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
朝堂之上,暗流涌動。
阮虞晚立于殿中,一身玄色衣裙襯得她面容愈發(fā)清冷。
皇帝高坐龍椅,指尖輕叩扶手,目光掃過群臣,最終落在阮虞晚身上。
“長公主近日心不在焉,可是身體抱恙?”皇帝語氣溫和,眼底卻藏著試探。
阮虞晚抬眸,聲音淡漠:“本宮無礙?!?/p>
“是嗎?”皇帝輕笑,隨手翻開一本奏折,“朕看長公主最近封地持續(xù)發(fā)生暴亂,但是長公主久久未平息?!?/p>
“朕瞧著長公主臉色甚是蒼白,至于江南一帶的封地……便交由三公主吧?!?/p>
殿內(nèi)一片死寂。
這是明晃晃的削封地。
阮虞晚指尖微蜷,卻只是垂眸:“陛下圣明?!?/p>
她不在乎了。
回府的馬車上,阮虞晚盯著自己顫抖的雙手。
自從強(qiáng)行施展禁術(shù),她的身體每況愈下,如今連握劍都吃力。
車簾外傳來百姓的議論聲。
“聽說了嗎?長公主府都快揭不開鍋了……”
“活該!當(dāng)年為了個男人鬧得滿城風(fēng)雨……”
阮虞晚閉了閉眼。她知道自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,但那又如何?
自謝知晏離開后,朝政、權(quán)勢,于她而言都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。
夜色如墨,阮虞晚獨(dú)自立于祠堂。
案上的長明燈幽幽燃燒,映得她面容半明半暗。
地上以血畫就的陣法猩紅刺目,中央擺著謝知晏的一縷發(fā)絲。
那是他當(dāng)年為她擋箭時,她隨手收起的。
“長公主,不能再試了!”暗衛(wèi)跪地勸阻,“上次施術(shù)已損了心脈,若再強(qiáng)行放血,您的身體……”
“滾出去。”
阮虞晚割破手腕,鮮血滴入陣眼。
但片刻之后,陣法突然爆出一聲裂響!
阮虞晚猛地噴出一口血,踉蹌跪地。陣法中央的發(fā)絲化作灰燼。
“為什么……”她盯著滿地狼藉,忽然低笑出聲,“連贖罪的機(jī)會都不給我?”
天光微亮?xí)r,蘇星塵推開了書房門。
阮虞晚仍穿著染血的衣袍,聽見響動,她頭也不抬:“你來做什么?!?/p>
“告別?!碧K星塵將包袱放在桌上。
阮虞晚終于抬頭,眼底血絲密布:“你要去哪?”
“世界之大,總有我的容身之處。”
“長公主,”蘇星塵直視她的眼睛,“你有沒有想過,就算真的把他帶回來,他也不會愛你?”
“他愛過!”阮虞晚猛地站起,書案被撞得一聲巨響,“他——!”
話音戛然而止。
她看見蘇星塵從懷中取出一本更破舊的小冊子。
“這是他藏在書桌最底層的。"蘇星塵輕聲道?!皬哪銈兂苫榈谝惶炱?,他就在記錄你的所有習(xí)慣?!?/p>
阮虞晚顫抖著翻到最后,泛黃的紙頁上,一行小字力透紙背。
【飲下第七符,愿君得所愛,我亦得自由?!?/p>
“不……”她跪倒在地,手記從指間滑落,“不是這樣的……”
蘇星塵最后看了她一眼:“我走了。”
暮色四合,阮虞晚獨(dú)自坐在空蕩的主院里。
手記攤開在石桌上,微風(fēng)翻動紙頁,露出其中一頁:
【今日學(xué)做桂花糕,燙了三個水泡。不過想到她或許會嘗一口,便不覺得疼了。只可惜后來糕點(diǎn)原封不動退了回來?!?/p>
又一陣風(fēng)過,翻到另一頁。
【今日似乎是穿越男的生辰,長公主親自煮了長壽面,一個人守在那個院子里。】
阮虞晚的指尖撫過那些字跡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幾乎每頁都有被淚水暈染的痕跡。
“長公主……”老管家顫巍巍地走來,“該用晚膳了?!?/p>
阮虞晚恍若未聞,繼續(xù)翻著手記。
在最后幾頁,字跡變得凌亂:
【高僧說七道符水可換他回來。我想,這大概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了?!?/p>
【取心頭血很疼,但想到她再也不用對著替身思念,似乎也沒那么疼了?!?/p>
【今日飲下第一道符水,吐了血。不過沒關(guān)系,反正這身子……早就千瘡百孔了?!?/p>
一滴水珠砸在紙頁上。阮虞晚摸了摸自己的臉,才發(fā)現(xiàn)早已淚流滿面。
門扉輕合,腳步聲漸遠(yuǎn)。
阮虞晚站在原地,恍惚間,她仿佛又看見那個站在廊下的身影。
“長公主,要添件衣裳嗎?”他總是這樣問。
而她,從未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