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
周野渡定定地看了聞笙半晌，忽然松開鉗制她的手，冷笑一聲：“連自己發(fā)燒了都不知道？”
他的拇指擦過她的額頭，觸到一片滾燙。
聞笙這才后知后覺地感到一陣眩暈，眼前的周野渡似乎變成了重影。
她下意識抓住他的袖口，卻被他反手扣住手腕。
“別亂動?！彼穆曇粢琅f冷硬，卻放輕了力道。
車子重新啟動，這次開往了最近的私立醫(yī)院。
聞笙靠在座椅上，意識漸漸模糊。
她隱約聽見周野渡在打電話：“……準備退燒藥和靜脈注射……對，現(xiàn)在?！?/p>
車窗外的霓虹燈變成流動的光影，她忽然想起前世那個雨夜——她也是這樣渾身發(fā)冷，躺在血泊里，而周野渡抱著她，聲音顫抖地喊她的名字。
“……笙笙？”
現(xiàn)實中的聲音將她拉回。周野渡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停好車，正皺眉看著她。
“能走嗎？”
聞笙想說自己沒事，可剛一動就眼前發(fā)黑，手腳發(fā)軟。
下一秒，她被打橫抱起，周野渡的氣息鋪天蓋地籠罩下來。
“麻煩?！彼吐曊f，卻將她摟得更緊了些。
VIP病房里，醫(yī)生剛做完檢查。
“體溫已經(jīng)到39.5度了，需要留院觀察?！贬t(yī)生推了推眼鏡，“另外……”
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周野渡。
周野渡會意，跟著醫(yī)生走到走廊。
“聞小姐手臂上的針眼很新，從位置和狀態(tài)來看，像是近期被強制抽過血?！贬t(yī)生壓低聲音，“而且她身上有多處淤青和軟組織挫傷，似乎也是近期產(chǎn)生的，有些……不太正常?！?/p>
周野渡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。
回到病房時，聞笙已經(jīng)陷入半昏迷狀態(tài)，蒼白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。
護士正在給她輸液，針頭刺入血管的瞬間，她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。
周野渡站在床邊，目光落在她裸露的手臂上——那里除了新的針孔，還有幾道已經(jīng)結(jié)痂的抓痕，像是被人粗暴地按在地上摩擦過。
他的指節(jié)發(fā)出“咔”的輕響。
“季晏舟……”聞笙突然在夢中囈語，“為什么……”
周野渡的表情重新變得冰冷。他轉(zhuǎn)身欲走，手掌卻被一只滾燙的手抓住。
“野渡……”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，“別走……”
他的腳步頓住了。
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，落在聞笙汗?jié)竦念~頭上。周野渡沉默地看了許久，最終坐回床邊的椅子上。
聞笙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前世。
季晏舟摟著蘇慕顏從她面前走過，連一個眼神都吝于給予；
陸司言三人假惺惺地安慰她，背地里卻嘲笑她的癡心妄想；
最后是那場車禍，鮮血從她身下漫開，而馬路對面，那四個人的冷眼旁觀……
“不……”她在夢中掙扎，“不要……”
一只微涼的手突然貼上她的臉頰。
“聞笙。”有人叫她的名字，聲音低沉而清晰，“醒醒。”
她猛地睜開眼睛，正對上近在咫尺的周野渡。
晨光中，他的輪廓格外清晰，眼下有淡淡的青黑，顯然是一夜未眠。
“你……”她的嗓子啞得厲害。
周野渡收回手，神色恢復(fù)了一貫的冷淡：“燒退了?！?/p>
聞笙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背上貼著輸液貼，而病床旁的架子上掛著空了的藥瓶，床頭柜上還放著一杯溫水。
她忽然覺得眼眶發(fā)熱。
前世她病得最重的時候，季晏舟只顧著陪蘇慕顏，連一條問候短信都沒發(fā)過。
“謝謝。”她輕聲說。
周野渡正在系袖扣，聞言動作一頓：“不必?！彼^也不抬地說，“婚約期間，我有責(zé)任確保你的健康。”
聞笙笑了笑，沒有拆穿他的口是心非。
她注意到他的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沙發(fā)上，上面還有被她攥出來的褶皺。
“我做了個美夢?！彼蝗徽f，“夢見所有人都拋棄了我。”
周野渡看向她：“你是不是腦子燒壞了，這也算——”
她輕聲說，“只有你來了?！?/p>
空氣突然安靜。
周野渡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松動，但很快又歸于平靜。他拿起外套走向門口，卻在握住門把時停下腳步。
“聞笙?！彼麤]有回頭，“那些傷是怎么來的？”
聞笙垂下眼睛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臂上的針眼。
“如果我說……”她抬起頭，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，“是季晏舟為了蘇慕顏抽我的血，你會信嗎？”
周野渡的背影驟然僵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