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血染羅裙"啪!"藤條抽在背上的聲音清脆響亮,我咬緊牙關(guān),
把即將沖出口的痛呼硬生生咽了回去。膝蓋跪在碎瓷片上已經(jīng)半個時辰,
鮮血浸透了素白的裙裾,在青石地面上洇開一朵暗紅的花。"賤人生的賤種,
也配用這么好的茶具?"云婉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,帶著居高臨下的輕蔑,
"這可是父親從江南帶回來的青瓷,你這種下賤胚子碰過的,我看著都嫌臟。"我低著頭,
視線里只能看見她繡著金線的裙擺和綴滿珍珠的繡鞋。十指深深掐進掌心,
卻感覺不到疼——比起背上火辣辣的鞭傷和膝蓋的刺痛,這點疼根本算不了什么。"大小姐,
夫人讓您過去試新裁的衣裳。"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。云婉柔冷哼一聲,
將藤條扔給旁邊的李嬤嬤:"給我繼續(xù)打,打到她記住自己的身份為止。
"繡鞋踏過地面的血漬,在我裙邊留下半個鮮紅的腳印。李嬤嬤的藤條再次落下時,
我閉上眼睛。這是這個月第三次了,自從半月前父親升任禮部尚書,
云婉柔折磨我的頻率越來越高。我知道為什么——下月初三是皇后娘娘的壽辰,
父親獲準攜家眷入宮赴宴,云婉柔怕我這個庶女搶了她的風頭。
藤條抽在背上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,我數(shù)到第二十七下時,李嬤嬤終于停了手。
"三小姐可記住了,在云家,您就是個比丫鬟高貴不了多少的玩意兒。"她啐了一口,
扭著肥胖的身子離開了祠堂。我緩緩松開緊握的拳頭,掌心四個深深的月牙形傷口還在滲血。
撐著地面想站起來,膝蓋卻一軟又跪了回去。碎瓷片扎得更深了,我倒吸一口冷氣,
眼前一陣陣發(fā)黑。"小姐!"細弱的聲音從門縫傳來,我的丫鬟青杏偷偷溜了進來,
看到我的樣子立刻紅了眼眶,"她們、她們怎么能這樣...""扶我回去。
"我啞著嗓子說,不想在這充滿香火味的祠堂多待一刻。青杏比我還要瘦小,
卻用盡全力架起我的胳膊。每走一步,膝蓋都像有千萬根針在扎,背上的傷火辣辣地疼,
但我只是抿著嘴,一聲不吭。從祠堂到我的小院要穿過整個花園,
路上遇到的丫鬟仆婦都低著頭快步走開,假裝沒看見我滿身的血。在云家,
同情三小姐是要挨板子的。我的院子在最偏遠的角落,兩間矮房,冬天漏風夏天漏雨。
青杏扶我坐在吱呀作響的床上,打來清水為我清理傷口。當沾血的衣裙被揭開時,
她倒吸一口冷氣:"小姐,這次太嚴重了,得請大夫...""不必。"我打斷她,
"去把我妝匣最底層那個藍布包拿來。"青杏翻出那個我珍藏多年的布包,
里面是半塊干硬的饅頭和幾顆早已融化的飴糖。我把它們倒在桌上,
露出底下一個小瓷瓶——這是去年我偷偷從府醫(yī)那里順來的金瘡藥,一直省著用。"小姐,
您這是..."青杏看著我小心翼翼地把干饅頭和飴糖重新包好,欲言又止。
"一個故人給的。"我簡短地說,不想多解釋。那是七年前的冬天,我十歲,
生母剛?cè)ナ啦痪?。餓得受不了偷溜出府找吃的,在巷口遇見一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乞丐。
他凍得嘴唇發(fā)紫,卻把討來的半個饅頭分了我一半,還從懷里掏出三顆飴糖給我。
"等我以后有錢了,天天請你吃糖葫蘆。"小乞丐咧著嘴笑,黑亮的眼睛里閃著光,
"你叫什么名字?""知意。云知意。""我姓蕭,叫..."他的話被一陣馬蹄聲打斷,
幾個衣著華貴的人突然出現(xiàn),跪在他面前喊"殿下"。小乞丐——不,
那位小殿下被匆匆?guī)ё咔?,回頭看了我一眼,把剩下的飴糖全塞給了我。青杏幫我上藥時,
我死死咬住一塊布,冷汗浸透了里衣。背上的傷縱橫交錯,新傷疊著舊傷,
幾乎沒有一塊好皮。膝蓋上的碎瓷片取出來后,兩個血洞汩汩往外冒血。"小姐,
宮宴就在三日后,您這樣怎么去啊..."青杏哭著說。
我望向銅鏡中那張蒼白的臉——柳葉眉,杏仁眼,右眼角一顆淚痣,和生母有七分相似。
就是這張臉,讓嫡母王氏每次見到我都像見了鬼。我生母原是父親的通房丫鬟,
因容貌出眾被收為妾室,在我五歲時"突發(fā)急病"去世。府里人都說,
她是被王氏一碗藥送走的。"去,為什么不去?"我對著鏡子慢慢勾起嘴角,
"云婉柔越不想讓我露面,我越要出現(xiàn)在所有人面前。"三日后,我穿著半舊的藕荷色衣裙,
戴著最簡單的銀簪,跟在云家隊伍最后面進了宮。膝蓋的傷還沒好全,每走一步都疼得鉆心,
但我挺直腰背,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淺笑。云婉柔一身大紅織金裙裝,滿頭珠翠,
走在最前面。她回頭看我一眼,眼中閃過詫異——她大概以為我會因傷臥床不起。
皇后娘娘的壽宴設在御花園,百官攜家眷按品級入席。作為尚書府不受寵的庶女,
我的位置在最邊緣,幾乎挨著宮女太監(jiān)。這正合我意,我低著頭,小口啜飲面前的茶水,
盡量減少存在感。"哎呀!"一聲夸張的驚呼,云婉柔"不小心"打翻了酒杯,
深紅的葡萄酒全潑在我的裙子上。"妹妹對不起,姐姐不是故意的。"她嘴上道歉,
眼里卻滿是得意。酒液迅速在裙上洇開,像一朵丑陋的花。周圍幾位小姐掩嘴輕笑,
顯然早就被云婉柔打過招呼。我站起身,向主座方向行了一禮:"臣女失儀,請容告退更衣。
"皇后娘娘微微頷首,我退出宴席,跟著宮女去偏殿更換備用衣裙。路過一處無人的回廊時,
我拐進了御花園的假山后——我需要一點時間平復情緒,
否則怕控制不住當場撕了云婉柔那張?zhí)搨蔚哪槨N铱吭诒涞募偕绞?,深呼吸幾次?/p>
才顫抖著手解開袖口。云婉柔那杯酒大半潑在了我手腕上,浸透了包扎傷口的細布。
揭開濕布,底下是前日李嬤嬤用燒紅的簪子烙下的傷痕,已經(jīng)有些發(fā)炎。"需要幫忙嗎?
"低沉的男聲在身后響起,我驚得差點叫出聲,猛地轉(zhuǎn)身,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。
那人一襲玄色錦袍,玉冠束發(fā),腰間懸著一枚龍紋玉佩——當朝攝政王蕭景珩!
我立刻跪下行大禮:"參見王爺,臣女無意冒犯..."話未說完,
一只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。蕭景珩的眉頭皺得死緊,
盯著我手腕上的烙傷:"誰干的?"他的聲音很輕,卻讓我后背發(fā)涼。我想抽回手,
卻被他握得更緊。他指尖輕輕撫過傷痕邊緣,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,
與傳聞中殺伐果決的攝政王判若兩人。"王爺認錯人了,臣女只是...""知意。
"他打斷我,突然笑了,那笑容讓他整張臉都明亮起來,"糖葫蘆,還記得嗎?
"我猛地抬頭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眼前這張棱角分明的俊臉,
漸漸與記憶中那個小乞丐重合。那個說等有錢了要請我吃糖葫蘆的..."蕭...蕭哥哥?
"我試探著叫出這個只在夢里喊過的稱呼。蕭景珩的眼睛亮得驚人,他一把將我拉起來,
卻在看到我膝蓋處的血跡時僵住了。"這也是他們干的?"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危險。
我還來不及回答,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——宴席似乎散了,眾人正往御花園來賞花。
我慌忙后退一步:"王爺,臣女該回去了...""跟我來。
"蕭景珩不由分說拉著我走向人群,我掙扎不得,只能踉蹌跟上。
當朝攝政王拽著一個衣衫不整的庶女出現(xiàn)在眾人面前,這場景讓所有人都驚呆了。
我父親云尚書的臉色瞬間慘白,嫡母王氏瞪大眼睛,云婉柔則死死盯著蕭景珩握著我的手。
"云尚書。"蕭景珩開口,聲音不大卻讓全場寂靜,"本王記得七年前就派人來府上提過親,
怎么,你看不上本王的聘禮?"父親腿一軟直接跪下了:"下官不敢!
