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
二十分鐘后,江清穿著淡藍色亞麻連衣裙,和林遠并肩走在通往西岸的小路上。
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,幾乎融為一體。
“抱歉,瑪莎有時候太熱情了?!?/p>
江清踢著路上的小石子,不敢看身邊的男人。
林遠卻停下腳步,認真地看著她。
“我很高興她這么熱情。不然我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約你出來。”
江清驚訝地抬頭,正對上林遠溫柔的目光。
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(fā),有幾縷垂在額前,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,也少了幾分警官的嚴肅。
“為什么是我?你明明可以過更好的生活,為什么要為了我來這個小島?”
林遠沒有立即回答,而是牽起江清的手,繼續(xù)向前走。
他的手掌寬厚溫暖,包裹著江清微涼的手指。
“你還記得在醫(yī)院時,你問我為什么選擇當警察嗎?”
江清點點頭。
那時林遠告訴她,他父親也是一名警察,在一次行動中犧牲了。
母親因此崩潰,整日酗酒。
他本該恨這個職業(yè),卻還是穿上了警服。
“我當時告訴你,因為我想保護像母親那樣無助的人。但遇見你后,我才明白,我想保護的不是‘像母親那樣的人’,而是‘你’?!?/p>
他們走到了海灘,夕陽將整個海面染成紅色。
“那天在火場找到你時,你渾身是血,卻告訴我你不想死?!蹦菚r我就知道,你和我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?!?/p>
江清看到他眼中閃爍的真誠和某種她不敢確認的情感。
林遠輕輕抬起她的下巴,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。
“你不必現(xiàn)在回答我什么。我只希望你知道,我會在這里,每天,每時,每刻,直到你準備好?!?/p>
海風突然變得猛烈,吹亂了江清的頭發(fā)。
林遠伸手為她撥開臉上的發(fā)絲,手指不經(jīng)意地擦過她的臉頰,兩人都因為這個觸碰而微微顫抖。
“蛋糕要化了?!?/p>
江清突然說,試圖緩解緊張的氣氛。
林遠笑了,從背包里取出蛋糕盒和兩個小叉子。
“那就趁它完全融化前解決掉?!?/p>
他們坐在沙灘上,分享著已經(jīng)有些變形的檸檬芝士蛋糕。
“明天,”林遠突然說,“我可以帶你去沖浪嗎?早上浪比較小,適合初學者?!?/p>
江清咬著叉子,歪頭看他,“你會沖浪?”
“在夏威夷培訓時學的。雖然技術一般,但教新手足夠了?!?/p>
這是一個月來,她第一次對未來有了期待。
不是因為逃離了過去,而是因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著她。
“好啊,”她聽見自己說,“但如果你讓我掉進海里,我就再也不吃你帶的蛋糕了?!?/p>
林遠大笑,聲音在海風中顯得格外溫暖。
“成交。拉鉤?”
江清伸出小指,與他的勾在一起。
在最后一縷夕陽的見證下,兩個傷痕累累的靈魂,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,找到了彼此。
海風裹挾著咸濕的氣息掠過沙灘,江清的裙擺被吹得輕輕搖曳。
她低頭看著兩人交纏的小指,嘴角帶著笑。晚上回家的時候,喬賀就站在她家樓下,可憐巴巴的看著她。
路燈將喬賀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他就那樣站著,西裝外套被夜露浸得半濕,手里攥著一束已經(jīng)蔫了的白玫瑰。
江清抱著剛買的貓糧從出租車上下來時,差點踩到他。
她頓住腳步,嘆了一口氣·。
“阿清......我查清了所有事?!?/p>
江清沒有抬頭。
“小姚現(xiàn)在在精神病院?!?/p>
“所以呢?喬賀,你現(xiàn)在是來求表揚的嗎?”
喬賀的喉結滾動。
喬賀突然單膝跪地,這個曾經(jīng)在商業(yè)談判中從不低頭的男人,此刻膝蓋重重砸在鵝卵石上。
“我用五年辜負你......”
他舉起一個絲絨盒子,里面躺著枚鉆戒。
“求你給我五十天,不,五天......”
江清突然笑出聲來。
“我什么都知道了,喬賀,我知道你當初騙我五年不在監(jiān)獄在國外是為了讓我給喬小姚換腎臟,我知道喬小姚綁架我,也知道你要去艾爾蘭跟她辦婚禮,我什么都知道。”
她蹲下身,平視著喬賀通紅的眼睛。
喬賀的瞳孔猛地收縮。
“第一次,你說'別鬧了阿清'?!彼斐鋈种福暗诙?,你讓我'懂點事'。第三次......我命懸一線,你掛斷了電話?!?/p>
最后一根手指輕輕點在喬賀眉心。
喬賀的眼淚終于砸下來。
“我不恨你了。就像不會恨一場感冒,或是一次食物中毒。只是身體記住了疼,再見到你就會惡心。”
公寓樓下的感應燈一層層亮起,又一層層熄滅。
直到江清窗口的燈光也暗下去,喬賀仍跪在原地。
他沒走,也不想走。
就算她說出這樣傷人的話,他也一點都不想離開。
這全都是自己的錯,要不是自己隱瞞了事情的真相,自己做錯了事情又怎么會......讓她難受失望。
說白了一切全都是自己的錯。
他要留在這里,彌補自己犯下的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