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搶親一事可大可小,偏偏趙咎牽扯了進(jìn)去。
若是處理不好,衛(wèi)國公府也要跟著丟了臉面。
趙咎捏了捏姜瓔的細(xì)白手腕,只覺得稍一用力就能折斷,不知道的還以為永安侯府是哪來的破落戶,連頓飽飯都給不起。
趙咎打定主意以后要把姜瓔養(yǎng)得白白胖胖,面上沒有表露半分。
“你就留在蓼莪院,有什么事吩咐香附她們。我去去就回?!?/p>
姜瓔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趙咎的背影,直到徹底消失視野,才默不作聲地垂下眸子。
香薷和香附服侍姜瓔換上干凈的襦裙,見她情緒低落,忙安慰道,“姑娘放心,九郎不會有事的?!?/p>
趙咎一向潔身自好、不近女色,就連太后娘娘也拿他沒法子。
這還是他第一次和人親近,就算姜瓔做不了正妻,那也一定是個寵妾。
就當(dāng)香薷香附卯足了勁討姜瓔歡心時,一個婦人走了進(jìn)來,上下打量著姜瓔,笑道:“姜二姑娘,永安侯府的人接您來了,就在前院等著呢?!?/p>
香薷香附對視一眼,心道不妙!
香附低聲道:“姑娘,辛夷是世子夫人身邊的陪嫁。”
姜瓔默了默,看來世子夫人讓趙咎過去,也有調(diào)虎離山的意思。
她什么也沒說,只起身跟著辛夷往前院去。
辛夷面帶歉意道:“九郎的任性之舉,給姜二姑娘帶來麻煩了?!?/p>
姜瓔搖了搖頭,低聲道:“是趙九郎君救了我的命?!?/p>
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,如果沒有趙咎的出現(xiàn),恐怕現(xiàn)在她已經(jīng)被常六郎鞭打得奄奄一息了。
常六郎是將軍府僅剩的嫡出獨(dú)苗,脾氣暴戾,也只有在姜寶瑜這個心上人面前才會收斂一二。
辛夷頗為意外地看了姜瓔一眼,只覺得這位姜二姑娘倒是不像外頭所說那樣。
很快前院到了。
姜瓔遠(yuǎn)遠(yuǎn)就看見了永安侯夫人和一雙兒女的身影,一瞬間恐懼如附骨之蛆爬滿全身,雙腳就跟灌了鉛一樣,沉重得邁不出一步。
姜寶瑜似有所覺,回頭一看,驚喜道:“妹妹來了!”
目光落在姜瓔身上的襦裙,她臉上掛著的溫柔笑容凝滯一瞬,不過也只是僅僅一瞬,很快又恢復(fù)了往常的模樣。
姜寶瑜關(guān)切十足道:“才這么一會兒,妹妹怎么就換了身衣裳?是不是......”
她停頓了一會兒,目光擔(dān)憂地望著姜瓔。
熟悉的欲言又止,讓人忍不住頭皮發(fā)麻。
因為往往這種時候,接下來迎接她的就是侯府全家人的呵斥。
果不其然。
姜承祁瞪大雙眼,死死地盯著姜瓔,像是她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過錯一樣,怒聲苛責(zé):“姜瓔,你就這么不知檢點(diǎn)?跟人逃婚還不夠,還做出如此敗壞門風(fēng)的丑事!”
侯夫人劉氏也捂著心口,似不敢相信,看著姜瓔的目光滿是失望。
“阿池,阿娘知道你心里委屈,但你也不能如此自甘墮落啊。我平日告訴你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自尊自愛,難道你都忘了不成?”
姜寶瑜親昵地挽著劉氏的胳膊,撒嬌道:“阿娘,你別生氣,免得氣壞了身子,你對妹妹的用心教養(yǎng)大家都有目共睹,我相信她只是一時糊涂,才做出如此錯事?!?/p>
看似替姜瓔說話,實則是將她推入深淵。
姜瓔看著眼前三人不問緣由的指責(zé),捏緊了手心。
每次都是這樣,只要姜寶瑜一開口,她就會成為眾矢之的。
以前,姜瓔以為姜寶瑜只是單純的不喜歡自己,所以才會處處明里暗里地針對。
為了不讓劉氏操心,兄長左右為難,她永遠(yuǎn)都是退讓的那一個。
哪怕受了冤枉,吃了委屈,也一語不發(fā),默默忍受過去。
她以為退讓就能換來平靜安寧,家和萬事興,卻沒想到,得到的只有劉氏等人的理所當(dāng)然,得寸進(jìn)尺。
姜瓔如今算是徹底看明白了。
表面上是姜寶瑜在針對她,實際上,是整個永安侯府對她的漠視。
在他們眼里,她和奴仆沒什么兩樣。
她的清白聲譽(yù),委屈苦楚,甚至性命安危,都不如姜寶瑜的一個笑臉來得重要。
姜瓔眼底劃過一抹黯然,認(rèn)清事實之后也死心得差不多了。
她深吸一口氣,反問道:“大公子說的丑事是什么?侯夫人說的自甘墮落又是什么?大姑娘口中的錯事,又是從何而來?”
