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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選章節(jié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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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念不忘,鋼筆為證高三晚自習停電那夜,林修用鋼筆尖戳破黑暗,也戳中了蘇念的心。

大學異地戀的某個深夜,

蘇念看到社交軟件上林修與師姐的親密合照:“謝謝親愛的禮物??”。

她顫抖著撥通電話質問,卻聽見背景傳來師姐慵懶的聲音:“阿修,誰呀?

”第四章后付費閱讀內容分手五年后在醫(yī)院重逢,蘇念是病人,林修是陪同沈薇看診的家屬。

當顧言醫(yī)生溫柔地為蘇念包扎手腕舊傷時,

林修手中的鋼筆突然滾落在地——那支刻著“X&N”的舊鋼筆,

竟藏著當年師姐偷拍照的全部真相。濕熱的夏風黏在皮膚上,

窗外聒噪的蟬鳴推著夕陽一點點沉入西山。晚自習開始前的教室里,

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汗味、油墨味和年輕軀體特有躁動的氣息。蘇念甩了甩有些發(fā)酸的手腕,

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斜前方那個過分專注的背影。林修的肩膀微弓著,像一張繃緊的弓,

埋首于厚厚一摞習題集里。教室里人聲嗡嗡,桌椅碰撞,偶爾幾聲刻意壓低的哄笑,

他似乎全不在意。他的世界仿佛被無形的玻璃罩子隔開,

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時連綿不斷的沙沙聲。夕陽熔金的光線從窗外斜切進來,

照亮他握著筆的手指,骨節(jié)分明,穩(wěn)定而有力。那冷硬的金屬筆尖在他手下,像有了生命,

運算著旁人眼中艱深的符號,篤定地前行。汗水順著他利落的鬢角滑下,

洇濕了一點淺藍色的校服領口,他卻渾然不覺。蘇念怔怔地看著那支在他指尖流轉的鋼筆,

深藍色的筆身折射出幽微的光,像他這個人一樣,沉默,內斂,卻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質地。

她有時甚至幻想,那筆尖流淌出的不僅是墨水,是他腦中那些復雜電路圖的光,

還是無人知曉的、未曾出口的情緒?“喂!回魂啦!”同桌李曉用胳膊肘輕輕撞了她一下,

帶著促狹的笑意壓低了聲音,“又看你家林學霸呢?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!

”蘇念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,猛地收回視線,慌亂地抓起自己的筆:“胡說什么!我在看題!

看題!”李曉“切”了一聲,拖長了調子:“題?題在哪兒呢?你面前攤著的明明是草稿紙,

上面畫的啥?讓我看看——”她作勢要搶。蘇念手忙腳亂地一把捂住草稿紙,

心跳得又快又亂。紙上是她無意識描摹的線條,勾勒著鋼筆的輪廓,

還有……一個只有她自己才看得懂的側影簽名。羞窘逼得她幾乎抬不起頭。就在這時,

頭頂?shù)陌谉霟艄馨l(fā)出一陣令人不安的細碎爆響,隨即猛地一閃!整個教室瞬間陷入一片漆黑。

“啊——!”驚呼聲、桌椅挪動的刺耳摩擦聲、書本掉落的噗噗聲霎時間炸開,

淹沒了窗外殘留的微弱天光?!巴k娏耍 辈恢钦l喊了一句。

短暫的慌亂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,激起一圈圈無序的漣漪。蘇念的心也跟著猛地一墜,

黑暗帶來的瞬間失重感攫住了她。

她下意識地想去摸索桌角的應急小手電——那是她媽媽硬塞給她的,但她摸了個空?!皠e慌。

”一個聲音在很近的前方響起,低沉清晰,像石子投入深潭,意外地穿透了背景的嘈雜。

是林修的聲音。蘇念的動作頓住了。黑暗中,她看不到他的表情,

只能憑借聲音的方向感知他轉過了身。緊接著,一陣極輕微的金屬摩擦聲響起,

“咔噠”一聲輕響。一點銀白銳利的光刺破了濃稠的黑暗。

光源來自林修手中的那支深藍色鋼筆——他不知撥動了哪里,

筆帽頂端竟然嵌著一枚小小的、亮度驚人的強力LED燈!那光芒并不鋪張,

僅僅照亮了他身前方寸之地和他線條清晰的下頜線。

銀白的光柱精準地投射在蘇念攤開的物理習題冊上,

照亮了她面前那道讓她啃了半天無從下筆的電路分析題?!半娡病瓫]帶?

”林修的聲音平平淡淡,聽不出什么情緒,目光落在她僵持在桌面的手上。

微光勾勒著他側臉的輪廓,比平時少了幾分清冷,多了些難以言喻的專注。

蘇念的心跳在濃重的黑暗里失了控,咚咚作響,擂鼓一般。

她能聞到空氣里屬于他的、淡淡的、混合了洗滌劑和紙張油墨的氣息。

“嗯……”她幾乎是氣音回應,喉嚨有些發(fā)緊,“謝謝。”林修沒再說話,

只是穩(wěn)穩(wěn)握著那支點亮的鋼筆,

讓那片小小的光域覆蓋著她的習題冊和她緊握筆桿、指節(jié)有些發(fā)白的手。世界仿佛縮小了,

只剩下這孤島般的一隅光明,隔絕了周圍的喧嚷和黑暗。筆尖的銀光映在他深褐色的瞳孔里,

清澈專注得讓人失神。沙沙的書寫聲重新響起,節(jié)奏沉穩(wěn),一下下敲在蘇念繃緊的神經上。

幽謐的光暈里,她重新低下頭,筆尖卻遲遲落不到紙上。題目上的符號似乎都模糊了,

只剩下那道穩(wěn)定光束的存在感,以及握著光束的那只手帶來的、無聲的、令人心悸的安撫。

面頰上的熱度,久久不曾散去。窗外的蟬鳴,又一次清晰地涌入耳中。

那支筆帽藏著小燈的深藍色鋼筆,從此成了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橋梁。晚自習的燈光熄滅后,

