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青梅從山上救回一個男人。我認(rèn)出他是被通緝的山匪。為了保護青梅,
我被山匪打成重傷,斷了一只手,瘸了一條腿,從此斷了青云路。后來山匪被抓,
斬于菜市場口。我與青梅順利成婚。新婚當(dāng)晚,她在我酒里下毒,害我在新婚夜慘死。
臨死前,她瘋狂咒罵我:「要不是你,林郎怎么會死?」「我要你為我的林郎償命!」
再睜眼,我重生回到青梅把山匪從山上拖回來當(dāng)天。這一次,我要走我的青云路,
讓她跟她的山匪鎖死!01暴雨如注,豆大的雨點打在茅草屋頂上,劈啪作響。我坐在窗前,
油燈昏黃的光暈勉強驅(qū)散了一小片黑暗。我手上攥著一卷翻得起了毛邊的《論語》,
指尖冰涼,卻不是因為冷?!爸ㄑ健 痹洪T被推開了,濕重又刺耳。“阿澤!阿澤哥!
”“快,快來幫幫我!”一個焦灼的女聲,帶著哭腔,被風(fēng)雨撕扯地變了調(diào)。來了。
我擱下書卷,起身,走到門邊,并未開門,只是透過門縫向外望去。
我的青梅——柳青青渾身濕透,淡薄的夏衣緊緊貼在身上,勾勒出狼狽的曲線。
雨水順著她凌亂的發(fā)梢往下淌,糊住了眼睛。她正使出吃奶的勁兒,
拖拽著一個比她高大許多的男人。那人 一身被雨水和泥漿浸透的深色短打,
胸口處泅開一大片刺目的暗紅。他雙目緊閉,臉色灰敗,像一具剛從泥潭里拖出來的尸體。
一只粗糙的大手無力地垂著,隨著柳青青的拖拽在泥水里劃出一道斷續(xù)的痕跡。是他,林虎。
那張臉,燒成灰我都認(rèn)得。前世撕心裂肺的痛,青云路斷的絕望,還有合巹酒里致命的甜腥,
瞬間向我涌來,幾乎把我溺斃。胃里一片翻騰,喉嚨口泛起鐵銹般腥甜,我扶住門框,
指尖用力到泛白,這才按下那股恨意和眩暈?!鞍筛?!你還愣著干什么?快開門??!
他快不行了!”柳青青見我毫無反應(yīng),急得直跺腳,聲音陡然尖銳起來,“救人要緊??!
”雨水順著她的下巴滴落砸在那昏迷山匪的臉上。她低頭看著那人,
眼神是毫不掩飾的焦灼和心疼。前世的我,就是被這雙眼睛里的善良和無助蒙蔽至死。
我深吸了一口氣,冰冷的空氣刺入肺腑,帶來一絲清醒。門外,是引狼入室的愚蠢,
是斷肢殘軀,身死名裂的深淵。門內(nèi),是昏燈舊卷,是唯一能讓我掙脫沼澤,直上青云的路。
這一世,我絕不踏錯!“阿澤哥!”柳青青用力拍打著門板,
濕漉漉的手印印在粗糙的木門上,“求你了!開門!”我面無表情地伸出手,不是去拔門閂,
而是將門后那根粗壯的門栓緩緩的,堅定的推到了底?!斑菄}。
”一聲沉悶的落鎖聲清晰地落在了門外柳青青的心上。“柳青青。
”我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出去,冰冷無比,“要救,你自己救,別臟了我的地方,
也別臟了我的書?!?2門外瞬間死寂,只有雨還在瘋狂傾倒,嗶嗶作響。一瞬之后,
柳青青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,“江明澤!你說什么?你還有沒有良心?
見死不救!你還是人嗎?”“你讀什么圣賢書?就你這樣的人,你配嗎?”“良心?
”我?guī)缀跻湫Τ雎?。這兩個字從她嘴里吐出來,簡直就是這世間最大的諷刺。
我死死咬住牙關(guān),才沒將前世的怨恨噴薄而出。“我的良心,只留給值得的人。
”“拖個不知底細(xì)的野男人回來,還要我搭上性命去救?”“柳青青,
你的腦子是被大水泡發(fā)了嗎?”“你!你混賬!”柳青青氣急敗壞地尖叫起來,夾雜著哭音,
“我真是瞎了眼!沒想到你是這種冷血無情的小人!”“好,好!你不救,我自己救!
