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她自彼岸歸來
知青點的大通鋪里，點著一盞昏暗的煤油燈。羅曉燕正坐在炕沿上，身邊圍著兩個年紀(jì)更小、對她頗為巴結(jié)的女知青。
她抬手，小心翼翼地?fù)崦弊由侠p著的紗布，臉上非但沒有痛苦，反而帶著一絲隱秘的得意和炫耀，壓低了聲音，卻掩不住話里的張狂：
“杜哥親口跟我保證的，等忙完這陣子，就把記分員的活兒給我！那可是坐著就能拿滿工分的好差事，能吃大食堂，風(fēng)吹不著雨淋不著！到時候，你們可得好好巴結(jié)巴結(jié)我，工分嘛，姐姐我手指縫里漏點，就夠你們輕松的了！”
一個小知青立刻奉上羨慕的眼神：“記分員？天哪！羅姐，那活兒可金貴著呢！油水多，還體面！村里多少人都眼巴巴盯著呢！杜隊長對你可真好！”
另一個小知青反應(yīng)更快，趕緊跳下炕，從自己的小木箱里寶貝似的掏出一個印著紅色牡丹花的鐵罐子——麥乳精！她小心翼翼地舀出兩勺，沖了一碗香氣濃郁的麥乳精，雙手捧到羅曉燕面前，諂媚地笑道：
“羅姐，以后你發(fā)達(dá)了，可別忘了咱們姐妹呀！要是方便的話，幫我們在杜隊長面前美言幾句，派個輕松點的活兒唄？割豬草、掰苞米都行，別讓我們?nèi)ヌ舸蠹S挖水渠就成！”
羅曉燕享受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，得意地接過碗，小口啜飲著。麥乳精的香甜氣息讓她飄飄然，仿佛那記分員的位置已是囊中之物。
就在這時——
“砰?。?！”
一聲震耳欲聾的踹門聲，嚇得屋里的三個女孩同時尖叫起來！
門板被粗暴地踹開，杜建設(shè)像一尊煞神，渾身散發(fā)著駭人的戾氣，站在門口?；椟S的燈光映著他赤紅的雙眼和紅腫的臉頰，猙獰得如同地獄修羅！
“杜......”羅曉燕的“哥”字還沒喊出口，杜建設(shè)已經(jīng)一個箭步?jīng)_到她面前，像拎小雞一樣揪住她的衣領(lǐng)，粗暴地將她從炕上拖了下來！
“啊——！”羅曉燕驚恐的尖叫劃破夜空。
杜建設(shè)充耳不聞，扛起掙扎尖叫的羅曉燕，轉(zhuǎn)身就沖出了知青點，朝著村外那片黑黢黢的玉米地奔去！
“杜哥！杜哥你干什么！放我下來！”羅曉燕的哭喊聲在寂靜的田野里回蕩。
杜建設(shè)一言不發(fā)，跑到玉米地深處，狠狠地將肩上的女人摜在地上！
“呃！”羅曉燕被摔得眼冒金星，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，痛得蜷縮成一團(tuán)。
杜建設(shè)一把薅住她的頭發(fā)，迫使她仰起頭，對上自己那雙燃燒著熊熊怒火和殺意的眼睛。他的聲音冰冷刺骨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碾磨出來：
“誰、讓、你、給、紅、梅、寫、那、些、信、的？！”他另一只手掏出那封被他揉得皺巴巴的信，狠狠摔在羅曉燕臉上，“當(dāng)面一套背后一套？嗯？裝可憐，扮無辜？羅曉燕，老子真是小瞧你了！你他媽還挺會演啊？！”
玉米葉子粗糙的邊緣刮蹭著羅曉燕裸露的皮膚，火辣辣地疼?？粗沤ㄔO(shè)那副要殺人的模樣，感受著頭皮傳來的劇痛，羅曉燕知道，抵賴和撒嬌都沒用了。死亡的恐懼讓她徹底慌了神，她眼淚鼻涕糊了一臉，語無倫次地哭求：
“杜哥…杜哥我錯了！我就是…就是一時鬼迷心竅！我…我太愛你了！我怕…怕紅梅姐把你搶回去！我才寫了那些混賬話！我…我就是擔(dān)心你…你將來沒個后，想給你生個孩子啊杜哥！”她哭喊著，試圖去抱杜建設(shè)的腿。
“孩子？！”這兩個字，像點燃了炸藥桶的引信！
杜建設(shè)的瞳孔驟然收縮，腦海中瞬間閃過林紅梅躺在病床上，臉色蒼白如紙，醫(yī)生搖著頭說“這次傷得太重，以后…恐怕很難有孩子了”的畫面！紅梅當(dāng)時死死咬著嘴唇，眼淚無聲地淌下來，卻倔強(qiáng)地不肯哭出聲......那是他心中最深、最痛的傷疤！這幾年，他連“孩子”這兩個字都不敢在她面前提！
而這個賤人！這個卑劣的、惡毒的賤人！竟然敢用這個來刺激紅梅？！還用這個作為她插足別人家庭的借口？！
“啊——??！”杜建設(shè)發(fā)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！壓抑了整晚的恐懼、悔恨、被欺騙的暴怒，如同火山般徹底爆發(fā)！他松開她的頭發(fā)，握緊拳頭，帶著千鈞之力，狠狠砸向身下那個蜷縮的身體！
一拳！兩拳！三拳！......拳頭如同雨點般落下，砸在羅曉燕的肩背、手臂、腰腹！沉悶的擊打聲和羅曉燕凄厲的慘叫、求饒聲在寂靜的玉米地里回蕩，驚飛了棲息的夜鳥。
“孩子？！你也配？！你也配提孩子？！你這個毒婦！賤人！”杜建設(shè)一邊打，一邊嘶吼著，像一頭徹底失去理智的野獸。
直到身下的人聲音微弱下去，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和抽搐，杜建設(shè)才喘著粗氣停了手。他蹲下身，揪住羅曉燕被汗水和淚水浸透的頭發(fā)，湊到她耳邊，聲音如同九幽寒冰，一字一句，清晰地烙進(jìn)她的意識里：
“聽好了，婊子！老子什么都不會給你！記分員？做夢！你在我這里，從頭到尾，只配得上兩個字——婊！子！”
說完，他像丟開一袋腐爛的垃圾，猛地站起身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這片彌漫著血腥和暴戾的玉米地。
夜風(fēng)一吹，杜建設(shè)發(fā)熱的頭腦稍稍冷靜。一個模糊的人影突然浮現(xiàn)在腦海——陳師父！
對！陳師父！紅梅是他撿到并養(yǎng)大的，教她醫(yī)術(shù)，待她如親生女兒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！紅梅無處可去，最有可能就是躲到師父那里去了！他們感情那么深，陳師父肯定會收留她！
這個念頭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。杜建設(shè)立刻調(diào)轉(zhuǎn)自行車頭，朝著村西頭陳師父家的小院，不顧一切地猛蹬而去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