那一點銀白總會適時亮起,驅散蘇念眼前的黑暗。林修依舊沉默,解題時眉頭微蹙,

專注得像在雕刻時光。蘇念不再只是偷窺他的背影,她開始鼓起勇氣,借著那片光暈,

小聲向他請教那些難啃的物理題?!斑@里,”她會指著復雜的電路圖,

“等效電阻……怎么化簡?”聲音帶著點試探的怯意。林修的頭會微微側過來,

目光落在她指尖指向的地方,停留片刻。他從不多言,只拿起自己的筆,

在她的草稿本空白處,唰唰幾筆,畫出新的簡化圖。筆尖在粗糙的紙頁上摩擦,

發(fā)出清晰的沙沙聲。線條簡潔利落,邏輯清晰得像被刻刀鑿出來。偶爾,

他會用筆尖在某處關鍵節(jié)點輕輕一點,留下一個微小的墨點作為無聲的強調?!芭丁?。

”蘇念看著他筆下簡潔的圖示,恍然大悟,聲音里溢出小小的雀躍。

她的指尖因興奮而微微蜷縮,臉頰又會悄悄染上薄紅。林修的目光會掠過她驟然亮起的眼睛,

像平靜湖面掠過一陣微風,泛起微不可察的漣漪,隨即又沉入專注的題海。

他只是幾不可查地點點頭,便重新埋首于自己的世界。沒有戲劇性的表白,

甚至沒有一句牽涉情愫的話語。只有晚自習斷電時那一片心照不宣的銀白光芒,

只有請教習題時筆尖下的沙沙細語和默契的圖示。

日常的時光在筆尖和紙頁的磨合中悄無聲息地流淌,積累著一種沉靜的、心安的親近。

高考的壓力如同懸在頭頂?shù)倪_摩克利斯之劍,日復一日的習題堆疊如山。

一個悶熱得令人煩躁的下午,空氣黏稠得仿佛凝固。模擬考試的分數(shù)剛發(fā)下來,

教室里彌漫著無形的低氣壓。蘇念盯著自己物理卷面上那個刺眼的分數(shù),視線有些模糊。

失落和焦慮像沉重的鉛塊,堵在胸口,讓她喘不過氣。她用力捏緊了拳頭,

指甲深深陷進掌心,留下幾個月牙形的紅印,試圖用疼痛壓制住那翻涌的委屈和挫敗感。

筆盒里那支用了一半的中性筆被她無意識地攥在手里,塑料筆桿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細微聲響。

就在這時,一點冰涼、堅硬的觸感,輕輕抵在她的手肘旁。蘇念一怔,茫然地轉過頭。

映入眼簾的,是那支無比熟悉的深藍色鋼筆。筆身被一只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握著,

穩(wěn)穩(wěn)地推送過來,擱在她攤開的、布滿紅叉的試卷邊緣。林修沒有看她,

視線仿佛凝固在自己試卷的某道大題上。他的側臉線條繃得有些緊,

嘴唇無聲地抿成了一條直線。蘇念的目光落在鋼筆筆帽下方,

靠近筆夾的位置——那里多了一行極其細微的刻痕。她屏住呼吸,

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起冰涼的筆桿,湊近了凝視。兩個極小的字母,

用極精巧的刻刀、帶著十二分的鄭重刻上去的:X & N墨色的線條嵌入深藍的樹脂筆身,

細小卻無比清晰。一個沉默的聯(lián)結符號。冰涼的筆桿握在滾燙的掌心,

那點微小的刻痕仿佛帶著某種灼人的溫度,瞬間穿透了蘇念心頭沉甸甸的鉛塊。

一種巨大而柔軟的酸楚猛地涌上鼻腔,眼眶瞬間變得濕熱。她慌忙低下頭,

手指緊緊攥住那支鋼筆,指腹一遍遍摩挲著那處銘刻,像是要確認這份無聲的重量并非幻覺。

試卷上的紅叉似乎不再那么刺目了。她吸了吸鼻子,拿起林修的鋼筆,拔開筆帽,

旋開墨囊里裝的普通黑色墨水筆芯——這是她之前就留意到的,這支筆兼容多種筆芯。

她在那張沮喪的試卷頂端的空白處,努力地、一筆一劃地重新寫下自己的名字,

仿佛在宣告某種新的開始。筆尖劃過紙張,流暢無聲,留下墨色清晰的字跡。

鋼筆的冰涼和她掌心灼熱的汗意交織在一起,

還有那刻痕細微的觸感……所有的情緒最終只化作了筆尖下沙沙的書寫聲,

和一聲低低的、帶著濃重鼻音的:“謝謝?!绷中抟琅f沒有轉頭,

只是喉結似乎無聲地滾動了一下,握著筆的手指,指節(jié)微微泛白。窗外,

一聲壓抑已久的悶雷,終于撕開了凝滯的空氣,豆大的雨點噼啪敲打在玻璃窗上,

聲音密集而急促,反而襯得兩人之間這片小小的空間,異常安靜,

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,固執(zhí)地在雨聲中清晰地延續(xù)。時間的腳步無聲,

卻踏碎了高三的兵荒馬亂。最終的成績單塵埃落定,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,

激起的波瀾短暫又迅速被行囊的拉鏈聲和告別的絮語淹沒。林修的名字赫然排在理科前列,

目標是北方那所以航空航天研究聞名遐邇的頂尖學府。

蘇念的成績也曾因那些深夜的光亮和筆尖的溫度而奮力躍升,

最終定格在南方一所著名高校的錄取通知書上。地圖上遙遠的直線距離,

無聲地宣告著分離的必然。臨行前的日子,空氣里充滿了離愁別緒發(fā)酵的味道。

最后一次相約在老地方——學校后面那條安靜的被香樟樹蔭覆蓋的河堤。蟬鳴依舊喧囂,

夏夜的風帶著白晝殘留的燥熱,吹動著蘇念額前細碎的劉海,

也吹皺了腳下倒映著城市燈火的水面。兩人靜靜并肩走著,

路燈的光暈在樹葉間切割出搖晃的光斑。

行李箱的滾輪聲在不遠處的小道上由遠及近又由遠及去。

“明天……”蘇念想說點什么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,喉嚨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,

只吐出兩個干澀的音節(jié)?!班拧!绷中迲艘宦?,腳步微頓。他伸出手,

從書包側邊的口袋中,再次取出了那支深藍色的鋼筆。路燈的光線流淌在筆身流暢的曲線上,

那細微的 “X&N” 刻痕清晰可見。他修長的手指捏著冰涼的金屬部件,沒有遞給蘇念,

而是極其專注地擰開筆帽,旋轉,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內里一個獨立的、透明的墨囊拔了出來。

那墨囊小巧玲瓏,包裹在透明的塑料管內,里面裝著一種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濃郁的墨水,

近乎墨藍,卻又隱隱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紫紅色暗芒,像凝固的夜空深處最隱秘的星云。

“給。”林修將這支小巧的備用墨囊遞到蘇念面前,聲音低緩清晰,“這個顏色,

叫‘星夜永寂’?!北鶝龅哪医佑|到蘇念的指尖,她下意識地攥緊。

那深邃的墨藍紫紅在路燈下流轉出神秘的光澤,帶著一種沉靜而恒久的意味。

星夜永寂……這個名字沉甸甸地墜入心底最柔軟的地方。“我會……好好用完它的。

”蘇念的指尖緊緊捏著那小小的墨囊,仿佛攥著一顆微縮的心臟,

“等它寫完……”后面的話被翻涌的情緒噎住,她抬起頭,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,

帶著水汽,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林修。林修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臉上,