下官從未收到...""哦?"蕭景珩冷笑,舉起我傷痕累累的手腕,"那本王的小未婚妻,
怎么在你們云家過得連丫鬟都不如?"全場嘩然。我呆立在原地,
看著曾經(jīng)高高在上的嫡母面如死灰,看著不可一世的云婉柔搖搖欲墜,
看著父親額頭抵地不敢抬頭。蕭景珩的手溫暖干燥,牢牢包裹著我的,
像是要把這些年缺失的溫度一次性補回來。"小時候說好要娶你,本王來履約了。
"他低頭在我耳邊輕聲道,然后轉(zhuǎn)向眾人,"三日后,本王親自來迎娶云三小姐。
至于這些傷..."他的目光掃過云家眾人,"希望到時候能聽到一個滿意的解釋。
"回府的馬車上,云婉柔終于忍不住尖叫起來:"那個賤人怎么可能認識攝政王?!父親,
這一定是她使的什么妖術(shù)!""閉嘴!"父親一反常態(tài)地呵斥嫡女,轉(zhuǎn)而對我擠出笑容,
"知意啊,這些年為父公務繁忙,疏忽了你?;厝ゾ徒o你換院子,
再撥十個丫鬟..."我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宮墻,輕輕撫摸手腕上的傷痕。
蕭景珩——我的蕭哥哥,給了我最好的復仇武器。云家欠我和生母的,
是時候一筆一筆討回來了。馬車駛?cè)朐聘箝T時,全府下人已經(jīng)整齊跪在院中。
曾經(jīng)對我呼來喝去的李嬤嬤抖如篩糠,頭磕得砰砰響:"老奴有眼無珠,三小姐饒命??!
"我緩步走到她面前,俯身輕聲道:"嬤嬤不是說,在云家我連丫鬟都不如嗎?
""老奴該死!老奴該死!"她開始自扇耳光,一下比一下重。我直起身,
看向面色慘白的嫡母王氏:"母親,女兒累了,想先回房休息。"特意加重了"母親"二字,
看著她強撐的笑容幾乎崩裂,我心中涌起一陣快意。這才剛剛開始呢。
2 立威云府大門在我身后緩緩關(guān)閉,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。我站在庭院中央,背挺得筆直,
看著滿院子跪著的下人,恍如隔世。三個時辰前,
我從這里離開時還是個任人踐踏的庶女;現(xiàn)在回來,卻成了攝政王親口承認的未婚妻。
"三小姐,您、您這邊請。"管家躬著腰,聲音發(fā)顫,
引我往府里最好的"棲霞院"走——那是云婉柔一直想住卻因規(guī)格超制被父親拒絕的院子。
我站著沒動,目光掃過跪在最前面的李嬤嬤。這個往日里對我非打即罵的老虔婆,
此刻正拼命把肥胖的身子縮成一團,恨不得鉆到地縫里去。"青杏。"我輕聲喚道。
我的小丫鬟立刻上前,盡管她走路還有些瘸——那是上月李嬤嬤嫌她給我多盛了半碗飯,
用門夾的。"小姐,您吩咐。""去把我原先屋里的東西都搬來。"我頓了頓,
"特別是那個藍布包。"青杏眼睛一亮,脆生生應了。我這才邁步向前,路過李嬤嬤時,
她突然撲上來抱住我的腿:"三小姐饒命??!老奴都是奉命行事,
是夫人和大小姐...""奉命?"我停下腳步,低頭看她,"奉誰的命,
用燒紅的簪子烙我?用碎瓷片讓我跪?"我慢慢卷起袖子,露出手臂上交錯的傷痕,"這些,
都是誰的命令?"李嬤嬤面如土色,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。
我看向站在一旁臉色慘白的嫡母王氏,輕聲道:"母親,您說呢?
"王氏強撐著不讓自己發(fā)抖:"這、這刁奴竟敢背主行兇!來人,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,
發(fā)賣出去!""慢著。"我抬手制止了上前的家丁,蹲下身與李嬤嬤平視,"嬤嬤不是說,
在云家我連丫鬟都不如嗎?"我從發(fā)間拔下一根銀簪,在她驚恐的目光中輕輕放在地上,
"自己掌嘴,打到我滿意為止。"李嬤嬤顫抖著拿起簪子,開始一下下往自己臉上抽。
起初還留著力道,見我面無表情,下手越來越重,很快嘴角就見了血。
滿院子只聽見"啪啪"的抽打聲,沒人敢說話。
我看向站在父親身后、指甲已經(jīng)掐進掌心的云婉柔,沖她微微一笑。
她眼中的怨毒幾乎化為實質(zhì),卻不得不低下頭——現(xiàn)在,形勢徹底逆轉(zhuǎn)了。"知意,
這些下人不長眼,為父一定嚴加管教。"父親搓著手上前,臉上堆滿我從沒見過的笑容,
"你先去棲霞院休息,有什么需要盡管說。"我看了眼已經(jīng)腫成豬頭的李嬤嬤,
終于點了點頭。管家立刻小跑著引路,身后跟著一串手捧各式用品的丫鬟婆子。
棲霞院比我想象的還要奢華。漢白玉鋪地,紫檀木家具,連窗紗都是今年最貴的云霧綃。
管家討好地說:"這原是老老爺為貴妃娘娘省親準備的,一直空著...""貴妃娘娘?
"我挑眉,"我怎么不知道云家出過貴妃?"管家表情一僵,意識到說漏了嘴。
父親急忙打斷:"陳年舊事了,不提也罷。知意,你先休息,晚膳為父讓人送到院里來。
"他們退下后,我終于能松一口氣,癱坐在繡墩上。背上的傷又開始疼,
但我心里卻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。原來權(quán)力的滋味這么美妙,
難怪云婉柔母女拼了命也要把我踩在腳下。"小姐!"青杏抱著我的舊包袱沖進來,
小臉興奮得通紅,"您看誰來了!"她身后跟著四個陌生丫鬟,每人手里都捧著精致的錦盒。
為首的那個上前行禮:"奴婢白芷,奉王爺之命來伺候三小姐。
這些是王爺讓送來的傷藥和衣物。"我打開最上面的盒子,里面整齊排列著十幾個小瓷瓶,
標簽上工整寫著藥名和用途。最邊上是一盒淡青色的藥膏,散發(fā)著清冽的香氣,
標簽上寫著"玉容膏——祛疤"。"王爺說,三小姐身上的傷..."白芷欲言又止。
"他都看見了?"我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的烙痕。白芷搖頭:"王爺只看了手腕和膝蓋,
其他的...是太醫(yī)根據(jù)傷勢推測的。"她示意其他丫鬟放下東西退出去,
然后從懷中取出一封信,"王爺讓奴婢親手交給您。"信封上是遒勁有力的三個字:云知意。
我指尖微微發(fā)抖,拆開一看,里面只有寥寥數(shù)語:「七年前半個饅頭之恩,沒齒難忘。
三日后,紅妝十里,必不相負。傷汝者,百倍還之。——景珩」我猛地合上信紙,心跳如鼓。
那個在雪地里分我半個饅頭的小乞丐,如今真的來兌現(xiàn)諾言了。"小姐,王爺對您真好。
"青杏幫我涂藥時小聲說,"聽說他回府就發(fā)了好大的火,把最心愛的硯臺都摔了,
說云家好大的膽子..."我趴在軟榻上,感受著冰涼的藥膏緩解背上的灼痛。
白芷手法嫻熟地為我膝蓋上的傷口換藥,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。
"王爺派了人在暗處保護小姐。"白芷低聲道,"從今往后,沒人能傷您分毫。
"我心頭一暖,隨即想起什么:"等等,你說'從今往后'?
