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安排了御醫(yī)在旁邊隨時待命。
莫正卿說，這為的是，不能叫我立時死去，更不能讓我想死就死。
為了能讓我最大限度地受苦反省，棲霞公主帶來的人獻了新的法子。
不破皮肉，不動骨頭。
只消用七寸長的銀針，釘在我的心口，既死不了，又時時錐心刺骨。
這法子真好，我果然時時刻刻都清醒地痛著。
因為清醒，我將日子記得清楚。
莫正卿已經(jīng)有十九日沒來了。
明日就是十月十五，我們初遇的日子。
那日，我正在水下找尋南珠。
忽地，頭頂一暗，我抬頭看去，一張干凈澄澈的臉出現(xiàn)在我面前。
他的素色衣袍像蓮花一樣盛放在水中。
我張開雙臂，將他接了過來。
我從來不知，男子可以那么好看，唇紅齒白，長發(fā)如漆，眼睫修長，凝了細密的水珠。
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有救了，他竟眨動了一下眼睛，棕色的眸子讓我心跳漏了一拍。
想來，莫正卿一定已經(jīng)忘記這個日子了吧。
畢竟新人在側(cè)，舊人還是弒母殺妹的仇人。
怎么算，他都不該再記得，再想起。
我放下了。
許是沒了執(zhí)念，那天成了我入獄以來，第一個闔眼安睡的夜。
月亮透過窗戶灑落進來。
模模糊糊中，有一雙手撫著我的臉與肚子。
“阿棠，我夜夜難眠，你如何能睡得著？”
話音落，一滴冰涼的淚水滴在了我的臉上。
阿棠？
除了莫正卿，沒有人這樣喚我。
我勉力睜眼，真的是莫正卿！
可他面目猙獰，全然不似平時容貌。
“說！你將母妃她們的尸骨埋在哪里了？”
“孤找了整整十九天，整個皇宮都掘了一遍，說，到底在哪里！”
“于晚棠！你殺了人，還要將他們挫骨揚灰，你沒有心！”
說著，莫正卿就要伸手拔我心口扎著的那根銀針。
“慢著！”
薛懷明來了！
他來得及時。
莫正卿已將銀針捏在手中，還剩一寸，就能全部拔出。
“銀針貿(mào)然拔除，會要了她的命！”
“此事端的蹊蹺，微臣此前一直未對罪后用刑，就是在暗中查訪?！?/p>
“自從陛下回來后，微臣更是調(diào)動了全部人手，尋找各種蛛絲馬跡?！?/p>
“陛下，皇后她有苦衷??！”
薛懷明跪在莫正卿腳邊，死死抱著他，生怕他驚駭之下要了我的命。
莫正卿松了手，不知是被薛懷明大力帶倒，還是自己脫了力。
他頹然地跌坐在地上，喃喃自語，“要了她的命……哈哈……要了她的命……我隨后賠她就是……”
“阿棠……我……我不會讓你一人去的……”
莫正卿伸出手掌撫我的臉，一如昨夜夢里那般溫柔。
“母妃……眾人……她們慘死……阿棠……你不償命……我對她們不起呀……”
他哽咽著，斷斷續(xù)續(xù)說著。
我這才明白，原來他竟是想在我死后，隨我而去。
可是，可是他分明早就投入棲霞公主的美人懷了。
又何必在這里故作深情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