那雙總是沉靜深邃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著她的身影,里面翻涌著復雜難辨的情緒,

有少年人面對未知未來的銳氣,也有某種沉重的不舍。他喉結滾動,似乎想再說些什么,

最終只是抬起手,帶著一種罕見的遲疑和小心,輕輕拂開她額前一縷被風吹亂的頭發(fā)。

指尖的溫度短暫地擦過皮膚,像一片羽毛落下,卻烙下滾燙的印記。空氣仿佛凝固了,

只剩下河水緩慢流淌的微弱聲響,和他們之間急促得無法掩飾的心跳聲。“走了。

”林修收回手,聲音有些喑啞。他最后深深看了蘇念一眼,

那眼神仿佛要將此刻全部拓印下來。然后,他轉過身,挺拔的背影挺直,沒有絲毫猶豫,

拖著行李箱,大步融入了前方路燈與樹影交織的朦朧夜色里。蘇念站在原地,

手里緊緊攥著那支還帶著他掌心余溫的墨囊,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。晚風吹過,

帶著遲來的涼意,吹散了頰邊的濕痕。她低下頭,

墨囊里那深邃的“星夜永寂”在路燈下幽光流轉。漫長的夜路,才剛剛開始。

北方的風干燥冷冽,帶著一種與南方潮濕暖意截然不同的凜冽氣息。視頻通話的窗口里,

蘇念穿著厚厚的珊瑚絨睡衣,背景是她精心布置的宿舍小窩,

暖色調的燈光映著她努力彎起的嘴角?!敖裉爝@邊風好大,差點把我吹跑了!

”她對著屏幕哈出一口白氣,搓著手,“你們那兒呢?暖氣夠暖吧?

”屏幕另一端的林修穿著簡單的淺灰色毛衣,背景是整潔但略顯冷硬的男生宿舍書桌一角。

他點點頭:“嗯,還好?!蹦抗饴湓谒羌鈨龀龅奈⒓t上,“別貪涼?!睂υ捪駵赝痰乃鳎?/p>

平穩(wěn)卻難以激起波瀾。

分享著陌生城市的氣候、食堂難吃的飯菜、課程的壓力、認識的新朋友……話題瑣碎而日常。

最初的興奮與濃烈的思念,被物理的距離拉扯著,變得稀薄而謹慎。許多話到了嘴邊,

卻總覺得隔著屏幕,失去了面對面時那份直抵人心的力量。“我們實驗室那個項目,

數(shù)據(jù)采集有點麻煩……”林修提起他投入頗多的課題,語速比平時快了一絲,眼神亮起來。

蘇念努力聽著那些陌生的專業(yè)名詞,點著頭,心里卻劃過一絲微小的失落。

他描繪的那個充滿邏輯與挑戰(zhàn)的世界,離她此刻被文學理論和社團活動填滿的生活,

似乎有些遙遠了。她想說的話,關于社團排練的趣事,關于室友的小八卦,

似乎都顯得過于瑣碎,格格不入?!啊傊€要再調試幾次。

”林修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多,停了下來。短暫的空白降臨在通話兩端??諝夥路鹉郎?,

只有網(wǎng)絡信號延遲帶來的細微電流聲在滋滋作響。蘇念看著屏幕上他略顯疲憊的臉,

心里像被細針刺了一下,密密麻麻地疼。她清了清嗓子,

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輕快些:“那個……我上次寄給你的那個小蛋糕,好吃嗎?

室友推薦的,說是他們家鄉(xiāng)特產呢?!薄班?,收到了。”林修的眼神柔和了一點,

“味道不錯?!彼D了頓,似乎在搜索更具體的詞,“……甜的?!庇质嵌虝旱某聊?。

“你呢?”他問,聲音放得很輕?!拔遥客玫难?!”蘇念立刻揚起一個更大的笑容,

掩蓋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,“就是……有點想你?!弊詈笏膫€字輕飄飄的,

像羽毛一樣落下。視頻窗口里,林修似乎微微動了一下,視線低垂了片刻,再抬起時,

眸色深了些許?!班?。”他應道,聲音低沉下去,“我也是?!笨諝庠俅蜗萑氚察o。窗外,

蘇念這邊傳來呼嘯的風聲,林修那邊則是宿舍樓隱約的喧嘩。

物理上的距離感從未如此清晰地橫亙在兩人之間,

連帶著將那些未曾說出口的關心和想念都隔閡了。晚自習結束的鈴聲在空曠的教學樓里回蕩。

林修揉了揉發(fā)脹的太陽穴,實驗室新設計的電路板數(shù)據(jù)采集又失敗了,

冰冷的示波器屏幕上只有一片混亂的噪聲。

挫敗感和連日高強度工作的疲憊沉甸甸地壓在身上。他收拾好書包,最后離開實驗室,

腳步有些滯重地走在燈光明亮卻行人寥寥的走廊上。口袋里,手機屏幕突兀地亮起,

嗡嗡震動起來。是蘇念。心頭那點沉郁似乎被這熟悉的鈴聲驅散了一絲。他立刻接通,

將手機貼近耳朵,聲音帶著不自知的柔和:“喂?念念?”“……”電話那頭一片沉寂,

只傳來一點壓抑的、細微的呼吸聲?!澳钅??”林修的心瞬間提了起來,腳步停在原地,

握著手機的指節(jié)收緊,“怎么了?說話。”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彌漫開。

他幾乎能想象出她此刻咬著唇、強忍淚水的樣子。“……林修,”蘇念的聲音終于傳來,

每一個字都像是被砂紙磨過,啞得不成樣子,帶著濃重的鼻音,似乎剛剛哭過一場,

“你跟那個師姐……怎么回事?”林修眉心猛地一跳,一股寒意莫名地從脊背竄起。師姐?

實驗室里帶他項目的李婧?“什么師姐?”他追問,語氣緊繃起來,“你說清楚。

”走廊盡頭拐角處的安全通道指示牌,幽幽地閃著綠光,映著他驟然冷峻的側臉。

“你還要裝傻嗎?”蘇念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一種被欺騙后的尖銳痛楚,

透過電流刺耳地傳來,“你們系那個研究生學姐!李婧!晚上十一點多,

她發(fā)在社交軟件上的照片!‘謝謝親愛的禮物??’…親愛的?林修!你告訴我,

親、愛、的?!”如同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,林修渾身一僵。李婧?禮物?晚上十一點?

他腦子里瞬間一片混亂,無數(shù)個念頭飛速閃過。

前幾天……李婧師姐好像確實在實驗室隨口提過一句,說她生日快到了……禮物?