那之前..."白芷和青杏對視一眼,前者嘆了口氣:"王爺三年前就開始找您了。
只是云家把您藏得太好,連庶女的名冊都沒上..."我攥緊了軟枕。
難怪云婉柔從不讓我出席任何場合,難怪我連每月初一十五給祖母請安的資格都沒有。
原來從一開始,他們就在刻意抹去我的存在。"不過現(xiàn)在好了。"青杏歡快地說,
"三日后王爺就來迎親,小姐就是攝政王妃了!看誰還敢欺負您!"我勉強笑了笑,
心里卻隱約不安。蕭景珩如今權(quán)傾朝野,想嫁給他的貴女能排滿長安街,
為何獨獨記得七年前的一面之緣?更何況,那時他還是個被追殺的落魄皇子..."小姐,
王爺送來的衣裳真好看!"青杏打開另一個錦盒,里面是一套湖藍色衣裙,
料子在光下泛著流水般的光澤。白芷笑道:"這是江南今年新貢的'天水碧',統(tǒng)共就兩匹,
一匹給了皇后娘娘,另一匹王爺特意要來給小姐做衣裳。"我撫摸著光滑的衣料,
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——三日后大婚,我連一件像樣的嫁妝都沒有。生母去世時,
所有東西都被王氏以"晦氣"為由燒光了。"白芷,你回去告訴王爺..."我咬了咬唇,
"就說,云知意謝他厚愛,但婚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。我這樣的身份,
做他的正妃怕是...""小姐多慮了。"白芷打斷我,眼中閃著奇異的光,"王爺說了,
您若推辭,就讓奴婢告訴您一句話——'糖葫蘆管夠'。"我眼眶一熱,
那個雪天里的對話仿佛就在昨日。小乞丐把最后三顆飴糖塞給我時,
我問他為什么對我這么好,他笑著說:"因為你給了我半個饅頭啊。等我以后有錢了,
天天請你吃糖葫蘆。""王爺還讓奴婢轉(zhuǎn)告,"白芷繼續(xù)道,"明日他會派人來送聘禮,
讓您不必為嫁妝煩心。至于云家..."她冷笑一聲,"王爺自有安排。"傍晚時分,
父親派人來請我去書房。一進門,我就看見他正在對著一份禮單擦汗,王氏站在一旁,
臉色難看至極。"知意來了,坐,坐。"父親親自為我搬來椅子,這待遇前所未有,
"為父剛收到攝政王府送來的聘禮單子,這、這也太貴重了..."我接過禮單掃了一眼,
也嚇了一跳——黃金千兩,東珠百斛,還有田產(chǎn)地契若干。這規(guī)格,
怕是皇子娶正妃也不過如此。"父親喚我來,就是為了這個?""不不,還有一事。
"父親搓著手,"王爺說...說要查這些年來你在府中的待遇。知意啊,為父公務繁忙,
難免有疏忽之處,你...""父親放心。"我放下禮單,微微一笑,
"女兒自然知道哪些該說,哪些不該說。只是..."我看向王氏,
"李嬤嬤今日掌嘴的力道,女兒不太滿意。
"王氏臉色一白:"我這就讓人重新...""不必了。"我站起身,"女兒親自去看著吧,
免得下人們...偷懶。"走出書房,我長舒一口氣。原來仗勢欺人的感覺這么好,
難怪云婉柔樂此不疲。不過我和她不同——我要的不僅是報復,更要查清生母死亡的真相。
回到院子時,李嬤嬤已經(jīng)昏死過去。我讓人用冷水潑醒她,繼續(xù)打。慘叫聲響徹云府,
卻沒人敢來求情。我知道這樣很殘忍,但比起她對我做的,這還遠遠不夠。夜深人靜時,
我獨自坐在棲霞院的窗前,望著天上的明月。明天會有一場硬仗要打——按規(guī)矩,
男方下聘時女方要展示嫁妝。而我,除了蕭景珩剛送來的幾套衣裳,一無所有。"小姐,
該休息了。"青杏輕手輕腳地進來,手里捧著一個木盒,
"這是...剛才有人從門縫塞進來的。"我打開盒子,
里面是一對白玉鐲子和一張字條:「明日撐場面用,過后還我?!瘛刮胰滩蛔⌒Τ雎暋?/p>
這人,連我缺嫁妝都料到了。只是...他怎么知道我今晚會為此發(fā)愁?抱著這個疑問,
我沉沉睡去,夢里全是那個雪天里小乞丐明亮的笑容。次日清晨,我被一陣喧鬧聲吵醒。
白芷匆匆進來:"小姐,快梳洗!王爺派長史來下聘了,隊伍已經(jīng)到了街口,
聽說光抬聘禮的小廝就有兩百人!"我匆忙洗漱更衣,穿上那套天水碧的衣裙。白芷手巧,
給我梳了個流云髻,只簪一支白玉蘭花簪,清麗脫俗。前院已經(jīng)人聲鼎沸。我走到回廊時,
正好看見云婉柔穿著一身大紅衣裙匆匆趕來,頭上珠翠亂晃,活像個移動的首飾架子。
她看見我,眼中閃過一絲嫉恨,隨即假笑道:"妹妹今日氣色真好。不過嫁妝準備好了嗎?
別讓外人看了笑話。"我笑而不語,徑直走向正廳。父親和王氏已經(jīng)穿戴整齊等在那里,
見我來了,父親明顯松了口氣:"知意,快過來,王府的人馬上就到。"話音剛落,
外面鼓樂齊鳴,管家跌跌撞撞跑進來:"老爺!聘、聘禮進府了!"我們走到院中,
只見一隊隊紅衣小廝抬著系紅綢的箱籠魚貫而入,轉(zhuǎn)眼就擺滿了整個前院。
為首的官員上前行禮:"下官攝政王府長史趙謙,奉王爺之命,特來下聘。"父親連連還禮,
請趙長史入廳上座。按規(guī)矩,下聘后女方要展示嫁妝。王氏臉上帶著惡意的笑,
顯然等著看我出丑。"云大人,聽聞貴府三小姐才貌雙全,王爺甚是傾心。
"趙長史捋須笑道,"不知可否讓下官等一睹三小姐的嫁妝?"父親額頭冒汗,正要開口,
我起身道:"趙長史見諒,家母早逝,我的嫁妝一直由嫡母保管。只是..."我看向王氏,
"昨日匆忙,還未清點完畢。"王氏一愣,顯然沒想到我會把球踢給她。就在她支支吾吾時,
府外突然又傳來一陣喧嘩。"圣旨到——"所有人臉色大變,齊刷刷跪了一地。
傳旨太監(jiān)大步走入,展開明黃圣旨:"奉天承運皇帝詔曰:朕聞禮部尚書云謙之女云知意,
溫良恭儉,德才兼?zhèn)洌刭n珍珠十斛,錦緞百匹,黃金千兩,充作嫁妝。欽此。
"我懵懵懂懂接過圣旨,腦中一片空白。皇帝為何要給我添妝?看向趙長史,
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,看來是蕭景珩的手筆。王氏直接癱軟在地,
云婉柔則死死盯著我手中的圣旨,眼中滿是不可置信。父親哆哆嗦嗦地叩首謝恩,再抬頭時,
看我的眼神已經(jīng)像是在看一尊金佛。"云大人好福氣啊。"傳旨太監(jiān)笑瞇瞇地說,
"攝政王親自去求的恩典,皇上當場就準了。老奴在宮里當差這么多年,
還是頭一回見這種殊榮。"我攥緊圣旨,心中翻江倒海。蕭景珩為了給我撐腰,
竟然去求了皇帝...他到底謀劃了多久?聘禮交接完畢,
趙長史臨走時低聲道:"王爺讓下官轉(zhuǎn)告三小姐,今晚子時,老地方見。"我心跳漏了一拍。
老地方?難道是...御花園假山?這一整天,云府都沉浸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。
下人們見了我恨不得趴在地上走,王氏強撐著笑臉來噓寒問暖,
云婉柔則躲在房里摔東西——隔著三個院子都能聽見。晚膳時,父親破天荒地讓我坐主桌,
還親自給我夾菜。我看著他殷勤的樣子,突然覺得可笑。這就是權(quán)力啊,
能讓親生父親對曾經(jīng)視如草芥的女兒卑躬屈膝。"知意啊,為父想了想,
你生母的嫁妝確實該還給你。"父親搓著手說,"明日就讓人清點...""不必了。
"我放下筷子,"生母的東西,早被燒得差不多了。父親若真有心,不如告訴我,
她到底是怎么死的?"父親臉色驟變,王氏的筷子"啪"地掉在地上。一時間,
飯桌上鴉雀無聲。"突發(fā)急病,不是早就..."父親聲音發(fā)虛。我冷笑一聲,起身離席。
有些事,急不得?,F(xiàn)在有了蕭景珩這個靠山,我有的是時間慢慢查。子時將至,
我借口賞月支開青杏和白芷,獨自來到后院墻邊。剛站定,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落在我面前,
嚇得我差點叫出聲。"三小姐,屬下奉命來接您。"黑衣人低聲道,"得罪了。
"他攬住我的腰,輕輕一躍就翻過了三丈高的院墻。我緊閉著眼,等腳踩實地才敢睜開,
發(fā)現(xiàn)已經(jīng)站在一條小巷里,面前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。車簾掀起,
蕭景珩俊美的臉在月光下如同謫仙。他伸手:"上來。"我搭著他的手鉆進馬車,
還沒坐穩(wěn)就被他拉過去檢查手腕:"傷好些了嗎?""擦了藥,好多了。"我小聲回答,
突然不敢直視他的眼睛。白天那個運籌帷幄的攝政王,此刻眼中滿是心疼和溫柔,
讓我心跳加速。"膝蓋呢?背上的傷..."他的手懸在半空,像是想碰又不敢碰。
"你怎么知道我背上有傷?"我抬頭問。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陰翳:"太醫(yī)說,
手腕和膝蓋的傷都那么重,身上不可能沒有。"馬車緩緩行駛,
我這才發(fā)現(xiàn)我們?nèi)サ牟皇腔蕦m方向。"這是去哪?""我家。"他自然地回答,
"帶你看看將來要住的地方。"攝政王府比我想象的還要宏偉。蕭景珩帶我走側(cè)門進去,
穿過幾重院落,最后停在一座精致的小樓前。"這是...""給你準備的院子。
"他推開雕花木門,"喜歡嗎?"我站在門口,震驚得說不出話。
小樓里一應陳設都是按女子閨閣布置的,最驚人的是,
梳妝臺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糖葫蘆——山楂的、草莓的、葡萄的,甚至還有裹著金箔的。
"小時候的承諾,我可一直記著。"蕭景珩拿起一串遞給我,"嘗嘗?"我咬了一口,
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。七年前那個雪天,我們蹲在墻角分食半個硬饅頭時,
他說等有錢了要請我吃糖葫蘆。如今他真的做到了,而且是以攝政王之尊。"為什么是我?
