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
孟尋洲接過玉佩,上面還殘留著趙忍冬的溫度。
他突然想起十六歲那年,他跪在雪地里求母親同意把這傳家寶給趙忍冬當定情信物的情景。
那時候的趙忍冬把這塊玉佩放在心口的位置,紅著眼眶承諾。
說她會好好保存,將來留給孩子,傳一輩子。
可現(xiàn)在.....
“忍冬,我的忍冬......”
他放在心上一輩子的人,被他強迫著,在冰水里一遍一遍的洗衣服床單,凍到手指皸裂。
他終于意識到劉嬸說的是哪一晚。
白天忍冬剛被他那樣委屈,回家又看到他和許含霜顛鸞倒鳳。
孟尋洲想到這里,只覺得無法呼吸。
他狠狠的錘了自己的頭,恨不能殺了那時候的自己。
“劉嬸?!彼曇羲粏?,“忍冬她...走之前說什么了嗎?”
“說了?!眲鹄淅涞乜粗?,“她說祝你和許醫(yī)生百年好合,早生貴子?!?/p>
孟尋洲如遭雷擊,踉蹌著后退幾步,撞翻了桌上的相框。
玻璃碎裂聲中,他和趙忍冬的合影靜靜躺在一地碎片里,少女笑容明媚,少年眼神溫柔,仿佛在嘲笑他現(xiàn)在的一敗涂地。
劉嬸看著眼前痛苦的男人,只能長嘆一聲:
“小孟,你和忍冬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,也算是金童玉女?!?/p>
“這些年你在外面打仗,小趙在村里,一句閑話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別的男人?!?/p>
“多少人要給忍冬說親,她扛著村里人的流言蜚語,就這么苦苦守著你?!?/p>
“很多晚上,有那些二流子翻墻敲忍冬的房門,忍冬害怕的連出門上廁所都不敢?!?/p>
“這些年她有多苦,本以為守得云開見,沒想到你.....哎.....”
孟尋洲聽著,不知道何時已經(jīng)淚流滿面。
“這些...忍冬從未跟我說過?!?/p>
“我竟不知,忍冬過得居然這樣艱難?!?/p>
劉嬸搖搖頭,“這些都不重要了,小孟,你好自為之吧?!?/p>
說完,劉嬸離開。
只留下孟尋洲站在那里,孑立了許久許久。
當天夜里,孟尋洲收拾好簡單的行李,將翡翠觀音和那張邊疆介紹信小心收進貼身的衣袋。天蒙蒙亮時,他悄悄離開了小河村,向著北方,向著那個他傷害最深的人所在的方向走去。
火車轟鳴著駛過廣袤的平原,孟尋洲靠在窗邊,手中緊握著趙忍冬留下的玉佩。
窗外,初升的太陽將天空染成血紅色,就像他此刻千瘡百孔的心。
“忍冬,等我......”他在心里默默發(fā)誓,“這一次,換我來追你?!?/p>
......
邊疆的風裹挾著砂礫,刮得人臉生疼。
趙忍冬將頭巾又裹緊了些,背著藥箱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戈壁灘上。
遠處,建設兵團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。
“趙醫(yī)生!三號帳篷有個戰(zhàn)士發(fā)高燒!”一個年輕的小戰(zhàn)士氣喘吁吁地跑來。
趙忍冬點點頭,加快了腳步。
來到邊疆三個月,她已經(jīng)習慣了這里艱苦的環(huán)境和繁忙的工作。
每當累到極致時,她就想起前世臨死前孟尋洲冷漠的眼神——那比邊疆最冷的風還要刺骨。
帳篷里,生病的戰(zhàn)士臉色通紅,嘴唇干裂。
趙忍冬熟練地檢查、配藥,動作干凈利落。
她沒注意到,帳篷外一個風塵仆仆的高大身影已經(jīng)站了很久。
“忍冬。”
這個聲音讓趙忍冬手中的針筒差點掉落。
她緩緩轉(zhuǎn)身,看到了那個她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男人。
孟尋洲瘦了很多,臉上新添的傷疤還未完全愈合,軍裝沾滿塵土。他手里緊緊攥著那塊翡翠玉佩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
“你來干什么?”趙忍冬的聲音平靜得可怕。
“我......”孟尋洲的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,“我來找你。”
帳篷里的戰(zhàn)士識趣地退了出去。
趙忍冬繼續(xù)整理藥品,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:“孟團長認錯人了吧?您的未婚妻應該在華都?!?/p>
“我沒有未婚妻!”孟尋洲突然提高了聲音,
“忍冬,我全都知道了!許含霜和她父親設計陷害你,那些蛇、那些傷...還有......”他的聲音哽咽了,“我知道是我誤會了你。”
趙忍冬的手頓了一下,但很快恢復如常:
“孟尋洲,我很滿意現(xiàn)在的生活,只求你不要打擾?!?/p>
“之前的事情,都過去了?!?/p>
“過不去!”孟尋洲猛地跪在地上,這個在戰(zhàn)場上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淚流滿面,“是我信了許含霜的話,也是我親手把你推遠,我對不起你?!?/p>
趙忍冬終于轉(zhuǎn)過身來,眼神卻比邊疆的雪還要冷:“孟尋洲,你走吧。前世的事我已經(jīng)放下了,這一世我只想為自己而活?!?/p>
“前世?”孟尋洲困惑地抬頭。
趙忍冬意識到失言,搖搖頭:“總之,我們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。請你離開,不要影響我的工作?!?/p>
孟尋洲還想說什么,帳篷外突然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:
“趙醫(yī)生,藥品清點好了嗎?指揮部等著要報表。”
一個穿著工裝的高挑男子掀開帳篷簾子走了進來。
他約莫二十七八歲,眉目清俊,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,顯得儒雅而干練。
看到跪在地上的孟尋洲,他明顯愣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