他根本沒送過任何禮物!晚上十一點……他那時還在實驗室調試那塊該死的電路板!

“我沒有!”林修脫口而出,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和一絲被冤屈的惱怒,

“什么禮物?我根本不知道!晚上十一點我還在實驗室!”“在實驗室?

”蘇念的聲音尖銳而冰冷,帶著難以置信的嘲諷,“在實驗室跟她一起是嗎?!

”“你胡說什么!”林修的聲音也拔高了,平時壓抑的情緒此刻激烈地翻涌上來,

實驗室的挫敗、連日緊繃的神經、此刻被最在意的人無端指控的委屈和憤怒,

猛地沖垮了他本來就不善言辭的堤壩,“我在調試電路!只有我一個人!李婧早就走了!

我不知道她發(fā)了什么!你到底什么意思?!”電話那頭傳來蘇念急促的吸氣聲,

仿佛被他的厲聲質問刺傷了。就在這時——“阿修——?”一個慵懶的女聲,

帶著睡意初醒的惺忪,在電話那頭異常清晰地響起,近得仿佛就在蘇念身邊!

這聲音柔媚入骨,清晰地穿透了聽筒,像一把冰錐,狠狠扎進林修的耳膜和心臟!是李婧?!

林修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!他猛地抬頭,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門口,

李婧的身影赫然出現(xiàn)!她穿著柔軟的絲質睡衣,外面隨意披了件針織開衫,長發(fā)微亂,

顯然是剛從隔壁休息室出來,臉上還帶著被吵醒的茫然。

她手里拿著一個最新款的平板電腦包裝盒,

盒子上印著醒目的logo——正是他前幾天無意中聽她跟朋友視頻聊天時提過想要的款式!

李婧似乎也看到了他,臉上露出一絲驚訝:“誒?這么晚還沒走?

”她的目光落在他握緊的手機和難看的臉色上,帶著詢問。電話那頭,死一般的沉寂。然后,

是蘇念絕望的、破碎的抽泣聲,

緊接著——“嘟…嘟…嘟…”忙音冷酷地切斷了兩端所有的聯(lián)系,只剩下那急促單調的節(jié)奏,

一下下敲打在死寂的走廊里,也敲打在林修驟然失血的耳膜上。

冰冷刺骨的寒意從腳底迅速蔓延至全身?!疤K念?念念!”林修對著驟然中斷的通話急喊,

手指因為用力而顫抖,指尖冰涼。他立刻回撥過去?!皩Σ黄?,

您撥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……”再撥?!皩Σ黄?,

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……”冰冷的機械女聲一遍遍重復,像一個無情的句點。林修僵在原地,

握著手機的指節(jié)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。李婧的詢問聲仿佛隔著厚重的玻璃傳來,

模糊不清。走廊慘白的燈光落在他臉上,一片灰敗。

他腦海里只剩下蘇念最后那聲絕望的抽泣,和她那句撕裂空氣的控訴——“親愛的”!

一股巨大的恐慌夾雜著被誤解的滔天憤怒猛地攫住了他。他猛地抬頭,

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幾步外、正一臉困惑和些許關切望著他的李婧。

那個嶄新的平板包裝盒在她手中,刺眼得像一個巨大的嘲諷。他大步沖到她面前,

胸膛劇烈起伏,聲音因為極力壓制而帶著可怕的嘶?。骸澳惆l(fā)的什么照片?!什么禮物?!!

”李婧被他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嚇了一跳,下意識地后退半步,

臉上的茫然瞬間被驚愕取代:“林修?你……你這是怎么了?

”她有些慌亂地將平板盒子往身后藏了藏,“照片?哦,

你說的是我睡前隨手發(fā)在個人主頁的那張?就是朋友送我的生日禮物提前到了,

我拍了張拆包裝的照片而已啊……”她看著林修噬人的眼神,聲音弱了下去,

帶著無辜的委屈,“我……我寫著‘謝謝親愛的禮物’……難道有什么不對嗎?

那是送我的閨蜜??!她ID昵稱就叫‘親愛的’!她玩網(wǎng)游都用的這個!

你們實驗室人都知道的??!”閨蜜?ID叫“親愛的”?

林修只覺得一股冰冷的麻痹感從頭頂灌下,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。他猛地想起來,

李婧確實有幾個非常親密的閨蜜,其中有個性格特別活潑的,網(wǎng)名就叫“親愛的”!

他還曾在實驗室聽別的師兄調侃過這個名字!他張了張嘴,喉嚨里卻像是塞滿了滾燙的砂礫,

一個字也發(fā)不出來。巨大的荒謬感和沉重的無力感像山一樣壓下來。誤會!

一個愚蠢透頂、偏偏又巧合得令人窒息的誤會!

“那剛才……剛才我打電話的時候……你怎么會在念念那邊?!”他幾乎是吼出來的,

聲音嘶啞破裂,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。李婧被他吼得一愣,

隨即臉上浮現(xiàn)出更加清晰的茫然和一絲惱怒:“什么念念?誰???

我什么時候在你打電話的時候出聲了?”她皺著眉,語調也冷了下來,

“我剛才在休息室睡覺,被你說話聲吵醒才出來看看情況!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跟誰打電話!

”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睡衣和披著的開衫,“你看我這樣子!

我像是能跑到你電話那頭去的樣子嗎?!”林修如遭雷擊。

他剛才在電話里聽到的慵懶女聲……李婧的聲音……那種清晰度,

那種仿佛就在蘇念身邊的錯覺……難道是網(wǎng)絡延遲造成的詭異串線回聲?

或者……蘇念那邊當時正好有其他女生在場?一個聲音酷似李婧的女生?!荒謬!太荒謬了!

可冰冷的現(xiàn)實是,李婧此刻就站在他面前,穿著睡衣,一臉被莫名指控的惱怒和委屈,

邏輯清晰合理!而他,根本無法證明自己那一刻聽到的不是她!他想解釋,

想立刻抓住蘇念告訴她這一切都是該死的巧合和誤會!可是——“對不起,

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……”紅色的撥號界面,冰冷的提示音,像一個黑洞,

無情地吞噬了他所有試圖澄清的可能。他頹然地垂下手,

手機屏幕的光芒映著他慘白絕望的臉??粗铈簬е唤夂褪桦x的眼神轉身離開的背影,

一股從未有過的、徹骨的寒意席卷了他。誤會,一個接一個,如同精心設計的連環(huán)陷阱。

而他,已被牢牢鎖死在里面,口不能言。第二天清晨,林修的眼睛布滿紅血絲,

頭痛欲裂地醒來。一夜無眠,輾轉反側,腦海里全是蘇念最后那聲絕望的抽泣和冰冷的忙音。

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抓起手機,開機,點開那個熟悉的綠色圖標。蘇念的頭像還在置頂位置。

他手指顫抖著點開對話框,輸入框里空無一物,他需要解釋,

需要立刻告訴她昨晚的一切都是誤會!指尖懸在屏幕鍵盤上方,

昨夜那些荒謬的巧合碎片在腦海中激烈碰撞,卻找不到一個清晰有力的突破口。該怎么說?

