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7
我們約在酒店大堂見面。
還剩兩個小時天亮，落地窗外是碾碎的夜色。
鐘睿來時車停得急切，發(fā)出摩擦的刺耳聲。
從旋轉(zhuǎn)門踏進來的他肩頭落雨濕了一大片，臉色白得嚇人。
像是看到我的那一秒才定下心來，抿著薄唇一步步走來。
我們面對面坐著，寂靜漫長得像過了半個世紀(jì)，其實才幾分鐘。
越是沉默，鐘睿越顯得不安，額角慢慢地滲出汗來。
我看著他勉強扯出笑來，難看得很，明明他有一張過分好看的臉。
“孩子......你是騙我的吧？黎樂，你肯定舍不得的?！?/p>
我回想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刻，好像猶豫過。
直到簽字時，我還忍不住看了看檢查單上那一行行的數(shù)據(jù)。
只是想到小時候每次父母激烈爭執(zhí)時的場景，我父親的樣子就會跟鐘睿重疊在一起。
“要不是你懷了孩子我怎么可能還跟你在一起？那么多條件更好的女人等著我?！?/p>
他爛賭，喝得爛醉如泥也不妨礙他對那個瘦弱的女人拳拳到肉。
他從不覺得自己的貧窮和爛賭成癮是錯誤。
錯的是眼前這個拉住他的女人，是這個條件并不好卻用孩子困住他的女人。
鐘睿不抽煙，也沒有其他不良嗜好。
但以后呢？
他會不會也后悔，明明當(dāng)初那個他等的人回頭的時候，他為了一個孩子做了艱難的抉擇。
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成為別人權(quán)衡利弊后的不得已。
所以在他滿眼期盼看過來時，我平靜地迎上了他的目光。
“沒有，是真的?！?/p>
鐘睿一下子泄了氣，他攥緊了拳頭，嘴唇發(fā)抖。
有些膽怯地自下而上盯著我，眼圈紅了又紅。
“為了什么？為了陸渺？我和她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，黎樂你是不是不信我？”
我點了點頭，“大概是不信了吧？已經(jīng)不重要了?！?/p>
他如果是大而化之的人，像當(dāng)年剛剛家破人亡還不懂收斂，手足無措時。
但這么多年過去，早就經(jīng)過太多次社會的毒打。
他內(nèi)斂，知進退。
卻獨獨在陸渺出現(xiàn)的時候，不管不顧了。
粉碎我對他最后的濾鏡的從來都是小事，是他一次次的破例。
“鐘睿，我們好聚好散?！?/p>
但他不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