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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那晚確認了顧云深的身份,我就換了個活法。
硬碰硬是找死,我得學聰明點。
一天吃飯時,餐廳里安靜得只剩下刀叉碰撞瓷盤的聲音。我看著窗外開得正盛的薔薇,那顏色,像極了干涸的血。
我放下叉子,用餐巾輕輕擦了擦嘴角,聲音不大不小,剛好能讓他聽清。
“我記得,五年前我出車禍那天,天氣也像今天這么好。說起來,我還一直沒機會,好好謝謝當年救我的那個小哥哥?!?/p>
“哐當——”
顧云深手里的銀質餐刀掉在盤子里,發(fā)出一聲刺耳的脆響。
他抬起頭,那雙眼睛死死地鎖住我,像是要在我臉上鉆出兩個洞來。
“你想起什么了?”他的聲音又低又啞。
“記起什么?”我眨眨眼,一臉無辜地回望他,“也沒什么,就是昏迷前,好像聽見他說,自己是我家花匠的兒子??上Ш髞砭蜎]消息了,也不知道他怎么樣了......可能是我燒糊涂了,記錯了吧。”
我故意說得含含糊糊。
顧云深的情緒肉眼可見地崩了。
他猛地推開椅子站起來,臉色蒼白,眼神里是掙扎,是痛苦,還有一種被揭穿的恐懼。
真有意思,一個能把我全家玩弄于股掌的男人,竟然會因為這點陳年舊事就亂了陣腳。
我抓住他那一閃而過的愧疚,垂下眼,聲音輕得像羽毛。
“其實我有時候在想,如果當初就死在那場車禍里,是不是會比現(xiàn)在......好過一點?!?/p>
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,眼中似乎閃過一點快的抓都抓不住的愧疚。
那天晚上,我趁熱打鐵。
“我想見我爸媽?!?/p>
他正站在窗邊,背對著我,身影僵硬。
“你又想耍什么花樣?”
“不耍花樣?!蔽铱粗谋秤?,一字一句,“視頻通話,一分鐘,就一分鐘。你就在旁邊看著我打?!?/p>
他沉默了很久,久到我以為他不會答應。
最后,他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:“好?!?/p>
這是第一次,他的鐵桶江山,被我撬開了一道裂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