說李婧的“親愛的”是指她的閨蜜?說那聲慵懶的“阿修”是可怕的網(wǎng)絡串線?蘇念會信嗎?

昨晚她失控的痛苦質問猶在耳邊,那是一種建立在長時間積累的猜疑和不安之上的爆發(fā)。

正當他艱難地組織著語句,準備將那句“昨晚是誤會”發(fā)出去時——手機頂端,

社交軟件的消息推送欄,

毫無預兆地彈出一條最新動態(tài)提示:[李婧] 發(fā)布了新照片林修的心猛地一沉,

指尖瞬間冰涼。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。他幾乎是屏住呼吸,

指尖僵硬地點開了那條提示。動態(tài)瞬間展開。映入眼簾的,是一張色彩鮮明的室內照片。

背景顯然是昨晚那間燈火通明的實驗室的一角。畫面的焦點,是李婧。她笑容燦爛,

手里拿著那個嶄新的平板電腦盒子,側著臉,正對著鏡頭開心地展示。照片構圖巧妙,

或者說,充滿了惡意的誤導性。就在照片的右下角邊緣,虛焦的背景里,

赫然出現(xiàn)了一條穿著深色牛仔褲的腿,以及一雙熟悉的、沾了些許灰塵的運動鞋鞋尖!

那鞋子……林修瞳孔驟然收縮!那是他的鞋!他昨晚調試電路時穿的!

因為拍照角度極其刁鉆,只能看到他的腿和鞋子,完全看不到他上半身的位置。

照片的裁剪或拍攝時機,精準地營造出一種他當時就站在李婧身后很近的地方,

甚至可能正低頭看著她的錯覺!李婧配圖的文字,像淬了毒的針,

人送來的驚喜?? 昨晚實驗室的夜沒白熬呢~”昨晚……實驗室……沒白熬……每一個詞,

都精準地指向那個讓蘇念徹底崩潰的深夜時刻!每一個詞,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,

狠狠燙在林修的心上!照片里他無法辯駁的局部身影,更是坐實了“親密”的謊言!

一股冰冷的怒火猛地從腳底直沖頭頂!林修的手指因為巨大的憤怒而劇烈顫抖,

幾乎握不住手機!卑鄙!無恥!李婧為什么要這樣?!這條動態(tài),充滿了暗示性的曖昧!

是故意的!絕對是故意的!他立刻點開李婧的頭像,進入私聊窗口,手指重重地敲擊屏幕,

每一個字都帶著怒火:“李婧!立刻刪掉那條動態(tài)!那照片怎么回事?!誰讓你拍的我?!

” 發(fā)送。消息前面很快出現(xiàn)一個小小的紅色感嘆號![消息已發(fā)出,但被對方拒收了。

]她把他拉黑了!林修腦中轟然一響!最后一絲試圖溝通澄清的渠道,

被對方以一種極度輕蔑和回避的姿態(tài)徹底堵死!

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被愚弄的憤怒啃噬著他的理智。就在這時,手機再次震動。不是李婧,

是他和蘇念共同的大學好友王磊發(fā)來的私聊消息:“林修?。。?!

” 三個巨大的感嘆號充分顯示了對方的震驚和急切,“你搞什么飛機?!

快去看蘇念朋友圈!??!她瘋了?。?!”林修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!

他手指僵硬地劃回朋友圈界面,蘇念的頭像赫然出現(xiàn)在最新動態(tài)的頂端。沒有文字。

只有一張圖片。一張截圖。截圖頂端的備注名,刺眼地顯示著:林修(北航)。截圖的內容,

是他發(fā)給蘇念的聊天窗口。窗口里,只有他最新發(fā)出的那條孤零零的信息,

帶著一種近乎蒼白的無力感,懸在空蕩蕩的對話框上方:“昨晚是誤會,你聽我解釋。

”而在蘇念發(fā)出的這條朋友圈下方,沒有任何配文。只有那孤零零的截圖,

像一紙冰冷的判決書。下一秒,林修的手機屏幕上,

他和蘇念的聊天窗口界面驟然一變——他發(fā)出的那句“昨晚是誤會,你聽我解釋”前面,

赫然出現(xiàn)了一個刺眼的紅色感嘆號![消息已發(fā)出,但被對方拒收了。]她把他拉黑了。

決絕的,不留一絲余地的。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聲音和顏色。

手機屏幕上那兩個刺目的紅色感嘆號,無聲地嘲笑著他昨夜試圖澄清的努力是多么蒼白可笑。

拉黑……蘇念把他拉黑了。林修僵硬地坐在床沿,清晨冰冷的空氣仿佛凝固在他周圍。

掌心里,那支深藍色的鋼筆被他無意識地緊緊攥著,冰冷的金屬硌得掌心生疼,

那細微的 “X&N” 刻痕,此刻顯得格外諷刺。他一遍遍撥打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。

“對不起,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……”再撥?!皩Σ黄?,

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……”單調冰冷的機械女聲,

徹底堵死了他所有試圖跨越千里去解釋的通道。李婧那條曖昧的動態(tài),像一張無形的網(wǎng),

而蘇念最后拉黑的截圖,像一把冰冷的鍘刀,干脆利落地斬斷了連接的一切可能。

絕望如同冰冷的深海,一點點將他淹沒。第二章:永寂的星夜,

拉黑的句點林修僵在宿舍冰冷的床沿,手機屏幕上那兩個猩紅的感嘆號像兩滴凝固的血,

刺得他眼球生疼。他攥著手機的指節(jié)繃得發(fā)白,青筋在蒼白的皮膚下隱隱跳動。拉黑。

蘇念把他拉黑了。“昨晚是誤會,你聽我解釋?!蹦蔷涔铝懔愕摹еn白無力感的解釋,

被截圖懸掛在她的朋友圈,像一張公開處刑的告示。下面沒有任何文字,

只有那冰冷的截圖本身,以及共同好友王磊發(fā)來的那串震驚的感嘆號,

構成了對他無聲的、徹底的宣判。一股冰冷的麻痹感從指尖蔓延至全身,

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,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窒息的疼痛。他猛地站起身,

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機械,幾步沖到書桌前,抓起那支深藍色的鋼筆。

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,那細微的“X&N”刻痕硌著掌心,曾經象征聯(lián)結的符號,

此刻像兩枚滾燙的烙印,灼燒著他的皮膚。誤會!天大的誤會!李婧那條充滿暗示的動態(tài),

那該死的照片角度!還有那聲詭異的、如同鬼魅般在電話里響起的“阿修”!

