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奴才噶達琿叩見皇上?!?/p>
只能說,雍正這個高能量肝帝,無論何時都有超絕的行動力,曦瀅前腳接過了協(xié)理六宮之權,后腳內(nèi)務府總管就端著賬本子進了養(yǎng)心殿。
曦瀅懷疑這個肝帝蓄謀已久。
事實也正是如此,自決定讓曦瀅入宮開始,他就盤算著讓和妃出來制衡華妃,這是雍正的最低期許,當然若是這個小姑奶奶真的有管理才能,可以有效降低宮中花銷,那就最好不過。
若是能抓到年氏的把柄,那就是天降意外之大驚喜。
曦瀅:知道了,這就安排,不僅給你安排年氏,別家也給你安排上,超級加倍的抄家套餐,你值得期待。
“這是你永壽宮和主子,以后你便聽她吩咐,六宮之事都要同你和主子回事?!?/p>
跪在下首的噶達琿也不敢抬頭,只恭恭敬敬的給曦瀅磕頭,心里卻是驚濤駭浪,黃規(guī)全那小子運氣好,跟了華妃這個大方主子,手指縫漏出去的油水撈得是盆滿缽滿,就是不知道這個新來的和主子是個什么路數(shù)。
“總管客氣,不過咱么可丑話說在前面,都是為皇上解憂,差事辦的好,那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,但若總管看本宮年輕便糊弄了事,本宮的眼里可是不揉沙子的?!?/p>
新主子的敲打就像是慣例,噶達琿內(nèi)心不以為意,他家在內(nèi)務府盤踞近百年,最多頭幾天把皮稍微繃緊些,背地里還不是該干嘛干嘛。
不過面上還是恭敬異常的諾諾應聲。
“噶達琿是良母妃的胞弟,是朕所倚重八弟的親舅舅,自朕登基,便把覺禪(衛(wèi)氏)一族抬了旗,朕如此厚待,想來定不會讓朕失望,”雍正語氣平靜,但聽得地頭蛇噶達琿都背后冒汗,“若是這般關系親近的奴才都辜負圣眷,必然是被鬼神奪取了心智,朕必不會姑息?!?/p>
噶達琿唯唯諾諾,雍正多的是事要忙,自揮手讓他退下了。
等噶達琿退下,曦瀅隨手翻看面前的宮分賬本,嘖嘖嘖,這假賬可做得真好啊,亂七八糟,就是熟練工來了都得懵三天,就更別說辨別真假了。
誰能想到她一個司命殿的星君,有朝一日下界還得干關老爺?shù)幕钣嬆亍?/p>
“八爺?shù)挠H舅舅啊,那皇上是想抓八爺?shù)男∞p子呢?還是不想?!薄£貫]懶得“揣摩圣意”,直接單刀直入。
曦瀅的直白一再讓雍正語塞,但他同八爺黨的宿怨由來已久,更不是什么秘密,況且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就這么幾息的功夫,難不成這小姑奶奶真的就抓到錯處了?
“雖說朕與兄弟們手足情深,但若真有人貪贓枉法,朕雖痛心疾首,也不得不大義滅親?!庇赫硌菪腿烁裼X醒,一番話說得正義凜然。
嘖,皇帝的嘴,騙人的鬼。
好一個手足情深。
她是該信呢還是不信?
曦瀅的注意力都放在賬本上,都不惜得看他真情實感的表演。
“但若是真抓這把小辮子,牽連可就大了,說不得這內(nèi)務府七司三院都被臣妾得罪一大半,搞不好轉天臣妾可就要‘病亡’了。”內(nèi)務府把持皇室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,“世上這么多聰明人,定也有看得出貓膩的,偏偏臣妾不聰明說破了,豈不是嫌命長?”
