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時候國家還沒有鼓勵一部分人富起來,但確實有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了。
比如我們坎市村(其實是生產(chǎn)隊),林星星已經(jīng)有方便面吃了,小元熊。我也不知道人民幣元為什么要跑進一碗面了。反正很金貴就是了。
我同學林星星,她爸爸是開貨車的。她家就很有錢,是村里第一個蓋磚瓦房的,家里有洗澡間和衛(wèi)生間各一間。里面有水龍頭,還不用倒廢水。
我們家也有洗澡間,就是女人們在臥室放個桶,小孩子在廚房或曬谷場上放個盆,男人們在任何位置放個盆,這樣就洗澡了。
衛(wèi)生間也是有的。在豬欄過道里,隔著廚房的外墻,放兩個尿桶就是了。一般放在打谷機后面,再講究點的,還掛了化肥袋子當做門簾。有的人家是尿素,有的是什么鉀。
我們的衛(wèi)生間別說鎖,壓根就沒有門。一探頭,別人就知道你在里面,連干啥事了都清楚。時間短就是尿,時間長就是屎。信息透明得很。聽聲音也知道。
小便的時候沒啥事,坐在尿桶上,還可以對上豬的眼睛。它們眼睛也是黑黝黝的,又大,睫毛很長,對視起來也有一股深情。如果不看它們一身毛、一腳糞的話。
唯一的尷尬是,在豬吃飯的時候,我們去方便,有點不厚道。
不過想想,隔壁說不定也在吃飯,就也還好。
大便的時候就要注意了,要小心控制力道和位置,確保大便順著桶滑下去,而不是直接墜落到水面上。
撲通一聲,崩了一屁股糞水。
那聲音簡直震耳欲聾。羞恥心會追著人迅速逃離。
還有一群目擊證人。它們分別是大伯家的豬,二伯家的豬,我家的豬。
哦,叔家沒有養(yǎng)豬。因為豬欄只有三間。分家的時候,叔叔家分了一個單獨的廚房。所以就沒有豬欄。我也不知道它們哪個是因,哪個是果。他們幾個妯娌吵架的時候,也老扯這個。
叔后來在他家廚房對面,用石頭砌了一個小房子做豬欄,豬欄旁邊還修了一個林星星家那樣的衛(wèi)生間。不過,我們還是習慣叫它廁所。
借用叔家?guī)臅r候,沒有豬聊天,我剛開始還有點不適應。但后來發(fā)現(xiàn)不會屎崩,我覺得家里頭,豬可以不要,廁所必須要。
話扯遠了哈,還是說回表姑他們干架的事情。雖然這事吧,我也不太清楚。不然我前頭也不能跟大家扯那么多屎尿屁的閑話。
說到干架,得把時間再往前推。
當然了,不是推到我跟莊小朋每天爭食打架,或我跟張一明禍禍人表姑房子,得再往前推二三十年。
那時還沒有我,老張可能七八歲。
我爺奶和表姑是從海東市搬來坎市村的。比起張家,表姑來得晚一點,大概是第二年年底來的,就帶了小兒子過來。
我的七八歲還在跟張?zhí)分嵌酚拢鷱埿⊙酄帉檽屓饽?。我爸七八歲時已經(jīng)是家里的半個勞力了。
相比而言,張家的勞動力完全碾壓表姑家啊。這也就奠定了老張家對她家態(tài)度的基本面:同情加幫扶。
莊家初來乍到,沒有地方蓋房子,張家就把房子邊上的菜地給了表姑。
菜地說大不大,說小不小,蓋兩間面寬的,旁邊再預留大家的走道也得宜的。表姑也想要三間面寬,跟張家一樣的。
大家就協(xié)商。
這沒法協(xié)商。張家已經(jīng)出了一塊地了,總不能把山墻外面的走廊和雨水溝都拆了,要拆,得連屋檐都拆了。讓也不是這個讓法。
爺奶連親兒子想要豬欄都不給,哪能給一個遠出好幾房的外甥女拆自己家啊。張?zhí)绱苏f。
爺奶的菜地另一邊是李家,人是本地的,人口又多,房子是五間面寬的,更不可能讓了。
這事兒或許就埋下了兩家的隱患。
要我說,路對面那么寬敞,房子蓋在對面不也挺好的?但是表姑非得在兩家人中間夾進去一個塞不下的大房子。你說累不累?
我聽著都累。
并排坐吃果果,這是沒有果,硬要吃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