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幕布后的假面凌晨三點十七分,鐘鳴歌劇院的消防警報器沒響。
是舞臺監(jiān)督老陳的煙癮救了所有人——他叼著煙摸進后臺時,撞見側幕布在動。不是風。
七月的夜悶得像浸了水的棉絮,后臺的排風扇早壞了三年。那道棗紅色的天鵝絨幕布,
是被什么東西從里面往外頂,弧度像女人的腰?!罢l他媽在里面?
”老陳的打火機“咔噠”響了一聲,火苗竄起的瞬間,幕布突然裂開道縫。縫里塞著只眼睛。
不是人的眼。鞏膜是渾濁的黃,瞳孔縮成針尖,眼白上爬滿蛛網似的紅血絲。
更詭異的是眼周的皮膚,泛著蠟像館里才有的啞光白,嘴角的位置還粘著片干枯的玫瑰花瓣。
老陳的煙掉在地上,燙穿了他的布鞋。幕布“嘩啦”落下來,露出后面的東西時,
他終于發(fā)出了像被掐住喉嚨的尖叫——首席女高音蘇曼麗,
正穿著《美狄亞》的戲服站在舞臺中央。金色的頭飾歪在一邊,珍珠串纏住她的脖頸,
勒出深深的紫痕。她的雙臂平舉,手指僵硬地蜷著,像捧著無形的水。
最讓人頭皮發(fā)麻的是她的臉:左半邊是精致的油彩,
右眼畫著上揚的眼線;右半邊臉卻沒上妝,皮膚白得發(fā)青,嘴角裂到耳根,
裂口里塞著團揉皺的樂譜,樂譜邊緣還沾著暗紅的渣。她腳下的地板是濕的。不是水,
是粘稠的、帶著鐵銹味的液體,順著地板縫往臺下滲,在第一排觀眾席的紅絲絨座椅上,
積成小小的血珠?!皠e碰她!”穿白大褂的法醫(yī)林墨蹲下身時,
指尖在距離地面兩厘米處停住了。血漬里沉著些細小的骨頭渣,不是人的——太細,太輕,
像某種鳥類的指骨。她用鑷子夾起一片,對著應急燈看:“是烏鴉的。
”刑警隊長陸沉的皮鞋踩在血水里,發(fā)出“咕嘰”的悶響。他盯著蘇曼麗平舉的手,
掌心向上,虎口位置有個新鮮的針孔,針孔周圍的皮膚泛著青黑。
“死亡時間初步判斷在午夜十二點到兩點之間,”林墨的聲音有點發(fā)顫,
“致命傷不是頸部的勒痕,是急性中毒。但……”她頓了頓,掀開蘇曼麗的戲服下擺。
女演員的腳踝上纏著圈細麻繩,繩結是罕見的雙套結,繩子里混著幾根灰白的羽毛。
“這繩子綁得很松,更像……裝飾。還有她的頭發(fā)里,藏著這個。
”林墨從證物袋里倒出個東西:枚黃銅紐扣,上面刻著半朵玫瑰。另一半玫瑰,
在蘇曼麗右半邊臉的裂口里,那團樂譜的封面上,印著完整的玫瑰花紋。
“《美狄亞》的最后一幕,”陸沉突然開口,他的目光掃過舞臺兩側的道具架,
那里擺著七個破碎的玩偶,每個玩偶的胸口都插著根縫衣針,“美狄亞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,
用他們的血獻祭?!崩详愅蝗话c坐在地上,
指著道具架最上層:“那、那七個玩偶……昨天還好好的!是蘇老師親手擺的,說要改結局,
讓美狄亞救下孩子……”陸沉抬頭時,看見道具架的陰影里,有個東西在動。不是玩偶。