"我放下糖葫蘆,問出憋了一整天的問題,"你現(xiàn)在要什么有什么,
為什么還記得那個小庶女?"蕭景珩沉默片刻,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。展開后,
里面是半塊干硬的饅頭——和我珍藏的那半塊一模一樣。"這是...""你給我的那半個。
"他輕聲說,"那是我逃亡的第三天,餓得眼前發(fā)黑。你明明自己也很餓,卻分了我一半。
"他頓了頓,"知意,那是我吃過最甜的東西。"我鼻子一酸,趕緊低頭假裝整理衣袖。
一塊饅頭換一個攝政王,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劃算的交易了。
"明日我會派人來教你大婚的禮儀。"蕭景珩換了個話題,"云家那邊我已經(jīng)警告過了,
他們不敢再為難你。不過..."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光,"你嫡姐今天偷偷去了三皇子府。
"我心頭一跳:"她和三皇子...""三皇子一直想拉攏你父親。"蕭景珩冷笑,
"現(xiàn)在你成了我的軟肋,他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。"我這才明白,
自己已經(jīng)不知不覺卷入了朝堂爭斗。蕭景珩和三皇子...不,應該是太子之位的爭奪。
"怕嗎?"他忽然問。我抬頭看他,搖了搖頭:"比起云婉柔的鞭子,這些算什么。
"蕭景珩大笑,伸手揉了揉我的發(fā)頂,就像當年那個小乞丐一樣:"好姑娘。記住,有我在,
沒人能動你一根手指。"回云府的路上,我靠著車窗想了很多。蕭景珩對我的好不假,
但我不能完全依賴他。云婉柔已經(jīng)和三皇子聯(lián)手,大婚之日必定不會太平。我得做好準備,
迎接這場硬仗。馬車在云府后院停下,黑衣人剛要帶我翻墻,突然壓低聲音:"三小姐小心,
有人!"我們迅速躲到樹后,只見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從角門溜出來,看身形是個女子。
她警惕地四下張望,然后快步朝城東方向走去——那是三皇子府所在的位置。
月光照在那人臉上的一瞬間,我瞳孔驟縮。是云婉柔!這么晚了她去三皇子府做什么?
黑衣人低聲道:"三小姐先回府,屬下跟上去看看。"我點點頭,心里升起不祥的預感。
明日就是大婚前的最后準備日,云婉柔選在這個時候私會三皇子,絕對沒好事?;氐綏荚海?/p>
我輾轉(zhuǎn)難眠。直到天蒙蒙亮,黑衣人才回來復命:"三小姐,您嫡姐和三皇子密謀,
要在明日送親路上動手。"我冷笑一聲,果然如此。"具體計劃?
""他們買通了送親隊伍中的一個喜娘,準備在您的茶水里下藥。"黑衣人面露難色,
"是一種叫'紅顏醉'的毒,服下后三個時辰內(nèi)會面色紅潤如常,之后...暴斃而亡。
"我攥緊了被角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好個云婉柔,這是要讓我死在花轎上,既除了眼中釘,
又能嫁禍給蕭景珩——新娘暴斃,多不吉利,傳出去對他的名聲將是致命打擊。
"去告訴王爺...""王爺已經(jīng)知道了。"黑衣人打斷我,"他讓屬下轉(zhuǎn)告您,將計就計。
"我挑眉:"怎么說?""明日您假裝中毒,王爺會配合演一場戲。"黑衣人湊近低語幾句,
我越聽眼睛越亮。云婉柔,既然你自尋死路,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。天邊泛起魚肚白,
我站在窗前,看著朝陽一點點染紅云層。今日過后,云家將天翻地覆,而我的復仇,
才剛剛開始。3 紅顏醉大婚當日,天還沒亮我就被青杏和白芷從床上拉了起來。"小姐,
該梳妝了!"青杏興奮得聲音都在發(fā)抖,"王府派來的全福夫人已經(jīng)到了,
還帶了十二個梳妝丫鬟呢!"我揉了揉眼睛,昨夜幾乎沒睡,
滿腦子都是云婉柔和三皇子的陰謀。黑衣人傳完話后,蕭景珩又派人送來一個小瓷瓶,
說是解毒丹,讓我在喝合巹酒前服下。"三小姐膚若凝脂,不必厚敷脂粉。
"全福夫人林氏是蕭景珩奶娘的表姐,據(jù)說撮合過上百對夫妻,從未失手。
她指揮丫鬟們?yōu)槲沂犷^、更衣,動作麻利得像在打仗。
嫁衣是蕭景珩特意命人趕制的正紅色金線鳳袍,比皇后規(guī)制只低一等。
我展開手臂任她們擺布,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點點變成陌生又華貴的模樣。
"小姐真美..."青杏紅著眼眶,拿著帕子直抹眼淚。我扯了扯嘴角,鏡中人朱唇雪膚,
眉間一朵金箔花鈿,確實稱得上明艷動人。只是那雙眼睛——我湊近細看,
眼底藏著太多東西,算計、警惕、不安,唯獨少了新娘該有的嬌羞。
"吉時到——"外面鼓樂齊鳴,鞭炮聲震耳欲聾。林夫人為我蓋上繡金蓋頭,
眼前頓時只剩一片朦朧的紅。青杏和白芷一左一右扶著我往外走,每邁一步,
裙擺上的金鳳就振翅欲飛。云府正廳,父親和王氏已經(jīng)穿戴整齊等在那里。透過蓋頭下沿,
我看見父親雙手不安地搓動,王氏則死死攥著帕子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"女兒拜別父親、母親。
"我規(guī)規(guī)矩矩行了大禮,聲音不高不低。父親喉結(jié)滾動,
半晌才擠出一句:"到了王府...好好伺候王爺。
"典型的云尚書式囑咐——永遠把利益放在第一位。
王氏倒是說了句人話:"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,以后...好自為之。
"語氣里的咬牙切齒幾乎掩飾不住。我心中冷笑,好一個"好自為之",
怕是巴不得我今日就暴斃而亡。府門外,送親隊伍排了整整一條街。
最前方是騎著高頭大馬的蕭景珩,一襲大紅喜袍,玉冠束發(fā),遠遠望去如謫仙臨世。
見我出來,他翻身下馬,在眾人驚呼中大步走來,直接打橫將我抱了起來。"王爺!
