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
自從江慕楠正式加入德國律所后，她和宋瑾年因為負(fù)責(zé)同一個跨國案件，幾乎每天都要一起出差。
他們輾轉(zhuǎn)于各個城市的法院和談判桌之間，朝夕相處。
宋瑾年總是很照顧她。
飛機(jī)上，他會不動聲色地將靠窗的位置讓給她；深夜加班時，桌上總會多一杯溫?zé)岬呐Ｄ?；甚至在她因為舊傷皺眉時，他總能第一時間發(fā)現(xiàn)，遞上止痛藥。
“宋律師對江律師還真是體貼啊?！蓖略谝慌孕χ蛉?。
宋瑾年只是推了推眼鏡，面色不改，語氣平靜。
“江律師是我的同事，照顧她不是應(yīng)該的?！?/p>
江慕楠也這么認(rèn)為，他對她的好大概只是同情她的遭遇，或者出于上司的責(zé)任感。
又或者只是單純因為，宋瑾年是一個很好的人。
直到那個加班的深夜。
凌晨兩點，柏林下起了大雨。
因為加班，江慕楠抱著一摞資料推開宋瑾年的辦公室門。
她不常進(jìn)他的私人辦公室，里面空無一人，只有臺燈散發(fā)著溫暖的光。
她走到書柜前，指尖劃過一排排文件夾，突然，一個熟悉的封面映入眼簾。
她小心翼翼地將那本雜志抽出來看。
那是她一年前打贏轟動全國的離婚案后，接受的專訪。
她翻看了一陣，看了看青澀的過去，想著自己和宋律師還真是有緣分。
可再往后翻頁，居然有一本筆記掉落，無數(shù)張簡報散落在地上。
看著地上熟悉的照片，江慕楠的心跳不受控地漸漸加快，她顫著指尖蹲下身撿起。
2022年，江慕楠律師成功為家暴受害者爭取到撫養(yǎng)權(quán)。
2020年，江律師推翻富豪婚前協(xié)議，創(chuàng)下賠償金額新紀(jì)錄。
筆記里有很多張，每一篇都是她的勝訴案例，甚至有些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。
最讓她震驚的是，在最新一頁上，貼著她被國內(nèi)媒體污蔑時的新聞截圖，旁邊用德文標(biāo)注著一行小字：真相終將大白。
難道……宋瑾年一直在關(guān)注著她嗎？
“資料找到了嗎？”
宋瑾年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，江慕楠手一抖，雜志掉在了地上。
看到那些報道，宋瑾年的臉色微微變了，又很快收回，兩人同時彎腰去撿，額頭差點相撞。
近在咫尺的距離，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，看到他鏡片后微微顫動的睫毛。
她嗓子發(fā)干，忍不住去問：“你……早就認(rèn)識我了？”
宋瑾年沉默地接過雜志，輕輕拂去灰塵，放回書架。
“從你打贏第一個跨國案開始，我就注意到你了?！?/p>
他聲音很輕，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，“那時候我就在想，這個女律師……真的很特別?！?/p>
江慕楠怔住了。
在她的人生里，從來沒有人用這個詞形容過她。
在沈逸城眼里，她是可有可無的妻子；在同行眼里，她是不擇手段的無良律師；甚至在父母眼里，她也只是個合格的聯(lián)姻工具。
宋瑾年注視著她，“我欣賞你的堅韌?！?/p>
“明明經(jīng)歷了那么多事，卻仍然堅持了下去，明明可以通過家世度過輕松的一生，卻永遠(yuǎn)選擇最難走的路。”
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大，敲打著玻璃，像是她失控的心跳。
那晚他們聊到很晚，而江慕楠也第一次對人傾訴那場官司的真相。
說到最后，她不知不覺趴在桌上睡著了。
夢里，她又回到了那個可怕的夜晚。
林詩怡掀開袖子露出“自殺傷痕”，圍觀群眾指著她辱罵，沈逸城冷眼看著她被捅傷……
“不是我……真的不是我……”
她掙扎著驚醒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滿臉淚水。
可下一秒，她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整個人正被擁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。
宋瑾年半跪在沙發(fā)前，手臂虛環(huán)著她，見她醒來立刻松開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。
“做噩夢了？別怕， 我在這。”
他的體溫還殘留在她身邊，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“對不起，我……”
“江慕楠。”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全名，“在這里，你不需要道歉?！?/p>
臺燈的光暈染在他的輪廓上，溫柔得不可思議。
他抬起頭，晨光落在他溫柔的眼眸里，“我相信真相，更相信你?！?/p>
天蒙蒙亮?xí)r，雨停了。
江慕楠望向窗外，看著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。
她終于明白，在這里她不用再膽怯，不用再被人無端的指責(zé)。
因為有一個人，會無條件的相信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