看上一屆皇位爭奪戰(zhàn)出頭的除了被康熙硬抬上桌的太子——最后還廢了,哪個的母家不是出身包衣。
不過其實曦瀅并不擔心被包衣的家族報復,不然她大可以用一些迂回的手段,由別人來揭露此事。
雍正不信,不過是一群奴才,怎么可能這么猖狂,但還是吩咐:“朕是天子,必不會讓你身處險地,都出去,蘇培盛你親自在外頭守著,任何人不許靠近?!?/p>
等偌大的暖閣里只剩下了雍正和曦瀅兩個人:“朕也翻看內(nèi)務府的賬本,雖說賬上拋費些,那也是圣祖仁慈,抬手放過的沉疴,如今朕也諭令不得再如此奢靡浪費,可惜花費也并沒太多改善,該虧空還是虧空,百思不解這銀子都到哪兒去了?!庇赫笾槻粣u下問,“若聰明伶俐的和妃娘娘看出了賬上的端倪,還請指點迷津?!?/p>
“這賬啊——倒是沒太大問題,畢竟內(nèi)務府運行多年,運營和記賬便是假的也做成了真的,臣妾便是再耳聰目明,那也不可能就這么看看就看出不妥來?!?/p>
雍正面露失望,還以為今天是白費了時間,誰知曦瀅還有下文。
“臣妾看的問題不在賬本的流水,而是記錄的物價不合常理?!标貫]也不賣關子。
聞言,雍正一把拿過賬本仔細翻閱。
那是瓷庫的賬本。
【雍正元年二月初三日,翊坤宮進青花雙耳樽一對 紋銀五千四百兩】
【御花園更換暖房茶花瓷盆二十盆 紋銀七千兩】
……
看這流水一般從他內(nèi)帑出去的銀子,雍正雖然內(nèi)心滴血,卻也沒覺得哪里不對。
但這也正常,畢竟這種藝術的東西,人家就是可以說這盆的花比那株顏色正些,所以價格貴點也理所應當,或者這個花瓶燒制得更有巧思,形狀更靈巧,報廢了好幾批才挑出這一只最好的,官窯和民窯的成本就是天壤之別,也不是說不過去。
藝術無價,為藝術買單嘛。
“皇上您別看這些大筆的,您心系天下,有時候抓大放小忽略微末小節(jié)也無可厚非,不過于小節(jié)處,有時候也能知微見著?!?/p>
曦瀅換了一本每日供應的時令宮分的賬本,隨便翻開一頁,上面赫然寫著【雞蛋三兩一枚】。
“臣妾記得覺禪家打盛京皇宮就當著膳房的總領,算不算是抓到了他家的小辮子?”
不過看似是曦瀅抓到了覺禪家的小辮子,實際上被抓小辮子的還有和覺禪家一同盤踞膳房的烏雅家,他們二家共管膳房,良妃和德妃還因此成了好閨閨,雍正甚至自己還講過“你(良)母妃也是我母妃”這種鬼話。
就是不知道等查出了問題,作為皇帝母家的烏雅家將要承受的,到底是小懲大戒還是滅頂之災了,但曦瀅有什么壞心思呢?干壞事的又不是她,她不過只是想給他們找點麻煩,別有精神盯著自己肚子做妖罷了。
還好,這會兒的內(nèi)臣比他曾孫子那會兒收斂點,畢竟道光吃的雞蛋可是五十兩一個的珍貴之物。
這么一比,雍正還是有威懾力多了。
“這蛋,是貴了點?”雍正雖無比關注民生,但的確也關心不到雞蛋這等百姓家慣常自產(chǎn)自銷的東西上。
而他曾經(jīng)的王府,如此瑣碎的花銷也到不了他的跟前,況且王府的雞蛋也多是莊子上進的,最多有時候莊子一時續(xù)不上,才會出去采買。
但是也貴,雖然沒貴到這個地步,放在宜修和華妃的眼里,這不過是從王府到宮里,消費也上升了一個檔次。
華妃不在意這點小節(jié),而烏喇那拉家同烏雅家連了宗,宜修自然不會提這等小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