是只烏鴉,正歪著頭啄玩偶胸口的針,它的羽毛上沾著血,血珠滴在玩偶的臉上,像眼淚。
第二章 樂譜里的血字蘇曼麗的化妝間在后臺三樓,鑰匙只有兩把:一把在她自己的手包里,
另一把在老陳那。陸沉用老陳的鑰匙開門時,鎖芯發(fā)出“咔啦”的異響,像是卡著什么東西。
門開的瞬間,一股混合著苦杏仁和玫瑰的味道涌出來。化妝臺上的鏡燈亮著,光線慘白,
照得鏡子里的人影有點扭曲——不是陸沉的。鏡子左下角貼著張便簽,
是用口紅寫的:“第七個玩偶,該你了?!弊舟E很用力,口紅膏體在紙上凝成塊,
像干涸的血。便簽旁邊放著本翻開的樂譜,是《美狄亞》的終章,其中一頁被撕得只剩個角,
殘留的音符旁,有幾個用指甲刻的字:“它在唱”。“它在唱什么?”林墨戴上手套,
指尖拂過樂譜上的刻痕。紙張邊緣有細小的齒印,像是被人咬過?;瘖y臺的抽屜是打開的,
里面散落著幾支口紅,其中一支的膏體斷了,
斷口處沾著根黑色的羽毛——和舞臺上那只烏鴉的羽毛一模一樣。
陸沉的目光落在墻角的衣帽架上。蘇曼麗的演出服掛在最左邊,
衣架下的地面有圈淡淡的水漬,水漬里沉著些白色的粉末?!笆鞘喾?,
”林墨用試紙沾了點,“和舞臺上那些骨頭渣混合在一起的。
”更詭異的是衣帽架旁邊的鏡子。這面鏡子比化妝臺的大,邊緣鑲著黃銅花紋,
鏡面上蒙著層薄灰,但灰層被人用手指劃過,畫了個歪歪扭扭的五角星,五角星的每個角上,
都釘著顆烏鴉的眼球,眼球已經干癟,像顆顆黑色的紐扣?!扮R子是雙面鏡。
”陸沉敲了敲鏡面,聲音發(fā)空。他用力一推,鏡子果然往里轉了半圈,露出后面的儲藏室。
儲藏室里堆著些舊戲服,最上面那件是黑色的斗篷,
斗篷的口袋里掉出個小本子——是蘇曼麗的日記。
日記最新的一頁寫著:“他又在唱那支曲子了,從通風管里傳出來的。第七個,
第七個……”字跡潦草,最后幾個字被墨水暈開,像滴落在紙上的淚?!巴L管。
”陸沉抬頭,看見儲藏室的天花板上有個方形的通風口,格柵是打開的。他搬來梯子爬上去,
通風管里積著厚厚的灰,但灰層上有串細小的腳印,不是人的——是鳥類的爪印,
爪印上沾著暗紅色的東西,林墨用棉簽沾了點,在紫外線燈下發(fā)出熒光:“是人血。
”通風管的盡頭通向舞臺上方的吊燈架。陸沉爬過去時,聞到了濃烈的玫瑰香。
吊燈架上綁著個東西:用黑布裹著,形狀像個人。解開黑布的瞬間,
林墨倒吸了口冷氣——是個玩偶,和舞臺上那七個破碎的玩偶一模一樣,但這個是完整的,
穿著和蘇曼麗同款的《美狄亞》戲服,胸口插著的不是縫衣針,是把微型的青銅匕首,
匕首上刻著個“七”字。玩偶的手里,攥著半張樂譜。另一半,
正是蘇曼麗臉上裂口里的那團。拼在一起后,樂譜的空白處用鮮血寫著行字:“鐘鳴七聲,
骨歸其位?!标懗量戳搜凼直恚璩克狞c整。歌劇院的老座鐘突然響了,“當——”的一聲,
震得通風管嗡嗡發(fā)顫。吊燈架上的玩偶突然掉了下來,摔在地上,頭摔掉了,滾到陸沉腳邊,
玩偶的眼眶里,塞著兩顆烏鴉的眼球。與此同時,舞臺那邊傳來老陳的尖叫:“烏鴉!