林大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,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!”門外傳來柳青青粗重的喘息聲,
和壓抑的嗚咽,以及沉重的拖拽聲,漸漸遠(yuǎn)去。我背靠著冰冷的門板,緩緩滑落在地。
黑暗中,只有油燈豆大的火苗不安地跳動。冷血?無情?呵!比起那杯穿腸毒藥,
我這點冷漠算什么?我的手下意識撫上手臂。隔著單薄的衣裳,
仿佛還能摸到前世那道猙獰的斷口。我猛地站起身來,一把抓住那本《論語》。
昏黃的燈光下,泛黃的紙頁上,“學(xué)而優(yōu)則仕”幾個字,仿佛被賦予了全新的生命力。
這一世,我的命,只屬于這條青云路。
03林虎在柳青青家那間四面漏風(fēng)的柴房里養(yǎng)傷的消息,像是長了翅膀一樣,一夜之間,
傳遍了整個柳溪村。村頭的大槐樹下,永遠(yuǎn)是最熱鬧的閑話集散地?!奥犝f了沒?
柳家那丫頭,膽子忒肥了!不知從哪個山旮旯里拖回來一個渾身是血的漢子,
藏在她家柴房了!”張嬸嗑著瓜子,唾沫星子橫飛?!翱刹皇菃??”“嘖嘖!那后生,
看著就不是善茬兒!一臉兇相,胳膊上還有那么老長的疤!”李伯抽著旱煙,搖頭晃腦,
一臉的不贊同,“青青丫頭怕不是被鬼迷了心竅了?江家那小子多好啊,讀書人,斯文有禮,
她倒好……”“嗐!快別提江家那小子了!”王婆子撇撇嘴,壓低了聲音,
帶著幾分幸災(zāi)樂禍,“人江明澤現(xiàn)在可是一門不出,二門不邁,
整日里關(guān)在屋里頭苦讀圣賢書呢!”“那眼睛里頭,壓根就沒有柳青青這號人了!我看哪!
他是徹底寒了心嘍!”“寒心?擱誰誰不寒心?”另一個婦人接口道?!白约何催^門的媳婦,
撿一個野男人藏屋里頭,還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著!江小子沒當(dāng)場退親,
那都是念著舊情分了!”“舊情?”有人嗤笑,“我看吶,這情分早就被柳青青自己作沒了!
”“你們是沒瞧見!前兒我去河邊洗衣服,正瞅見那林虎,傷還沒好利落呢!
就敢大咧咧地坐在柳家院子里曬太陽,青青那丫頭,捧著碗藥,一勺一勺地喂,
那眼神……嘖嘖,黏糊的喲!”“哎喲!真的假的?這也太……”“千真萬確!江小子他娘,
氣得在家里摔了好幾個碗!直罵柳家丫頭不知廉恥,敗壞門風(fēng)!”“要我說,江小子做得對!
就該離那糊涂蛋遠(yuǎn)遠(yuǎn)的,好好讀他的書,將來中了秀才舉人,什么樣的好姑娘找不到?
何必吊死在這一棵歪脖子樹上?”流言蜚語像盛夏里嗡嗡作響的蒼蠅,無孔不入。
柳青青的父母原本在村里還算有幾分薄面,如今卻是抬不起頭來。走在路上,
背后總有人指指點點,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探究。柳父幾次想開口勸女兒,
可看著女兒那副失魂落魄,卻異常固執(zhí)的樣子,話到了嘴邊,又咽了回去,
只剩下沉重的嘆息。柳青青的日子更難過。去井邊打水,
原本圍在一起說笑的姑娘媳婦們立即噤了聲,眼神閃躲。去雜貨鋪賣鹽,
老板的口氣也冷淡了許多。仿佛她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。那些曾經(jīng)夸她懂事,善良的長輩,
如今看她的目光只剩下惋惜和搖頭。她把自己關(guān)在家里,守著柴房里那個氣息日漸粗重,
眼神也越來越肆無忌憚的男人。她把林虎當(dāng)做最后的救命稻草,只有面對他時,
臉上才會浮現(xiàn)出一種近乎病態(tài)的溫柔和滿足。04“林大哥,喝藥了。
”她小心翼翼地端著藥碗,坐在林虎鋪著干草的床邊。林虎斜倚著,胸口的傷早已結(jié)痂。
但那股草莽兇悍之氣卻越發(fā)外露。他毫不避諱地打量著柳青青因為操勞而略顯憔悴,
卻更添幾分楚楚的臉龐。眼神像帶著鉤子,從她纖細(xì)的脖頸,一路滑到了微微起伏的胸口。
“青青妹子?!彼麊≈ぷ娱_口,帶著一股子粗糲的江湖氣。伸手接過藥碗,
粗糙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擦過柳青青的手背。“這些日子,真是辛苦你了。要不是你,
我林虎這條命,早就交代在山溝里了?!绷嗲嗟氖钟|電般一縮,臉頰飛起兩片紅云,
聲音細(xì)若蚊蠅,“林大哥,快別這么說!”“救……救人,是應(yīng)該的?!薄皯?yīng)該的?