無數(shù)個碎片在他混亂的腦海里瘋狂沖撞,試圖拼湊出一個能說服蘇念的邏輯鏈條,

卻只攪起更深的絕望和憤怒。他再次嘗試撥打蘇念的電話。

聽筒里傳來的依舊是那個冰冷、毫無感情的機械女聲:“對不起,

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……”關機。拉黑。她徹底切斷了所有聯(lián)系的可能,

將他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。林修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,手機從無力的手中滑落,

“啪”地一聲掉在桌面上,屏幕碎裂的紋路如同他此刻支離破碎的心情。

他緊緊攥著那支鋼筆,指節(jié)因為過度用力而咯咯作響,

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、連接著過去的浮木。幽藍的筆身在昏暗的光線下,

反射著他眼中一片死寂的荒蕪。南方的冬天,濕冷浸骨。蘇念蜷縮在宿舍床上,

身上裹著厚厚的被子,卻依然感覺不到一絲暖意。宿舍里很安靜,

只有暖氣片發(fā)出細微的嗡鳴。她的眼睛紅腫得像兩顆核桃,臉頰上淚痕交錯,干涸了又濕透。

手機被她遠遠地丟在書桌上,屏幕朝下,像一個被封印的潘多拉魔盒。那個截圖,

是她顫抖著手發(fā)出去的。指尖觸碰到屏幕時,冰冷的溫度讓她渾身一激靈。

當看到林修那句“昨晚是誤會,你聽我解釋”孤零零地出現(xiàn)在對話框里時,

一股巨大的、混合著痛苦、憤怒和被徹底愚弄的荒謬感猛地沖垮了她搖搖欲墜的理智。誤會?

還要解釋什么?照片里,李婧笑得那么燦爛,

配文那么曖昧——“感謝特別的人送來的驚喜?? 昨晚實驗室的夜沒白熬呢~”。

右下角那截熟悉的牛仔褲和運動鞋,像一把燒紅的烙鐵,狠狠燙在她的視網(wǎng)膜上,

也燙在她心上。那是林修!他就在那里!就在那個深夜的實驗室里!和她在一起!

還有什么好解釋的?他之前的矢口否認,此刻在李婧這條動態(tài)面前,顯得多么蒼白可笑!

那句“親愛的”稱呼,那聲慵懶到骨子里的“阿修”,

還有他當時在電話里拔高的、帶著被戳穿后氣急敗壞的吼聲……所有的一切,

都指向一個她無法接受、卻又無比清晰的結論:背叛。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生生撕裂,

痛得她無法呼吸。她甚至沒有力氣去質問,去哭鬧。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和絕望。拉黑他,

關機,切斷一切。這是她唯一能保護自己、不讓那洶涌的痛苦徹底將她淹沒的方式。

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書桌角落。那里放著一個深藍色的小盒子,

里面靜靜躺著那支小巧的、裝著“星夜永寂”墨水的備用墨囊。墨囊的塑料管壁冰涼,

深邃的墨藍紫紅在臺燈光下流轉著神秘的光澤,曾經象征著沉靜與恒久,

如今卻像是對這段感情最無情的諷刺。星夜永寂……永寂……蘇念猛地伸出手,

一把抓起那個墨囊盒子,連帶著里面那支承載了無數(shù)甜蜜期許的墨囊,

狠狠地、用盡全身力氣地砸向地面!“啪嚓!”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宿舍里格外刺耳。

墨囊盒子四分五裂,那支小小的墨囊摔在地上,塑料管壁瞬間破裂!深邃濃郁的墨藍色液體,

如同壓抑了千萬年的幽暗星云驟然爆裂開來!粘稠的墨汁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濃烈色彩,

猛地潑濺在淺色的地板上,瞬間暈染開一大片觸目驚心的深藍。那墨色濃得化不開,

帶著一種詭異的、近乎紫黑的暗沉,星星點點地濺射到旁邊的床腳、書桌腿,

留下無數(shù)細小卻無比清晰的印記。墨囊的碎片散落在墨跡中心,像一個破碎的、凝固的心臟。

蘇念呆呆地看著地上那片狼藉的、不斷擴散的深藍,如同看著自己碎裂的心。

那濃郁到令人窒息的墨色,吞噬了最后一點微弱的光。

空氣里彌漫開一股濃重的、帶著鐵銹味的墨水氣息。永寂的星夜,真的降臨了。

日子像被拖慢的舊膠片,一幀幀艱難地向前挪動。北方的寒風卷著干燥的雪粒,

敲打著實驗室的玻璃窗。林修坐在電腦前,

屏幕上復雜的電路圖和數(shù)據(jù)流仿佛變成了毫無意義的亂碼。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,

手指無意識地在鍵盤上敲擊,卻打出了一串不知所云的字符?!傲中蓿苛中?!

”導師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,在他身后響起。林修猛地回過神,指尖一顫,

不小心碰倒了手邊那支深藍色的鋼筆。鋼筆滾落桌面,發(fā)出“啪嗒”一聲輕響,

筆帽頂端的金屬邊緣磕在桌沿,留下一個細小的凹痕?!鞍??老師,對不起。

”他連忙彎腰撿起鋼筆,指尖觸碰到那處新添的傷痕,心口也跟著一刺。

“你這幾天怎么回事?”導師皺著眉,看著林修眼底濃重的青黑和明顯不在狀態(tài)的神情,

“數(shù)據(jù)錯了三處!這種低級錯誤,以前從不會在你身上發(fā)生!是不是壓力太大了?”壓力?