這不合規(guī)矩..."禮部的官員急得直跺腳。蕭景珩充耳不聞,
低頭在我耳邊輕聲道:"腳傷還沒好全,別逞強。"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垂,我臉上一熱,
幸好有蓋頭擋著。他就這樣抱著我穿過人群,在一片艷羨聲中把我送進花轎。轎簾放下前,
他塞給我一個小巧的玉葫蘆:"拿好,關(guān)鍵時刻能救命。"花轎起行,
鼓樂聲、歡呼聲、鞭炮聲混作一團。我悄悄掀起蓋頭一角,透過轎窗看見云婉柔站在府門口,
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。她身邊站著個穿絳紫色衣裙的婦人,正附在她耳邊說著什么。
我握緊玉葫蘆,心跳加速。來了,就是今天。送親隊伍繞城一周,最后停在攝政王府正門前。
按規(guī)矩,新娘要在喜娘攙扶下跨火盆、踩瓦片,寓意日子紅火、歲歲平安。轎簾掀開,
一只涂著鮮紅蔻丹的手伸了進來:"王妃娘娘,奴婢扶您下轎。"聲音甜得發(fā)膩,
我心頭一緊——這就是那個被收買的喜娘!我搭上她的手,故作不知地下轎。剛站穩(wěn),
就聽她高聲道:"請王妃飲'平安茶',此去夫家,平平安安!"周圍一片叫好聲。
喜娘從托盤上端起一杯茶,遞到我蓋頭下方。按照習俗,這茶我必須喝,否則就是不吉利。
蓋頭遮擋下,我悄悄打開玉葫蘆,倒出一粒藥丸含在舌下,然后接過茶一飲而盡。茶水入喉,
有股淡淡的甜味,想必就是那"紅顏醉"了。"好!"喜娘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快意,
聲音卻更加殷勤,"王妃請跨火盆——"我一步步完成所有禮儀,最后被引入喜堂。
蕭景珩已經(jīng)等在那里,見我進來,立刻上前握住我的手。他的掌心溫暖干燥,
輕輕在我手腕上按了按,似在詢問。我回捏一下,示意計劃順利。
"一拜天地——""二拜高堂——""夫妻對拜——"三拜九叩后,
禮官高喊:"送入洞房——"按規(guī)矩,新郎要出去敬酒,新娘則在新房等候。
蕭景珩卻道:"本王與王妃同飲合巹酒后再去不遲。"滿堂嘩然。合巹酒本該在洞房內(nèi)喝,
他這是公然違禮。但以攝政王之尊,沒人敢說什么,只能眼睜睜看著丫鬟端上合巹酒。
蕭景珩接過酒杯,在眾人注視下與我交杯而飲。酒液入喉的瞬間,我舌下的藥丸化開,
一股清涼之意流遍全身。與此同時,我注意到蕭景珩借著寬大袖袍的遮擋,
將大部分酒液倒進了袖中暗袋。"王爺好生心急??!"三皇子突然從賓客中走出,
臉上帶著玩味的笑,"莫非怕新娘子跑了不成?"蕭景珩面不改色:"殿下說笑了。
只是王妃身子弱,本王不忍她久等。"三皇子瞇起眼,
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掃視:"聽聞云三小姐才貌雙全,今日一見果然...咦,
王妃臉色怎么這么紅?"我適時地晃了晃身子,靠在蕭景珩肩上。藥效開始發(fā)作,
我的臉確實開始發(fā)燙——這是"紅顏醉"的典型癥狀。"知意?"蕭景珩故作驚慌地扶住我,
"你怎么了?""熱...好熱..."我虛弱地呻吟,手指緊緊抓住他的前襟。
透過逐漸模糊的視線,我看見云婉柔站在不遠處,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。"傳太醫(yī)!
快傳太醫(yī)!"蕭景珩一把抱起我,聲音里滿是驚恐,"王妃中毒了!"喜堂頓時大亂。
三皇子高喊"肅靜",卻掩飾不住眼中的得意。太醫(yī)匆匆趕來,
為我診脈后臉色大變:"王爺,王妃中的是'紅顏醉'!此毒三個時辰內(nèi)面色如常,
之后...之后...""之后怎樣?"蕭景珩厲聲問。"暴斃而亡??!"太醫(yī)跪地磕頭,
"老臣無能,此毒...無解!"滿堂嘩然。我"虛弱"地睜開眼,
看見云婉柔假惺惺地擠到前面:"妹妹!怎么會這樣?剛才還好好的...""是啊,
剛才還好好的。"蕭景珩冷冷地說,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,
"王妃只在府上喝過一杯'平安茶'。"喜娘臉色刷地白了:"王爺明鑒!
奴婢那茶絕對干凈,是、是...""是什么?"蕭景珩步步緊逼。
喜娘腿一軟跪在地上:"是云大小姐讓奴婢在茶里加東西的!她說只是讓王妃出點丑,
奴婢不知道是毒藥?。?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轉(zhuǎn)向云婉柔。她倒退兩步,尖聲道:"胡說!
我根本不認識你!"她轉(zhuǎn)向三皇子,"殿下,這刁奴血口噴人..."三皇子皺眉:"王爺,
此事蹊蹺,不如...""不如什么?"蕭景珩冷笑,"不如等本王的王妃死了再說?
"他一揮手,"來人,把喜娘和云大小姐押下去,嚴加審問!"侍衛(wèi)上前拿人,
云婉柔突然尖叫起來:"你們不能碰我!我是未來的三皇子妃!殿下,救我!
"三皇子臉色鐵青,卻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包庇一個下毒嫌犯,
只能眼睜睜看著云婉柔被拖走。"王爺..."我"虛弱"地拉住蕭景珩的袖子,
"妾身...怕是撐不住了...""不會的。"蕭景珩緊緊抱住我,聲音顫抖,"太醫(yī),
再想想辦法!"太醫(yī)滿頭大汗:"除非、除非能找到下毒之人,
拿到她身上的解藥..."蕭景珩立刻下令:"搜云大小姐的身!"片刻后,
侍衛(wèi)捧來一個小瓷瓶:"在云大小姐袖袋里找到的。"太醫(yī)接過查驗,大喜:"正是解藥!
"云婉柔被押在一旁,
面如死灰:"不可能...我身上怎么會有解藥..."她突然反應過來,尖叫道,
"是你們栽贓!蕭景珩,你好毒的心!"沒人理會她的叫嚷。蕭景珩親自喂我服下"解藥",
不一會兒,我臉上的潮紅就褪去了。"王爺,妾身好多了。"我輕聲說,
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沖他眨眨眼。蕭景珩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,隨即沉下臉:"今日之事,
本王必定徹查到底!敢在本王大婚之日下毒,這是要造反嗎?"三皇子見狀不妙,
悄悄往門口退去。蕭景珩卻高聲道:"三殿下留步。您與云大小姐交情匪淺,
不如一起到刑部坐坐?""王爺慎言!"三皇子厲色道,"本宮與那毒婦毫無瓜葛!
""是嗎?"蕭景珩冷笑,"那昨夜云大小姐為何深夜造訪貴府?
"三皇子臉色大變:"你監(jiān)視本宮?"滿堂賓客倒吸一口冷氣。
皇子與大臣之女私會已是不妥,更別說這女子還涉嫌謀害攝政王妃。就在劍拔弩張之際,
府外突然傳來一聲高喝:"圣上駕到——"所有人都跪下了?;实垡簧沓7哌M喜堂,
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,才道:"朕聽聞愛卿大婚,特來道賀。這是...怎么了?
"蕭景珩簡要把事情說了一遍?;实勐犕?,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:"好大的膽子!
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行兇!來人,把云氏女押入天牢,嚴加審訊!
至于三皇子..."他冷冷掃了一眼,"閉門思過一月,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!
"三皇子不敢爭辯,叩首退下。經(jīng)過我身邊時,他壓低聲音道:"云知意,咱們走著瞧。
"我假裝沒聽見,向皇帝行禮謝恩。皇帝親手扶起我,意味深長地說:"王妃受驚了。
景珩性子急,你要多擔待。"這話聽著像長輩囑咐晚輩,親近得不像君臣。我偷瞄蕭景珩,
見他神色如常,似乎早已習慣?;实蹧]久留,喝了一杯喜酒就起駕回宮了。賓客們驚魂未定,
婚宴草草收場。蕭景珩送我回新房,一進門就揮手讓所有丫鬟退下。門剛關(guān)上,
我就癱在了床上:"裝病比真病還累..."蕭景珩笑著坐在床邊:"演得不錯,
尤其是那句'熱...好熱...',我差點就信了。"我臉一紅,
抓起枕頭砸他:"還不是你教的!"他接住枕頭,突然正色:"不過今天這事還沒完。
云婉柔只是個棋子,背后是三皇子,而三皇子背后...""是誰?"我追問。
蕭景珩搖搖頭:"還不確定。但皇帝今天親自來給你撐腰,說明事情不簡單。
"我想起皇帝看我的眼神,那種探究和...懷念?太奇怪了。"對了,
云婉柔被押走時喊了一句'貴妃娘娘會為我報仇',你聽到了嗎?
