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
蔡壁哪敢出戰(zhàn)，面紅耳赤看向呂常：“呂將軍是大將，該由他來對敵。”
呂常見二人爭吵，心中嘆息，知道現(xiàn)在大勢已去，傳令道：
“開城，我親自與關(guān)云長一談。”
“呂將軍，你千萬不能去??！”
蔡壁攔在呂常面前：“那關(guān)羽當年萬軍之中斬顏良，你若出城被他偷襲......”
“不必多言，吾自有決斷！”
呂常命各將小心守城，點三千人馬出城，來與關(guān)羽會面。
關(guān)羽見呂常下城，吊橋緩緩下落，一顆懸著的心也放松下來，只要拿下襄陽，局勢還在自己掌控之中。
呂常縱馬過了吊橋，走近關(guān)羽，愈發(fā)覺得此人氣勢驚人，一股冷冽的殺伐之氣撲面而來。
“久聞關(guān)將軍大名，今日一見，真神人也！”
呂常由衷感慨，不愧是威震華夏，連徐晃、張遼都敬重，讓曹孟德念念不忘的大將。
關(guān)羽倒提青龍刀，抱拳道：“某聞呂將軍亦曾為劉使君麾下，本為漢臣。如今曹氏篡逆，某奉命北伐，將軍愿棄暗投明，共誅曹賊？”
呂?？嘈Φ溃骸拔抑环蠲叵尻柖眩P(guān)將軍若要進城，需答應(yīng)我三個條件?！?/p>
關(guān)羽撫須道：“但講無妨！”
“其一......”
“哈哈哈，呂常老賊——”
呂常正要談條件，忽然聽到城上傳來歇斯底里的大笑：“你背主投敵，已非魏王部將，其罪當誅，襄陽暫由我來鎮(zhèn)守！”
回頭看去，正是蔡壁，只見他拔劍傳令道：“關(guān)城門，擂鼓——放箭！”
呂常大驚道：“這個混賬——”
關(guān)羽提刀看向城頭，丹鳳眼曝睜：“這是何人部將？”
蔡壁舉劍大喝，想死守襄陽，等候曹操帶兵來救。
本以為一聲令下，必定鼓聲大作，箭如雨下，將呂常連同親兵一起殺死。
沒想到喊完周圍卻毫無反應(yīng)，所有守軍都愣愣地看著他。
那眼神有詫異也有鄙夷，這感覺，怎么像看白癡一樣？
“大膽，爾等敢抗命不成？”
蔡壁頓時心中一慌，漲紅臉厲聲道：“呂常叛敵，我為主將，誰敢不從？”
“我敢——”
話音未落，身后蒯鈞一聲大喝，舉劍直接刺進蔡壁后心。
“襄陽十萬百姓的性命，焉能葬送你這小人之手？”
蒯均冷哼一聲，揚起滴著鮮血的寶劍大喝：“開城！”
曹軍愣神片刻，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馬上放下武器，撤掉旗幟，紛紛下城去了。
“啊這？”
呂常看傻了眼，我條件還沒談妥呢！
“其實......”關(guān)羽也有些措手不及，收了刀正準備說實話。
“呂將軍別來無恙乎？”
伊籍及時趕來，向呂常抱拳道：“當初君侯降于禁七軍，糧草吃緊尚不曾濫殺一人，城中之事將軍不必多慮。”
“你是......機伯先生？”
呂常看著須發(fā)盡白的伊籍，唏噓不已：“當真命數(shù)無常吶！”
當年他還只是個小小的雉縣長，伊籍是鎮(zhèn)南將軍府長史，兩人的地位天壤之別。
而自己能拜武猛都尉，正是伊籍舉薦，到襄陽后才有一面之緣。
很快襄陽城門打開，蒯均帶著襄陽大小官員跪拜于城下，迎接關(guān)羽進城。
伊籍和呂常敘舊，馬良來到關(guān)羽身旁，低聲道：“君侯神威，不戰(zhàn)而屈人之兵，善之善者也?！?/p>
這就是攻心之戰(zhàn)的好處嗎？
關(guān)羽唏噓不已，他戎馬一生，斬敵無數(shù)，還從沒打過這么輕松的仗！