林修扯了扯嘴角,想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,卻只牽動僵硬的肌肉。不是壓力。

是胸口那個巨大的空洞,無時無刻不在吞噬著他的精力、他的專注力。蘇念拉黑了他。

他嘗試過所有他能想到的途徑。給王磊發(fā)消息,請他去跟蘇念解釋。

王磊的回復帶著無奈:“兄弟,不是我不幫你……蘇念這次是真?zhèn)诵牧耍?/p>

誰的話都聽不進去,就一句話,

讓你……讓你別找她了……”他甚至申請了一個新的社交賬號,嘗試添加蘇念好友。

驗證信息里,他刪刪改改,試圖用最簡潔有力的語言說明李婧那條動態(tài)的真相,

說明那晚的“阿修”聲音是可怕的串線誤會。信息發(fā)出去,如同石沉大海。幾天后,

那個新賬號也收到了冰冷的系統(tǒng)提示:對方拒絕接收你的消息。她連看都不愿意看一眼。

她徹底關上了那扇門。鋼筆被他緊緊攥在手心,冰涼的金屬汲取著他掌心的溫度。

他看著屏幕上那個因為自己走神而導致的錯誤數(shù)據(jù)點,像一個丑陋的疤痕。他深吸一口氣,

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電路圖。不能亂。他不能亂。這是他唯一還能抓住的東西了。

“對不起,老師,我馬上改。”他低聲說,聲音干澀沙啞。導師看著他強打精神的樣子,

嘆了口氣:“調整好狀態(tài)。項目節(jié)點不等人?!薄笆??!绷中迲?,目光重新投向屏幕,

眼神專注得近乎偏執(zhí),仿佛要將所有無處安放的情緒都強行擠壓進這冰冷的邏輯世界里。

只是那握著鋼筆的手,指節(jié)依舊泛著用力過度的青白。筆帽上的凹痕,

無聲地記錄著又一次徒勞的掙扎。南方的雨季漫長而纏綿。蘇念抱著幾本厚厚的專業(yè)書,

從圖書館走出來。細密的雨絲織成一張冰冷的網(wǎng),籠罩著整個校園。她撐開傘,

雨水打在傘面上,發(fā)出單調的沙沙聲。濕冷的空氣鉆進衣領,帶來一陣細微的顫栗。

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。蘇念腳步微頓,心臟下意識地漏跳了一拍。她幾乎是屏住呼吸,

慢慢拿出手機。屏幕亮起,是一條新信息提示。發(fā)件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。

[未知號碼]:念念,我是林修。我用別人的手機。求你聽我解釋,就五分鐘。

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。李婧那條動態(tài)是故意誤導,那個“親愛的”是她閨蜜的ID!

那晚的聲音很可能是串線!我一直在實驗室調試電路,只有我一個人!我發(fā)誓!

文字急促而密集,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發(fā)送者的焦灼和懇求。

蘇念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那些字句,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又松開。閨蜜ID?串線?

只有他一個人?每一個字都在試圖推翻她親眼所見、親耳所聽的事實。雨傘的邊緣,

雨水匯聚成線,不斷滴落在地面的水洼里,濺起小小的漣漪。她握著手機,指尖冰涼。

屏幕上那串陌生號碼和懇切的文字,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

在她死寂的心湖里短暫地攪動了一下。一絲微弱的、連她自己都唾棄的動搖悄然滋生。

萬一……萬一是真的呢?萬一是自己誤會了他?這個念頭剛一冒頭,

立刻被更洶涌的痛苦和屈辱感狠狠壓下!照片呢?那張右下角清晰拍到他鞋子的照片呢?

那曖昧的配文呢?李婧為什么要故意誤導?如果真是誤會,他為什么不在第一時間解釋清楚?

為什么在電話里那樣吼她?還有那聲……那聲清晰得如同在耳邊的“阿修”!

無數(shù)的疑問和尖銳的痛楚瞬間淹沒了那絲可憐的動搖。信任的基石早已在那一晚徹底崩塌,

此刻任何解釋聽在耳中,都像是蒼白無力的狡辯,甚至是對她智商的侮辱。他還在騙她!

他還在試圖用這些漏洞百出的理由來欺騙她!

一股巨大的、混合著憤怒和悲涼的疲憊感席卷了蘇念。她只覺得渾身發(fā)冷,

連握著手機的力氣都快被抽空。她點開那條信息,手指懸在屏幕鍵盤上方,微微顫抖。

雨水順著傘骨滑落,滴在她的手背上,冰涼刺骨。最終,她沒有回復任何一個字。指尖移動,

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決絕,點開了信息右上角的選項,然后,

重重地按下了那個冰冷的選項:[加入黑名單]確認。屏幕上跳出簡短的提示:操作成功。

從此以后,這個號碼,連同它承載的所有解釋、懇求、甚至是他最后的聲音,

都將被徹底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。蘇念將手機塞回口袋,仿佛扔掉一塊燙手的烙鐵。

她抬起頭,深吸了一口潮濕冰冷的空氣,重新邁開腳步。雨還在下,沙沙作響,

模糊了前方的路,也模糊了她眼中最后一點微弱的水光。腳下的水洼被踩碎,

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,一片混沌。永寂的星夜,不需要任何回響。第三章:星軌偏離,

暖光暫棲時間如同奔涌的河水,裹挾著破碎的過往,無可挽回地向前。日歷一頁頁翻過,

季節(jié)更迭,北國的風雪與南方的濕雨交替往復,漸漸沖刷著那些曾經蝕骨銘心的激烈棱角。

痛楚并未消失,但它學會了潛伏,學會了披上一層名為“日?!钡膫窝b,

只在深夜獨處或猝不及防的瞬間,才猛地探出尖銳的爪牙。

林修的生活被公式、數(shù)據(jù)和冰冷的儀器占據(jù)。他像一個精密設計的機器,

將自己所有的精力、情感,乃至睡眠,都壓榨出來,投入到一個又一個高密度的項目中去。

他不再是那個偶爾會在晚自習斷電時亮起一盞筆尖燈的沉默少年,

他成了實驗室里最令人矚目的新星之一,嚴謹、高效,近乎不近人情。導師欣慰于他的蛻變,

師弟師妹敬畏他的能力,只有眼底深處那抹揮之不去的疲憊和深潭般的沉寂,

泄露著未被完全馴服的荒蕪。一個項目攻堅的關鍵節(jié)點,連續(xù)熬了三個通宵。

林修揉著刺痛的太陽穴,眼前的電路圖仿佛在微微晃動。他端起手邊早已冷透的咖啡,

指尖冰涼。視線不經意掃過桌面角落——那支深藍色的鋼筆,

筆帽頂端那次磕碰留下的微小凹痕,在慘白的燈光下格外醒目。他下意識地伸手拿起它。

冰冷的金屬觸感順著指尖蔓延上來。“林修?”一個成熟平和的女聲在門口響起。

林修動作一頓,抬眼看去。沈薇穿著剪裁合體的米白色羊絨衫,臂彎搭著深色大衣,

正站在實驗室門口看著他。她是合作項目方派來的技術主管,也是本校畢業(yè)的博士學姐,

專業(yè)能力極強,處事干練,待人接物有種恰到好處的從容與溫和?!吧蛑鞴?。

”林修放下鋼筆,站起身,極力驅散眼前的眩暈感?!靶量嗔?。”沈薇走進來,

目光在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蒼白的臉色上停留片刻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,

“數(shù)據(jù)模型初步跑通了,但第三象限的收斂速度還是不夠理想。

我注意到你之前提出的那個優(yōu)化算法,或許可以試試?