好多烏鴉!”陸沉和林墨沖出去時,看見成百上千只烏鴉從歌劇院的天窗涌進來,
黑壓壓的一片,像烏云過境。它們落在舞臺上,落在蘇曼麗的尸體上,
用尖喙啄著她臉上的油彩,啄著那些散落的玩偶,發(fā)出“嘎嘎”的叫聲,叫聲里,
竟夾雜著《美狄亞》的旋律。陸沉在混亂中抓住一只烏鴉,它的腿上綁著個小小的紙卷。
展開來,是張樂譜,上面只有一行字:“下一個,輪到誰了?”紙卷的邊緣,
沾著片干枯的玫瑰花瓣——和蘇曼麗嘴角那片一模一樣。第三章 斷指的指揮家烏鴉散去時,
天已經蒙蒙亮。陸沉讓警員封鎖了歌劇院所有出口,清點人數時發(fā)現,指揮家趙敬安不見了。
“趙指揮昨晚一直在樂池排演,”老陳哆哆嗦嗦地說,手里攥著塊被烏鴉啄破的戲服碎片,
“蘇老師出事前,他還去找過她,
兩人在化妝間吵了一架……我聽見蘇老師喊‘那七個玩偶不能動’!”陸沉的目光掃過樂池。
小提琴手的譜架上,放著半塊咬碎的玫瑰酥——這是趙敬安的習慣,排練時總愛啃這個。
但此刻,玫瑰酥的碎屑里混著點暗紅的東西,林墨用鑷子夾起一絲,
在顯微鏡下看了看:“是人血,和蘇曼麗的血型一致。
”通風管里的爪印一直延伸到樂池上方的控制室。陸沉爬進去時,
聞到了比玫瑰香更濃的腥甜??刂剖业拈T是虛掩的,
門縫里滲出的液體在地板上積成蜿蜒的小溪,像條紅色的蛇。門后的景象讓林墨捂住了嘴。
趙敬安跪在調音臺前,背挺得筆直,像尊僵硬的雕塑。他的指揮棒從后心穿入,從前胸穿出,
棒頭還纏著半片烏鴉的翅膀。最恐怖的是他的右手——五指被齊根斬斷,
斷口處的血已經凝固成黑紫色,斷指被整齊地擺成個小圓圈,圈里放著個玩偶的頭,
正是昨晚從吊燈架上摔下來的那個?!吧倭艘粋€?!标懗翑抵谰呒苌系耐媾迹酒邆€,
現在只剩六個,“蘇曼麗想改結局救下孩子,趙敬安卻在強化死亡?!闭{音臺的顯示屏上,
還停留在《美狄亞》第三幕的樂譜。但樂譜上的音符被人用紅筆涂改過,
每個音符旁邊都畫著個小小的指印,指印的紋路和趙敬安斷指的指紋完全吻合。
“他自己畫的?”林墨盯著指印邊緣的鋸齒狀痕跡,“不像被迫的,更像……儀式。
”陸沉注意到趙敬安的口袋鼓鼓的。掏出來一看,是個被血浸透的信封,
里面裝著張泛黃的照片:二十年前的鐘鳴歌劇院,舞臺上站著七個孩子,
穿著《美狄亞》里的戲服,最中間的小女孩手里抱著個玫瑰花紋的玩偶。
照片背面寫著行字:“第七個,是你欠我的?!薄斑@是……”林墨突然想起什么,
翻出蘇曼麗日記的前幾頁,其中一頁貼著張相同的照片,只是被剪掉了右下角,
“蘇老師的日記里有這張照片,但少了個孩子。”陸沉對比著兩張照片,
被剪掉的正是最右邊那個男孩,眉眼間竟和趙敬安有幾分相似。這時,
控制室的老式掛鐘突然“當”地響了一聲,指針指向早上六點。隨著鐘聲,
六個玩偶的胸腔同時滲出暗紅色的液體,順著針孔往下滴,在地上拼出個模糊的字:“骨”。
“鐘鳴七聲,骨歸其位?!标懗恋吐曋貜椭鴺纷V上的血字,“現在響了兩聲,死了兩個人,
還差五個?!彼哪抗饴湓谮w敬安的斷指上。斷指擺成的圓圈里,玩偶的嘴被人用線縫上了,
線的另一端綁著根細銅絲,銅絲穿過通風管,連接著控制室的排氣扇。扇葉上,
掛著片新鮮的玫瑰花瓣,花瓣上沾著根極細的黑色毛發(fā)——不是烏鴉的,更像人的頭發(fā)。
林墨突然指著趙敬安的后頸:“那里有個印記!”陸沉翻過尸體,