”林虎嘿嘿一笑,一口灌下苦澀的藥汁,眉頭都沒皺一下,眼神卻更加灼熱地鎖住她。
“我林虎走南闖北,刀頭舔血,見過的人多了。”“像妹子你這么心善,
長得又這么水靈的姑娘,打著燈籠也難找!”他往前湊了湊,
一股混雜著藥味、汗味和血腥味的濃烈氣息撲面而來。柳青青下意識地想往后退,
身體卻僵住了。“那個姓江的酸書生?!绷只⒌恼Z氣陡然轉(zhuǎn)冷,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惡意,
“他算什么東西?也配得上你?”“仗著自己讀過幾本破書,就真當(dāng)自己是個人物了?
”“連門都不敢開,眼睜睜看著你一個弱女子淋著大雨拖我回來?
”“這種沒卵蛋的慫包軟蛋,也值得你惦記?”柳青青的臉色白了白,嘴唇動了動,想反駁,
想為曾占據(jù)她整個少女時光的溫潤少年辯解幾句??上肫鹉切┝餮则阏Z和鄙夷的目光,
她沉默下來。林虎那些充滿侵略性和保護欲的強勢話語卻強勢沖擊著她的心防。
林虎眼中閃過一絲得意,聲音有意放得更低,帶著蠱惑?!扒嗲?,這破村子有什么好?
”“一群鼠目寸光的蠢貨!”“你跟著我走!”“我林虎雖然是個粗人,但有的是力氣,
有的是膽魄!我?guī)汶x開這兒,去個沒人認(rèn)識我們的地方!”“我讓你吃香的喝辣的,
再也不用看這些蠢貨的臉色!”“跟了我,沒人敢再欺負(fù)你!
認(rèn)識的地方……再也不用忍受這些指指點點……吃香的喝辣的……柳青青的心劇烈跳動起來。
林虎描繪的前景,實在是太誘人了!她抬起頭,對上林虎那雙充滿野性和占有欲的眼睛,
仿佛看到了唯一的出路。那點殘存的理智和對江明澤模糊的愧疚,瞬間脆弱得不堪一擊。
她鬼使神差地,輕輕點了點頭。林虎咧嘴笑了,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,
伸出粗糙的大掌握住了柳青青冰涼的小手,力道大得讓她輕輕蹙眉。那一夜,柳家柴房的燈,
亮到了后半夜。06幾天后的一個深夜,月黑風(fēng)高。
一個矯健的黑影熟門熟路地翻過柳家低矮的后院土墻,落地悄無聲息。
正是傷勢基本痊愈的林虎。他摸到柳青青的窗下,有節(jié)奏地輕輕敲了幾下。片刻,
窗戶被人小心推開。柳青青穿著她最好的那身碎花布衣,背著一個癟癟的小包袱。
她臉上帶著孤注一擲的緊張和潮紅,踩著小凳子,被林虎強壯的手臂一把抱了下來?!翱熳?!
”林虎壓低聲音,拉著她就往村外黑黢黢的山林方向跑。柳青青跌跌撞撞地跟著。
最后一次回頭,望著村子深處江家小院的方向。那里漆黑一片,靜寂無聲。她咬緊了下唇,
猛地轉(zhuǎn)過頭,將最后一絲猶豫和愧疚掐滅。任由林虎拉著她,一頭扎進了山林中。身后,
柳溪村在沉睡中,無人知曉一個姑娘就此消失。07時光如梭,轉(zhuǎn)眼已是三年。京城,
貢院門前。巨大的紅榜高懸,墨跡淋漓,在春日和煦的陽光下耀目生輝。無數(shù)人頭攢動,
喧囂鼎沸?!爸辛?!我中了!”一個中年儒生喜極而泣,癱軟在地?!鞍ィ∮致浒窳?!
”白發(fā)老翁安然長嘆,背影佝僂?!翱炜?!頭名!會元!江明澤!是哪個江明澤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