”她將一份打印出來的報告輕輕放在他面前,指尖點在圖表上,思路清晰,言語簡潔。

林修的目光落在她指點的位置,疲憊的大腦瞬間被拉回熟悉的邏輯軌道。他拿起報告,

迅速掃過關鍵數(shù)據(jù),眉頭微皺:“這個系數(shù)補償可能過度了,

邊界條件需要重新……”“我也有同感。”沈薇微微頷首,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,

語氣自然而然地切入技術細節(jié),“邊界震蕩的抑制因子,

我認為可以參照你上次在《信號處理》期刊那篇論文里的推導……”沒有多余的寒暄,

沒有刻意的安慰。所有的話題都圍繞著冰冷的數(shù)據(jù)、復雜的算法和亟待解決的難題展開。

沈薇的思維敏銳直接,總能精準地切入要害,提出的建議既專業(yè)又具備操作性。

在她流暢而理性的交談中,林修緊繃的神經奇異地找到了一種依托感。

不需要分神去應付情緒,不需要猜測潛臺詞,只需要專注于純粹的邏輯推演和問題解決。

這是他能理解、能掌控的世界邊界。深夜離開實驗室時,寒風凜冽。

沈薇走在他身側半步的位置,清淡的香水味混合著冬夜清冽的空氣,并不令人反感。

“過度依賴咖啡因會導致神經遞質紊亂,影響判斷精度?!鄙蜣钡穆曇羝届o無波,

像是在陳述一個純粹的生物學事實,“項目進度重要,但核心節(jié)點的穩(wěn)定性同樣重要。

”林修腳步微頓,側頭看了她一眼。路燈的光線勾勒著她輪廓清晰的側臉,

眼神依舊是那種職業(yè)化的冷靜,但話語里似乎又藏著一絲超越工作關系的、淺淡的提醒。

“謝謝提醒,沈主管?!彼吐晳馈!敖形疑蜣本秃??!彼D頭對他露出一個極淡的微笑,

恰到好處地模糊了職場的距離感,“早點休息,林修?!薄班??!绷中迲艘宦?,

看著她走向停在路邊的車,那抹干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駕駛座。寒風刮在臉上,

帶來刺骨的清醒。他看著自己呼出的白氣在夜色中迅速消散。沈薇的出現(xiàn),

像一道精準投射的光柱,照亮了他深陷黑暗泥沼的某個角落。那光穩(wěn)定、清晰、純粹,

帶著冰冷的理性溫度。在她周圍,他可以暫時忘卻胸口那片荒蕪的空洞,

專注于構建邏輯的方舟。但這種依托感,是冰冷的電路板,而非燃燒的爐火。

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——那支鋼筆冰冷的輪廓隔著布料傳來。那微小凹痕的觸感,

依舊清晰。南方的初春,空氣里帶著潮潤的泥土氣息和若有似無的花香。

蘇念抱著一摞剛打印好的實習報告,腳步匆匆地穿過校園林蔭道。

兩個嬉笑著追逐打鬧的男孩子從她身邊猛地跑過,其中一個背包帶狠狠甩在她的手臂上!

“啊!”蘇念猝不及防,腳下一滑,重心不穩(wěn),整個人直直地向旁邊的石板階梯摔去!

“小心!”一個溫和而略帶急促的男聲響起。緊接著,

一只溫暖有力的手臂及時地攬住了她傾斜的肩膀,穩(wěn)穩(wěn)地將她拽了回來!

“嘶——”蘇念疼得倒抽一口冷氣,手臂被背包帶刮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,

更糟糕的是扭傷的腳踝傳來一陣鉆心的痛楚。她臉色煞白,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。

“你沒事吧?”扶住她的男人聲音里帶著關切,手上力道卻很穩(wěn),支撐著她不至于倒下。

蘇念驚魂未定地抬頭,撞進一雙清澈溫和的眼睛里。男人穿著簡單的淺色襯衫和卡其褲,

身型修長,面容干凈清俊,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,氣質溫和得像初春的陽光。

他胸前別著一小塊深藍色的院徽,上面隱約可見醫(yī)院的標志——是醫(yī)學院的學生?

“腳……腳踝好像扭到了……”蘇念的聲音帶著痛楚的顫抖,試圖站穩(wěn),

腳踝處傳來的劇痛讓她踉蹌了一下?!皠e動?!蹦腥说穆曇魷睾蛥s帶著不容置疑的安撫意味,

“讓我看看?!彼⌒囊硪淼胤鲋K念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,動作極其輕柔。他半蹲下身,

卷起蘇念的褲腳,露出紅腫起來的腳踝。他的手指修長,帶著醫(yī)生特有的干凈和穩(wěn)定,

在紅腫處極輕地按壓探查?!班?,應該沒有骨折,是軟組織扭傷。”他抬起頭,

鏡片后的眼神專注而溫和,“需要冷敷制動。能試著站起來嗎?

我扶你去校醫(yī)院急診處理一下?!彼匀坏厣斐鍪直郏疽馓K念可以借力。

疼痛讓蘇念沒有拒絕的余地。她遲疑了一下,輕輕搭上了他的手臂。那手臂穩(wěn)定有力,

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。他小心地攙扶著她站起來,動作極其緩慢穩(wěn)重,

盡量不讓她的傷腳承重。“謝謝……麻煩你了。”蘇念低聲道謝,額頭的冷汗還在滲出。

“不客氣,舉手之勞?!蹦腥宋⑽⒁恍?,笑容溫暖干凈,像驅散了潮濕空氣里的一縷陽光,

“我叫顧言,醫(yī)學院研一的?!薄疤K念。中文系大三?!比バat(yī)院的路上,顧言扶著蘇念,

走得很慢。他并不刻意搭話,只在蘇念疼得吸氣時,低聲提醒:“馬上到了,再忍一下。

”他的目光大部分時候落在前方的路和蘇念的腳下,確保她每一步都足夠穩(wěn)妥。

這種體貼的沉默,反而讓疼痛又尷尬的蘇念感到一絲不易察覺的舒適和解脫。

在校醫(yī)院急診室,顧言熟稔地和值班醫(yī)生打了招呼,顯然對這里很熟悉。

他耐心地陪著蘇念做了簡單的檢查,確認只是韌帶拉傷,需要冰敷和休息。當護士拿來冰袋,

顧言很自然地接過來,細心地在冰袋外面包裹了一層薄薄的紗布,

才輕輕敷在蘇念紅腫的腳踝上。“這樣不會太刺激皮膚?!彼忉尩?,動作輕柔專注。

冰涼的觸感緩解了火辣辣的疼痛。蘇念靠在椅子上,看著顧言認真處理的樣子。他微低著頭,

額前幾縷柔軟的黑發(fā)垂下來,遮住了一點眉梢。鏡片后的睫毛很長,

隨著他專注的眼神微微顫動。側臉的線條干凈柔和,帶著一種安穩(wěn)人心的光暈。他的身上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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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:2025-07-01 23:23:5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