死者后頸的皮膚被烙上了個小小的玫瑰圖案,圖案中心嵌著顆米粒大小的骨頭渣。
“是人類的指骨碎片,”林墨用探針撥了撥,“和蘇曼麗腳下的烏鴉骨混在一起,
是為了混淆視聽?!本驮谶@時,歌劇院外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。不是因為火災,
是隔壁的玫瑰園——那里種著蘇曼麗最喜歡的大馬士革玫瑰,此刻卻被人連根拔起,
泥土里埋著六根沾血的指揮棒,每根指揮棒的頂端,都套著個小小的玩偶手指。
老陳癱在玫瑰園門口,手里捏著張剛收到的樂譜,上面用鮮血寫著:“下一個,到你了。
”樂譜的邊緣,粘著片帶血的指甲——是趙敬安的。第四章 玩偶的眼睛老陳失蹤了。
警員在玫瑰園的泥土里找到他的手電筒,燈還亮著,照在塊被踩碎的鏡片上。
鏡片里映出個模糊的人影,穿著件黑色的斗篷,斗篷下擺沾著玫瑰刺。
“是道具間的那件舊斗篷?!标懗磷尵瘑T調取監(jiān)控,歌劇院的監(jiān)控在凌晨四點全部失靈,
但后門的紅外攝像頭拍到個奇怪的畫面:三點五十分,一個抱著玩偶的人影從后門出去,
玩偶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紅光。林墨在趙敬安的斷指里有了新發(fā)現。斷口處的肌肉組織里,
嵌著些細小的木屑,成分和道具架上的玩偶完全一致。“是被玩偶的手指扎進去的,
”她用顯微鏡觀察木屑上的紋路,“這些玩偶不是普通木頭做的,里面摻了骨灰?!薄肮腔??
”“不止,”林墨調出檢測報告,“還有毛發(fā)、指甲屑,甚至……牙釉質。
像是把人的身體碎片混進了木料里?!标懗猎俅蝸淼教K曼麗的化妝間。雙面鏡后的儲藏室里,
除了舊戲服,還有個上鎖的木箱。撬開后,里面堆滿了泛黃的劇本,
最上面那本是手寫的《美狄亞》改編版,作者署名處寫著“陳”?!袄详??
”陸沉翻到最后一頁,結局被改得面目全非:美狄亞沒有殺子,而是讓七個孩子變成玩偶,
永遠留在身邊。劇本的空白處畫著很多小眼睛,每個眼睛里都寫著個日期,
最新的一個是蘇曼麗的忌日。他注意到劇本的裝訂線里夾著根頭發(fā),黑色的,根部帶著毛囊。
送去化驗后,
結果讓所有人都愣住了——DNA與二十年前照片上那個被剪掉的男孩完全匹配,
而那個男孩的DNA,與老陳的DNA有99%的相似度。“老陳是當年那個男孩?
”林墨看著報告,“那他為什么要藏著改編劇本?蘇曼麗想改結局,是不是受了他的影響?
”這時,道具間突然傳來“咚”的一聲。陸沉沖過去,看見六個玩偶被擺成了圓圈,
中間跪著個新的玩偶——穿著舞臺監(jiān)督的制服,臉是用老陳的照片貼的,
玩偶的胸口插著根針,針尾纏著張樂譜。樂譜上的字跡歪歪扭扭,
像是用左手寫的:“第七個玩偶,是我?!蓖媾嫉难劬κ莾深w紅色的玻璃珠,
陸沉取下來一看,珠體里封著兩截細小的骨頭,像是孩童的指骨。
他突然想起蘇曼麗日記里的一句話:“他們都以為孩子死了,
其實我把他們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?!弊畎踩牡胤健懗撩偷乜聪蛭枧_中央的地板。
蘇曼麗的血跡就是從這里滲下去的。他讓人撬開地板,下面是個黑漆漆的地窖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