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再次醒來時，沈至晨躺在家里的床上。
他的手臂被包扎過，隱隱傳來疼痛。他試著動了下手指，每動一次，仿佛手指的神經(jīng)線纏著一把刀，直戳腦子。
“醒了？”
身邊，傳來方雪云的聲音。
沈至晨看了眼方雪云，便閉上眼睛，冷冷地聲音落了地，“你在害怕么？連醫(yī)院都不敢讓我住。”
按照正常的流程，他受這么嚴(yán)重的外傷，應(yīng)該是住院治療，每天都要打吊針消炎的。
如今，他只能躺在自家床上！
方雪云喉嚨干澀，聲音離沈至晨的床近了些。
“你是個大男人，沒必要和一個孩子一般見識?！?/p>
“我已經(jīng)罰過他了，你也原諒他吧。”
說得真是簡單......
沈至晨的呼吸綿軟，然而溫度就像滾燙的火龍似的，在鼻腔里蔓延。
他心里冷笑，
“說說，你怎么罰他的？”
方雪云說：“關(guān)在房間里，不準(zhǔn)出來！”
她的聲音很濃烈，不知道的還以為方玉林被她砍了頭，還是砍頭示眾那種。
“呵呵呵......”
沈至晨實在忍不住笑了。
他怎么就認(rèn)識了這么個玩意兒？怎么就被她迷的五迷三道！
“方雪云，我是大夫，是個外科手術(shù)大夫。我現(xiàn)在傷了手臂，很有可能損傷神經(jīng)。”
“你不讓我去醫(yī)院就罷了，你就是這么懲罰他的？”
方雪云皺著眉，站起身子。
她拿出教訓(xùn)下屬的氣勢，聲音淡淡的，卻不容置疑的。
“你的事業(yè)未必會因為這點傷就毀了，他的事業(yè)缺已經(jīng)毀了?！?/p>
“原諒他，別這么固執(zhí)?！?/p>
沈至晨用左手強(qiáng)撐著坐起來，直視方雪云的臉。他總覺得方雪云是美麗的花，欣賞花朵的時候，需要格外溫柔。
但是今天，他溫柔不起來。
他笑了兩聲，臉上卻沒有半點笑的意思。
“什么時候開始的啊，你的嘴皮子，竟然也跟筆桿子一樣溜了。”
“方雪云，他腿上的傷是因為我么？你別給我偷換概念?！?/p>
方雪云愣住了，和沈至晨結(jié)婚幾年了，他一向不會和自己犟嘴的。
方雪云被戳到要緊處，心中越想越氣，指著沈至晨的鼻尖沒了耐心。
“沈至晨，你別給臉不要臉。”
床上的沈至晨猛地起身站了起來。他的身高頂天立地，巨大的陰影浮了上來，方雪云驟失重心，趔趄著往后退了兩步，險些撞在墻上。
“請你離開。”
沈至晨沒再往前一步，他閉目不言，他感覺到傷口崩了。
如今，他只能暫時咽下這口氣，不能讓自己手出事。他緩緩的坐回到床上，直到聽見關(guān)門聲，沈至晨才再次睜開眼睛。
他想起父母關(guān)于方雪云的評價，心臟就像被扔進(jìn)了絞肉機(jī)。
“你們不合適?！?/p>
“你們不是一路人。”
“她那人話少，心思就多?！?/p>
往里粒粒如風(fēng)，噼里啪啦的往他臉上砸。沈至晨睜眼，默然的盯著天花板，一切都陌生起來。
接下來的兩天，方雪云沒出門，她每天按時給沈至晨送飯，每天檢查他的身體狀況。
沈至晨清楚，這不是她關(guān)心自己。
方雪云是在監(jiān)視自己，她很害怕自己出門報警，她怕自己毀了他的方玉林。
要是換做以往，自己肯定不會著急。會陪著她一起欣賞大戲落幕。
但是這兩天，醫(yī)院的離職手續(xù)要辦完了，自己再不去醫(yī)院簽字，恐生變故。
想到這兒，沈至晨再也坐不住了。
他穿上白襯衣，像是要去上班一樣，急沖沖的扯開房門。幸運的是，這次，他沒有看見方雪云的身影。
“你要去哪啊？”
背著身后，他聽見了方玉林的聲音。
沈至晨沒回頭，也沒回答，徑直走到家門口，開始換鞋。
“對不起，我錯了。”
方玉林頂著凌亂的頭發(fā)，攔在沈至晨跟前，他的道歉毫無誠意，連語調(diào)都是漫不經(jīng)心地敷衍。
沈至晨賞了他一點余光，推門要走。
“你不能走！小姑姑去打飯了，馬上就會回來。”
眼睛連著心，方玉林這是在害怕。
“我去上班而已，你怕什么？”
沈至晨勾著嘴角，眼中露出冷光。
“你捅我一刀的時候可沒猶豫啊，怎么現(xiàn)在怕了，怕我去報警是么？”
方玉林的確是怕了。
他的事業(yè)已經(jīng)毀了，如果沈至晨報警了，他很有可能坐牢。坐牢的話，連人生都?xì)Я耍?/p>
他晃了下神，再看過去時，只能看見沈至晨的背影。
“你給我回來，你不能走！”
他沖出家門，緊緊跟在沈至晨身后。
走出大院，就是大馬路。
臨近中午，上班的還沒回家做飯，上學(xué)的也在教室念書。見馬路上空無一人，不遠(yuǎn)處卻開來了一輛車，車速很快，方玉林知道機(jī)會來了。
死人，是不會報警的。
方玉林惡向膽邊生，他掐住時機(jī)，
“姑父！你看我小姑姑回來了?！?/p>
沈至晨眉頭一緊，慌忙去找方雪云的影子，要是方雪云看見她出門，說不定會惹出什么事情。
沈至晨還沒找到方雪云，他的肩膀猛地一沉，身子瞬間失控，踉蹌著沖下馬路牙子。
咝?。?！
汽車緊急制動的聲音，劃破了晌午的寧靜。
沈至晨站在距離汽車幾米遠(yuǎn)的地方，渾身被汗水濕透了。
司機(jī)沖下來，緊張的問他，
“這位同志！你怎么樣？”
“我?guī)闳メt(yī)院檢查一下吧？”
陌生人都知道要去醫(yī)院檢查，而方雪云......
短暫的失神后，沈至晨搖搖頭，轉(zhuǎn)身看向身后的方玉林。
這一看，沈至晨直接笑出了聲。
方玉林推他時太過用力，整個人踩翻了井蓋?，F(xiàn)在一只腿掛在地面上，一只腿插進(jìn)了骯臟的下水道里。
他痛苦的擰著眉頭，口中飄出幾個字，
“小姑姑......救我?！?/p>
她突然抬起手，伸了出去。
沈至晨的笑容立刻僵住了，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投去目光。
方雪云拎著飯盒，利劍似的直逼過來。
“玉林，你怎么了？”
她扔了飯盒，緊緊板住方玉林的肩膀。。
方玉林的手，指向了沈至晨，“他想讓我死，他要把我推到下水井里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