經(jīng)歷樊城苦戰(zhàn)、江陵之變，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心境忽然與以往不同了。
以前看這些敵軍將士，都是土雞瓦犬，如今卻覺得他們也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。
他們也有喜怒哀樂，也有妻兒老小。
多少人從軍出征，都是迫于無奈？
又有多少人為國而戰(zhàn)，胸藏大志？
一道陽光自云隙中落下，正好照在關(guān)羽身上。
霎時間，他覺得腦中一陣轟鳴，如驚濤翻滾，似驚雷炸響。
關(guān)羽瞇縫著的丹鳳眼緩緩睜開，雙眸中凌厲的光芒盡數(shù)收斂，化作溫和悲憫之色。
舉目望去，不管敵我將士，仿佛都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。
“父親？”
關(guān)興正一臉欣喜跟著關(guān)羽進城，見他愣在馬上一動不動。
抬頭看時不由心中一凜，不知道為什么，忽然覺得跟老爹親近了許多。
“興兒，為父......真的錯了??！”
關(guān)羽回過神來，喉頭滾動著，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懊悔。
“圣人云：知錯能改，善莫大焉！”
關(guān)興心中涌起一股暖意，鼻子發(fā)酸，差點流下欣慰的眼淚。
一生桀驁高冷的父親，竟然主動認錯了。
他在成都的時候，常聽諸葛亮等人議論關(guān)羽太過冷傲，深為此憂慮。
自己看在眼里，急在心里，做兒子的又不能勸說。
尤其在江陵的時候，雖然痛恨糜芳背叛，但他們那番話，卻讓自己都覺得羞愧不已。
所以這次去報信，他將糜芳的話原封不動告訴關(guān)羽。
經(jīng)過這番磨難，終于讓老父親醒悟了。
“什么？你們......”
呂常忽然一聲驚呼，指著關(guān)羽幾人，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關(guān)羽知道伊籍已經(jīng)告知實情，抱拳道：“呂將軍，某雖未拿下樊城，但城池已沒，曹仁兵馬盡失，又有漢水之隔，襄陽也是守不住的。”
“唉呀，上了君侯的當了！”
呂常在馬上直拍大腿，但事已至此，他已經(jīng)沒有選擇。
伊籍寬慰他道：“將軍，曹魏篡逆，你此番棄暗投明，上不負朝廷，下不負先祖，這是明智之舉?！?/p>
“兵不厭詐！”呂常搖頭嘆息：“真是防不勝防??！”
回頭又一想，連深受曹操器重的于禁都降了，我這又算得了什么？
“先進城吧！”還有大事要做，關(guān)羽也不敢耽擱。
策馬進入襄陽，斑駁的城墻，熟悉的街道，往日情景涌上心頭。
我關(guān)云長，又回來了！
當年兄弟三人無法在襄陽立足，如今再回到此處，一切恍如隔世。
棄新野、走樊城、敗當陽、奔夏口，那時是何等的狼狽？
歷經(jīng)十余年辛苦打下來的基業(yè)，差點就毀于自己手中。
“大哥，云長幾乎辜負所托......”
“若非世子及時趕到，我關(guān)羽將成為千古罪人矣！”
甬長的城門道中，關(guān)羽隱沒在黑影中，眼中的神光也隨之斂去。
走進內(nèi)城，陽光照在身上，他仿佛重生了一般，整個人氣度愈發(fā)沉穩(wěn)毅重。
“江東鼠輩，兩次襲吾于后，此仇豈能不報？”
“孫權(quán)啊孫權(quán)，你過江，我也過江——”
“大哥，不踏平建業(yè)，關(guān)某無顏與你相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