"蕭景珩眼神一凜:"貴妃?先帝的端貴妃十年前就病逝了,
如今宮中位份最高的不過是德妃..."他陷入沉思。我猶豫了一下,
還是問出口:"你與皇上...似乎很親近?""他是我堂兄。"蕭景珩輕描淡寫地說,
"先帝是我伯父。"我瞪大眼睛。雖然早知道他是皇室子弟,但沒想到與皇帝這么近。
"那你怎么會...""怎么會淪落成小乞丐?"蕭景珩苦笑,"十二歲那年,
我父親——當時的睿親王被人陷害謀反,滿門抄斬。只有我因為在外游學逃過一劫,
之后隱姓埋名流落民間,直到十八歲那年才平反昭雪。"我心頭一震。原來他和我一樣,
都是失去至親的可憐人。"所以當我聽說云家有個庶女無依無靠時,就猜是你。
"蕭景珩輕輕握住我的手,"知意,從今往后,我們互相照應。"我鼻子一酸,正想說話,
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:"王爺!不好了!云大小姐在天牢里...暴斃了!
"我們同時變色。蕭景珩厲聲問:"怎么回事?""說是...毒發(fā)身亡。"侍衛(wèi)聲音發(fā)抖,
"但仵作驗出她中的毒和王妃一樣,都是'紅顏醉'..."我和蕭景珩對視一眼,
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。云婉柔身上根本沒有毒藥,她怎么會中"紅顏醉"?
除非..."那杯合巹酒。"我猛地想起,"你倒進了袖中暗袋!
"蕭景珩臉色陰沉如水:"有人調(diào)換了。原本該是普通的酒,卻變成了毒酒。"他轉(zhuǎn)向侍衛(wèi),
"去查,今晚誰接近過酒壺!"侍衛(wèi)領(lǐng)命而去。我渾身發(fā)冷,
如果不是蕭景珩提前給我解毒丹,如果不是他大部分酒都沒喝,
現(xiàn)在暴斃的就不止云婉柔一個了。"這是一石二鳥。"蕭景珩冷聲道,
"既除掉云婉柔這個活口,又想要你的命。"我攥緊被角:"三皇子有這么大能耐?
能在天牢和王府同時下手?""不是他。"蕭景珩搖頭,"他背后還有人。
一個連皇帝都要忌憚三分的人。"我突然想起王氏和那個絳紫衣裙的婦人,
趕緊把看到的告訴蕭景珩。他聽完,立刻派人去云府拿人,
卻被告知王氏午后就說去廟里上香,至今未歸。"跑了。"蕭景珩冷笑,"做賊心虛。
"夜已深,但我們誰都沒有睡意。云婉柔死了,王氏失蹤,三皇子被禁足,看似我們贏了,
實則暗流涌動。那個神秘的"貴妃娘娘"是誰?皇帝為何對我格外關(guān)注?
三皇子背后的黑手究竟有何目的?"明日我?guī)氵M宮謝恩。"蕭景珩突然說,"有些事,
該讓你知道了。"我還想問,他卻搖搖頭,伸手替我取下鳳冠:"今晚先休息。放心,
府里已經(jīng)加強戒備,沒人能傷你。"看著他疲憊的眉眼,我咽下滿腹疑問,乖乖躺下。
蕭景珩吹滅蠟燭,和衣躺在外間的軟榻上守夜——按禮,新婚夜我們本該圓房,
但現(xiàn)在誰還有這個心思?黑暗中,我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,思緒萬千。短短三天,
我從任人欺凌的庶女變成攝政王妃,云婉柔從高高在上的嫡女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。
命運無常,令人唏噓。窗外,一輪血月悄然升起,為這個不平靜的新婚夜更添幾分詭譎。
我攥緊蕭景珩給我的玉葫蘆,默默祈禱生母在天之靈保佑我,查出她死亡的真相。
遠處傳來打更聲,已經(jīng)三更了。我剛有些睡意,突然聽見窗欞極輕地"咔"了一聲,
像是被什么東西碰了一下。我瞬間清醒,屏住呼吸仔細聽。又是一聲,
這次更清晰——有人在撬窗戶!4 雙生玉佩我死死盯著窗戶,心跳如擂。
那細微的"咔咔"聲持續(xù)不斷,窗栓正在被人一點點撬開。"景珩..."我壓低聲音喚道,
手指摸向枕下的銀簪。外間的蕭景珩瞬間清醒,一個翻身悄無聲息地落在我床邊。
他按住我握簪的手,搖了搖頭,示意我別出聲。月光透過窗紙,映出一個模糊的黑影。
窗栓終于被撬開,窗扇無聲地推開一條縫,一只戴著黑手套的手伸了進來。
蕭景珩如鬼魅般閃到窗邊,在那人還沒反應過來時,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拽。
"咔嚓"一聲脆響,伴隨著悶哼,那只手軟綿綿地垂了下來——脫臼了。
窗外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,蕭景珩縱身躍出,我也顧不得只穿著中衣,抓起燭臺跟了上去。
院子里,一個黑衣人正掙扎著爬起來,見我們出來,轉(zhuǎn)身就逃。蕭景珩冷笑一聲,
從腰間摸出個什么東西甩手擲出,正中那人膝窩。黑衣人慘叫一聲,撲倒在地。
侍衛(wèi)們聞聲趕來,將刺客團團圍住。蕭景珩大步上前,
一把扯下那人的面巾——是個陌生面孔,三十歲上下,長相普通到扔人堆里就找不著。
"誰派你來的?"蕭景珩冷聲問。刺客閉口不言,眼中閃過一絲決絕。
我心頭一跳:"當心他服毒!"話音未落,刺客嘴角已經(jīng)溢出黑血,頭一歪斷了氣。
蕭景珩捏開他的嘴,皺眉道:"齒間藏毒,死士。"侍衛(wèi)搜查刺客全身,只找出一塊銅牌,
上面刻著個"三"字。蕭景珩接過看了看,冷笑:"三皇子這是狗急跳墻了。
"我盯著那塊銅牌,總覺得不對勁。三皇子剛被皇帝禁足,就算要報復也不會這么急,
更不會用這么明顯的標識。"未必是三皇子。"我小聲道,"太明顯了,像是栽贓。
"蕭景珩挑眉看了我一眼,若有所思地點點頭:"先關(guān)起來,明日讓刑部來驗尸。
"回到新房,我再也睡不著了。蕭景珩也沒回外間,就在我床邊坐下,手按在劍柄上,
一副隨時準備戰(zhàn)斗的姿態(tài)。"睡吧,我守著。"他聲音很輕,卻莫名讓人安心。
我蜷縮在被子里,看著他挺拔的背影。月光勾勒出他側(cè)臉的輪廓,鼻梁高挺,
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。這個權(quán)傾朝野的男人,此刻像個普通丈夫一樣守著自己的新娘。
"景珩,"我忍不住問,"明天進宮,你要告訴我什么?"他沉默片刻,
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——半塊玉佩。玉質(zhì)溫潤,雕著精致的龍紋,只是從中間斷裂,
切口參差不齊。"認得這個嗎?"我搖搖頭。蕭景珩輕聲道:"這是'雙生佩',原是一對。
龍紋為雄,鳳紋為雌,合則圓滿,分則...""分則怎樣?""分則大兇。"他收起玉佩,
"七年前我被人追殺,就是因為身上帶著這半塊龍紋佩。而鳳紋佩的下落..."他看向我,
"可能與你生母有關(guān)。"我心頭一震,猛地坐起來:"什么意思?""還不確定。
"蕭景珩按住我的肩,"等明日見過皇上再說。現(xiàn)在,睡覺。"他語氣不容置疑,
我只得躺下,卻滿腦子疑問。生母只是個通房丫鬟出身的妾室,怎么會和皇室玉佩扯上關(guān)系?
天蒙蒙亮時,我才迷迷糊糊睡著。醒來時蕭景珩已經(jīng)不在房內(nèi),
青杏和白芷捧著洗漱用具和衣裳等在床邊。"王爺一早就去上朝了,說午時回來接您進宮。
"白芷一邊為我梳頭一邊說,"昨晚的事已經(jīng)傳開了,皇上震怒,加派了禁軍守著王府。
"我看著銅鏡中的自己,眼下兩片青黑,顯然沒睡好。白芷手藝好,用脂粉細細遮了,
又給我梳了個端莊的飛仙髻,簪上金鳳步搖。"王妃,今日穿這件可好?