見她不承認(rèn),姜承祁怒氣更勝,言辭堪稱尖酸犀利:“這種丑事,難道還要我直說?你不要臉,我們侯府還要臉呢!”
姜瓔強(qiáng)忍著情緒,一字一句道:“我只想知道,大公子說的丑事是什么?”
“是我被你們硬生生灌藥之后,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,只能被人抬進(jìn)大姑娘的喜轎,而后藥效發(fā)作,渾身滾燙,幾乎要被活活燒死的丑事嗎?”
姜承祁滯了一下:“你在胡說什么?我們給你下的,只是一點(diǎn)點(diǎn)軟筋散,怎么會渾身發(fā)燙?”
姜瓔冷冷重復(fù)道:“只有一點(diǎn)點(diǎn)軟筋散?怕是未必吧?!?/p>
“大公子若是不相信,大可去問給我治病的邢醫(yī)官?!?/p>
姜承祁氣焰頓消,狐疑地轉(zhuǎn)頭,結(jié)果卻對上妹妹閃躲的目光。
“阿寶!你不是說那藥只是暫時的沒力氣?只要阿池到了將軍府就會恢復(fù)正常,為什么還會全身發(fā)熱?!”
姜寶瑜被質(zhì)問嚇得瑟縮了一下肩膀,害怕躲到劉氏的身后,眼含淚水:“我、我也不知道......賣藥的郎中是這么告訴我的?!?/p>
姜承祁看著柔弱可憐的妹妹,心中冷不丁生出懷疑,阿寶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?
這個念頭一冒出來,就被姜承祁迅速推翻抹去。
他忍不住唾棄自己,阿寶如此單純的一個人,又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,他就算懷疑誰都不能懷疑自己的親妹妹啊!
這樣一想,姜承祁就忍不住把所有錯處都怪在姜瓔頭上。
他冷下臉,對姜瓔道:“阿寶只是受人蒙騙,買錯了藥,又不是存心害人。倒是你,即便一開始情有可原,可現(xiàn)在家里都找過來了,你難道還要自甘下賤留在這里?”
姜瓔反問道:“我不留在這,難道等著被你們繼續(xù)送去將軍府受死不成?”
姜承祁面露不耐,以前也沒見姜瓔這么不懂事,什么受死不受死的,說話真難聽。
她不就是記恨著替阿寶嫁給常六的事情嗎?剛才還想誤導(dǎo)他們懷疑阿寶!
姜寶瑜怯怯道:“妹妹,你不想跟常六郎成親,是不是因為趙九郎君呀?”
劉氏大吃一驚,急急忙忙問道:“阿池,你什么時候和趙九郎有了私下往來?”
姜承祁面色一陣青一陣白,“姜瓔!虧我以前夸你懂事有分寸,你竟然敢做出這種私相授受的丑事!”
他們一人一句,就不分青紅皂白給姜瓔定下罪名。
姜瓔一忍再忍,徹底忍不住了,“說話可要講證據(jù)!”
她看著劉氏眼中的譴責(zé)失望,姜寶瑜的惺惺作態(tài),以及姜承祁臉上的怒火,只覺得這一切可笑極了。
“什么叫私相授受?我與趙九郎君不過才見過一面!還是因為兩年前,兩家人在佛寺相遇的緣故?!?/p>
姜瓔盯著劉氏,“夫人忘了不成?”
劉氏面露尷尬,“阿娘還以為你私下里出府......”
姜瓔平生第一次打斷人說話:“夫人管家多年,御下甚嚴(yán),難道連我出沒出府都不知道嗎?”
說完,她又將目光轉(zhuǎn)向姜寶瑜,冷冷道:“大姑娘張口就是揣測我的清白,我倒是想問,既然常六郎這么好,你為何不嫁?”
姜寶瑜手足無措,委屈道:“妹妹,不是我們不相信你,只是,你說你們們清清白白,那趙九郎君又怎么會來搶親?”
“自然是因為他心地善良!”姜瓔毫不遲疑道。
就算趙咎是貪圖美色,那也是救了她的命。
姜瓔是個知恩圖報的人,要不然也不會在永安侯府伺候一家子這么多年,她絕不會讓姜寶瑜他們抹黑趙咎的名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