不滿國師游離在朝堂之外,以聯(lián)姻硬將他拉攏入局。
我與徐晝明,皆不過父皇手中一顆棋子。
圣女卻勃然大怒,一巴掌扇歪我的臉:“你也配叫他父皇!”
“我花費整整十年成為圣女,為國盡心盡力!你又做了什么?!”
“你兄長和親時,還曾允諾要你此生嫁與心愛之人,安穩(wěn)度過余生,你又對得起他嗎?”
提及兄長,我胸口一陣悶痛。
自古從未有過皇子和親,入贅他國。
可哥哥卻愿意為我,不惜擔上這和親駙馬的千古罵名。
我怎么對得起他......
圣女視線一轉,瞥見我腰間宮鈴,雙眼驀然睜大。
她劈手扯下擲在地上:“這是我不要的垃圾,即便是垃圾,你也休想撿去!”
我尚未來得及思考她話中意思。
她已一腳將宮鈴踩扁,憤然離去。
我怔在雪中,好半晌反應過來。
這原是徐晝明贈與圣女后,被她丟棄之物。
原來不止愛情是奪來,連這唯一信物,也是別人不要的......
我撿起宮鈴抱在懷中,望著兄長離去方向,流下痛苦淚水。
哥哥,你不惜入贅他國也要保護的小公主。
不僅護不住自己,還要害你一同背上罵名......
是我太無用,才會落得這樣下場。
樂安樂安......可偏偏我這一生,都求不得半分安樂。
更何況,我聞過那夜合歡,已是命不久矣,藥石難醫(yī)......
此生安樂,何處可尋?
我哭得無力,走回府中已是深夜。
將宮鈴小心收起,我拿出玉連環(huán)護在心口。
那道神秘聲音再度響在我耳邊。
“大家請看,這玉連環(huán)本應有三環(huán),最小一環(huán)代指樂安公主,最大一環(huán)代指她兄長,連接二環(huán)的則是她姐姐。”
“其姐常憐卿是揚名天下的美人,卻因皇后忌憚,被賞賜到圣地祈福,終生不得出圣地半步?!?/p>
“據史冊記載,公主成婚當日,常憐卿曾回京,為公主在菩提老樹下求得一把平安鎖?!?/p>
聽到此處,我腦中一陣轟鳴。
我曾與姐姐約定,我嫁人之時,無論身在何處,她都會為我在菩提樹下掛一把平安鎖。
若說此前種種皆是巧合。
可這是我們姐妹間的約定,這聲音如何知曉?
難道說......這一切都是預言?
若真如此,我成親那日,姐姐當真回京了?
來不及深思,我連鞋也顧不上穿,發(fā)瘋般赤腳沖向寺廟。
尚未出府,就一頭撞進男人胸膛。
清冷檀香落入鼻間。
徐晝明一把拽住我。
“圣女跳井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