"青杏捧出一套湖藍色宮裝,襟口和袖口繡著銀線暗紋,
既不會太過華麗搶了后宮娘娘們的風頭,又不失王妃體面。我點點頭,任她們擺布。
剛穿戴整齊,蕭景珩就回來了,一身墨藍色朝服,腰間玉帶上掛著那半塊龍紋佩。
"睡得好嗎?"他走近,很自然地替我正了正步搖。我搖搖頭,小聲道:"你走后我才睡著。
"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愧疚:"今晚我讓人在內(nèi)室加張榻。"他頓了頓,
"刺客的身份查清了,是江湖上有名的'無影手',專接暗殺的活兒。有意思的是,
他去年曾為端貴妃娘家辦過事。""端貴妃?"我想起云婉柔臨死前的話,
"就是那個'會為我報仇'的貴妃?"蕭景珩點點頭:"先帝最寵愛的妃子,
十年前'病逝',娘家是鎮(zhèn)北侯府,在軍中勢力不小。"他冷笑一聲,
"看來我們捅了馬蜂窩。"我心頭一緊:"那今日進宮...""放心,皇上心里有數(shù)。
"蕭景珩握住我的手,"走吧,馬車備好了。"攝政王府的馬車寬敞舒適,
四角掛著鎏金香球,隨著行進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。我靠在窗邊,看著街景緩緩后退,
心跳越來越快——這是我第一次正式進宮面圣。"緊張?"蕭景珩突然問。
我老實點頭:"怕失禮。""不必擔心。"他輕輕捏了捏我的手指,"皇上待我如親弟,
不會為難你。"我低頭看著我們交握的手,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:"景珩,
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?為何一直未娶?以你的身份,應該有很多貴女...""在等你啊。
"他半開玩笑地說,見我瞪他,才正色道,"一是血仇未報,
無心婚嫁;二是..."他摩挲著腰間的半塊玉佩,"我在找鳳佩的主人。
"我心頭莫名一酸。他等了這么多年,就為找一個可能根本不存在的"鳳佩主人"?
而我只是因為兒時的一面之緣,就撿了個大便宜?似乎看出我的想法,
蕭景珩輕笑一聲:"傻姑娘,若不喜歡你,就算你拿著整塊玉佩我也不會娶。
"他湊近我耳邊,"記得嗎,我說過你給的饅頭是我吃過最甜的東西。"熱氣拂過耳垂,
我臉上一熱,趕緊轉(zhuǎn)移話題:"那塊玉佩...到底有什么秘密?
"蕭景珩表情嚴肅起來:"這是我父親臨終前交給我的,說關(guān)乎大梁國運。二十年前,
先帝將一對雙生佩分別賜給我父親和當時的太子——也就是現(xiàn)在的皇上。后來不知怎么,
鳳佩流落民間...""所以你懷疑鳳佩在我生母手里?"我皺眉,
"可她只是個丫鬟出身的妾室啊。""未必是她。"蕭景珩搖頭,
"也許是通過別人...等見過皇上,或許能明白些。"馬車駛?cè)雽m門,在二道門前停下。
我們換乘步輦,前往皇帝日常處理政務的紫宸殿。一路上,不少宮人偷偷打量我,竊竊私語。
我挺直腰背,目不斜視,手心卻已經(jīng)沁出汗來。紫宸殿前,
大太監(jiān)李德全親自迎出來:"王爺、王妃,皇上等您二位多時了。"殿內(nèi)焚著龍涎香,
皇帝一身明黃常服,正在批閱奏折。見我們進來,他放下朱筆,目光直接落在我身上,
久久不移。"臣/臣妾參見皇上。"我和蕭景珩齊齊行禮。"平身。
"皇帝的聲音比昨日溫和許多,"賜座。"宮女搬來繡墩,我小心地坐了半邊。
皇帝仍在看我,眼神復雜難辨。良久,他輕嘆一聲:"像,真像。
"5 紫衣夫人我心頭一跳:"皇上是說...""你眉眼像極了一位故人。
"皇帝端起茶盞抿了一口,"景珩都告訴你了?"蕭景珩取出那半塊龍紋佩:"皇兄,
鳳佩可有線索?"皇帝示意李德全屏退左右,等殿內(nèi)只剩我們?nèi)?,才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,
倒出半塊鳳紋玉佩——與蕭景珩的那塊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對。
"這..."蕭景珩猛地站起,"鳳佩一直在皇兄手中?"皇帝搖頭:"今早才有人送來。
"他看向我,"云氏,你生母閨名可是叫'婉清'?"我渾身一震:"皇上怎么知道?
"生母的名字連父親都很少提起,府里上下只稱她"柳姨娘"?;实蹧]有回答,
而是問了個更奇怪的問題:"她...走時可痛苦?"我鼻子一酸:"突發(fā)急病,
一夜之間就..."話到嘴邊突然哽住。這么多年,我從未懷疑過生母的死因,可如今細想,
一個二十多歲的健康女子,怎會無緣無故"突發(fā)急病"?皇帝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,
眼中竟有淚光:"是朕對不起她..."我驚得差點從繡墩上滑下來。這是什么意思?
皇帝和我生母...?蕭景珩也是一臉震驚:"皇兄與柳姨娘...""她本名柳婉清,
是端貴妃的貼身侍女。"皇帝聲音低沉,"十八年前,端貴妃設計讓朕醉酒,
婉清被派來伺候...后來就有了身孕。"我腦中"轟"的一聲,一片空白。
有了身孕...那孩子呢?難道..."端貴妃善妒,得知婉清有孕,立刻要將她處死。
是朕偷偷派人送她出宮,本想等孩子生下后再做安排,沒想到..."皇帝攥緊玉佩,
"她半路失蹤了,朕找了她整整十八年。"我渾身發(fā)抖,
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:"那個孩子...""若活著,今年該十七歲了。"皇帝看著我,
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緒,"云氏,你今年...?""十...十七。"我聲音發(fā)顫。
殿內(nèi)死一般的寂靜。蕭景珩猛地抓住我的手:"皇兄是說,知意可能是...""朕不知道。
"皇帝苦笑,"當年婉清失蹤時懷孕才三個月,朕甚至不確定她是否把孩子生下來了。
直到前日見到云氏..."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,"你眼角那顆淚痣,和婉清一模一樣。
"我下意識摸了摸右眼角的淚痣,生母也有?為什么我完全不記得...等等,我五歲喪母,
之前的記憶本就模糊。而且生母從不讓我看她的臉,總是戴著面紗,
說是"舊疾"...難道是為了隱藏那顆淚痣?"皇上,"我強自鎮(zhèn)定,
"若我生母真是柳婉清,那她為何會淪落到云府為妾?"皇帝搖頭:"這也是朕想知道的。
端貴妃十年前暴斃,線索就斷了。如今鳳佩重現(xiàn),或許..."他看向蕭景珩,"景珩,
你查云家時,可發(fā)現(xiàn)什么異常?"蕭景珩思索片刻:"云尚書早年曾在北疆任職,
與鎮(zhèn)北侯有過交集。另外..."他猶豫了一下,"云家祖上確實出過一位貴妃,
不過是在先帝早期,早已失寵多年。""先帝早期的貴妃..."皇帝突然臉色大變,
"可是姓陳?"蕭景珩點頭。皇帝猛地站起,
在殿內(nèi)來回踱步:"難怪...難怪端貴妃會對婉清下手!陳貴妃是她的姨母,
當年因謀害皇嗣被先帝賜死。若婉清生下皇子..."我聽得云里霧里,
但有一點已經(jīng)明了:我生母柳婉清很可能是皇帝的侍女,懷過龍種,
后來不知怎么流落云府為妾。而我...很可能是皇帝的血脈?這個認知讓我頭暈目眩。
若真如此,云尚書知道嗎?王氏虐待我,是因為這個嗎?"云氏,"皇帝突然在我面前蹲下,
這個舉動把我和蕭景珩都嚇了一跳,"你可愿滴血驗親?"我看向蕭景珩,他微微點頭。
我深吸一口氣:"臣妾愿意。"李德全端來一碗清水,皇帝用金針刺破手指,滴下一滴血。
我顫抖著手接過金針,在指尖一扎——鮮紅的血珠落入水中,
與皇帝的那滴緩緩靠近、融合..."果然!"皇帝激動得聲音發(fā)顫,
"你果然是朕的...""皇上!"蕭景珩突然打斷,"此事關(guān)系重大,還請慎言。
"皇帝一愣,隨即會意:"對,對...現(xiàn)在還不是公開的時候。"他慈愛地看著我,
"云氏,從今往后,你就是朕的...義女,封號'明慧郡主',如何?
"我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,蕭景珩已經(jīng)拉著我跪下謝恩?;实塾H手扶起我們,
對蕭景珩道:"你這媳婦挑得好,冥冥之中自有天意。"離開紫宸殿時,我整個人都是懵的。
蕭景珩緊緊握著我的手,生怕我摔倒。直到上了馬車,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:"景珩,
我...我可能是公主?""不是可能,你就是。"蕭景珩眼中閃著奇異的光,
"難怪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親近,原來我們本是表兄妹。
"我皺眉:"可皇上說生母懷孕三個月就失蹤了,而我今年十七...時間對不上啊?
"蕭景珩思索道:"或許你生母在失蹤七個月后生下你?又或者..."他壓低聲音,
"皇上記錯了時間。"我搖搖頭,太多疑問了。生母為何會到云府?云尚書知道我的身世嗎?
端貴妃已死,誰還在追殺與當年有關(guān)的人?"別想了。"蕭景珩攬住我的肩,
"當務之急是保護好你自己?,F(xiàn)在你的身份更敏感了,
三皇子一派若知道你是皇上的血脈..."我心頭一凜?;实壑两駸o子,
三皇子是過繼的宗室子,若知道有個流落民間的真龍血脈...馬車突然一個急停,
外面?zhèn)鱽硎绦l(wèi)的呵斥聲。蕭景珩立刻把我護在身后,一手按在劍柄上:"怎么回事?
""回王爺,有個小乞丐攔車,說是..."侍衛(wèi)猶豫了一下,"說是給王妃送糖葫蘆的。
"我和蕭景珩對視一眼,同時想到七年前那個雪天。他示意侍衛(wèi)放人過來,車簾掀開,
一個臟兮兮的小男孩踮著腳遞上一根糖葫蘆:"有個穿紫衣服的夫人讓我給王妃娘娘。
"蕭景珩臉色大變,一把打掉糖葫蘆:"有毒!
"小男孩嚇哭了:"我不知道...她給了我兩個銅板...""什么樣的夫人?"我急問。
"戴著面紗,看不清臉,但身上香香的,像...像廟里的味道。"廟里?
王氏昨日不就是去廟里上香了嗎?我看向蕭景珩,他眼中寒光凜冽:"去查京城所有寺廟,
特別是鎮(zhèn)北侯府常去的那幾家!"回到王府,蕭景珩立刻加派了護衛(wèi),
連我喝的水都要銀針試過。我坐在窗前,看著那半塊龍紋佩發(fā)呆。若真如皇帝所說,
這對玉佩關(guān)乎國運,那鳳佩為何會突然出現(xiàn)?是誰送來的?目的何在?"王妃。
"白芷悄聲進來,"云府來人了,說是...柳姨娘的遺物找到了。
"我猛地站起:"什么東西?""一個妝奩,壓在庫房最底層,昨日清點才發(fā)現(xiàn)的。
"白芷遞上一個斑駁的木盒,"管家親自送來的,說是老爺吩咐的。"我顫抖著手打開木盒,
里面只有幾件廉價的珠花和一方素帕。展開帕子,上面繡著并蒂蓮,
角落里有個小小的"清"字。帕子下發(fā)黃的信紙,已經(jīng)碎得不成樣子,
只能辨認出幾個字:"...孩子...保護...玉佩..."最底下,
是一個小小的香囊,里面裝著半塊干硬的饅頭。我的眼淚瞬間決堤。
這饅頭和我的那半塊合起來,正是一整個。生母一直留著它,
就像我一直留著一樣..."知意?"蕭景珩匆匆進來,見我哭得不能自已,
立刻揮手讓白芷退下。他把我摟進懷里,輕輕拍著我的背:"哭吧,哭出來好受些。
"我攥著那方素帕,哭得撕心裂肺。這么多年,我第一次如此接近生母的秘密,
卻是在她離世十二年后。她是誰?為何而死?誰在追殺與她有關(guān)的人?"我們會查清的。
"蕭景珩吻了吻我的發(fā)頂,"我發(fā)誓。"夜幕降臨,我精疲力盡地睡去。朦朧中,
感覺有人輕輕為我掖被角,然后在床邊坐下。我知道是蕭景珩,他想守著我又怕驚動我,
只好假裝是來拿東西。我悄悄睜開一條縫,看見他正對著燭光研究那半塊鳳佩,眉頭緊鎖。
燭火跳動,在他俊美的臉上投下?lián)u曳的陰影,顯得格外疲憊。心中一軟,我往床里挪了挪,
輕聲道:"上來睡吧,床夠大。"蕭景珩明顯僵了一下,隨即搖頭:"不合規(guī)矩。
""我們是夫妻,有什么不合規(guī)矩的。"我裹緊被子背對他,"再說,
萬一又有刺客..."身后沉默片刻,傳來窸窣的脫衣聲。床榻微微一沉,
蕭景珩和衣躺在外側(cè),中間刻意留了一人寬的距離。"睡吧。"他輕聲道,"我守著你。
"我閉上眼,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,莫名安心。無論前路多少風雨,至少此刻,
我不是一個人。窗外,一輪血月悄然升起,照在王府高高的圍墻上。一個黑影鬼魅般掠過,
無聲無息地潛入了西廂房的屋頂...第五章 紫衣夫人半夜里,
一聲瓦片碎裂的輕響將我驚醒。我猛地睜開眼,發(fā)現(xiàn)蕭景珩已經(jīng)不在床上。月光透過窗紗,
在地上投下一片銀白。外間傳來極輕的腳步聲,接著是劍刃出鞘的金屬摩擦聲。有刺客!
我屏住呼吸,悄悄摸向枕下的銀簪。就在這時,屋頂傳來一陣打斗聲,瓦片嘩啦啦往下掉。
我蜷縮在床角,聽著刀劍相擊的脆響和悶哼聲,心跳如擂。"砰"的一聲巨響,
一個黑影從屋頂摔進院子。緊接著又是一聲,這次更近,就在我窗外的回廊上。"保護王妃!
"蕭景珩的聲音從遠處傳來,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。我抓起外袍披上,剛跳下床,
房門就被猛地撞開。一個黑衣人持刀沖進來,刀尖在月光下泛著寒光。我本能地后退,
銀簪對準他的咽喉。黑衣人冷笑一聲,舉刀就砍。千鈞一發(fā)之際,一道寒光從窗外射入,
正中黑衣人手腕。他慘叫一聲,刀"當啷"落地。蕭景珩如鬼魅般閃入,
一劍刺穿黑衣人肩膀,將其釘在墻上。"留活口!"他厲聲道。侍衛(wèi)們沖進來按住刺客。
蕭景珩轉(zhuǎn)身查看我的情況,月光下,他前襟染血,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。"受傷了?
"我抓住他的衣領(lǐng)就要檢查。"不是我的血。"他按住我的手,掌心溫熱,"你沒事吧?
"我搖搖頭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手抖得厲害。蕭景珩一把將我摟進懷里,
輕輕拍著我的背:"沒事了,一共五個刺客,三個死了,兩個被抓。"我靠在他胸前,
聞到了血腥味和淡淡的沉香氣。他的心跳又快又重,顯然剛才也緊張到了極點。"王爺,
這兩個怎么處理?"侍衛(wèi)在門外請示。蕭景珩松開我,眼中寒光凜冽:"帶下去嚴加審問,
務必問出幕后主使。"侍衛(wèi)領(lǐng)命而去。我這才注意到院子里一片狼藉,瓦片、兵器散落一地,
幾個侍衛(wèi)正在收拾殘局。"他們是什么人?"我小聲問。蕭景珩搖頭:"武功路數(shù)很雜,
不像正規(guī)死士。"他盯著我,"但目標很明確——就是你。"我渾身一冷。
若蕭景珩晚來一步..."去書房。"他突然說,"那里有密室,更安全。"書房在主院,
我們穿過回廊時,府中侍衛(wèi)已經(jīng)全面戒嚴,五步一崗。蕭景珩的書房陳設簡單,
除了滿墻的書架,就只有一張紫檀木書案和幾張?zhí)珟熞?。他在書架某處按了一下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