姐姐醒那天，我撕了替身協(xié)議>姐姐成為植物人那天，陸沉要我簽下替身協(xié)議。
>“學她說話，學她走路，成為她活著的影子。”>三年里我活成完美的贗品，
連過敏都要模仿她對芒果的熱愛。>直到姐姐蘇醒的生日宴，
我穿著她最厭惡的猩紅長裙出現(xiàn)。>陸沉當眾斥責：“滾回去換掉，別臟了她的日子！
”>我笑著解開項鏈——那是他親手為姐姐戴上的定情信物。>“陸總，替身游戲結(jié)束了。
”>姐姐在輪椅上突然開口：“你身上的香水...是我昏迷前調(diào)的最后一瓶。
”>我晃著酒杯輕笑：“可惜，里面多加了一味東西?！?——能讓她永遠醒不來的東西。
---水晶吊燈的光芒，冰冷而奢華，如碎鉆般潑灑在宴會廳每一寸空間。
空氣里懸浮著名貴香檳的微醺氣泡，和昂貴香水混雜的甜膩氣息。今晚，
是陸沉為林曉精心準備的蘇醒慶祝宴，亦是她的生日宴。衣香鬢影，觥籌交錯，
每一張精心修飾的臉上都掛著得體的、無懈可擊的笑容，目光卻有意無意地，
黏著在輪椅里那個蒼白而安靜的身影上——林曉。她像一尊剛剛出土、釉色黯淡的薄胎瓷偶，
被擺放在這場盛宴的中心，供人瞻仰，帶著劫后余生的脆弱。陸沉就守在她輪椅旁，
寸步不離。他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，襯得身形愈發(fā)挺拔。他微微傾身，
正低聲對林曉說著什么，側(cè)臉的線條在光影下顯得異常柔和，那是我從未得到過的溫柔。
他替林曉將滑落的薄毯仔細掖好，指尖動作輕緩，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呵護。林曉微微側(cè)頭，
對他露出一個極淡、極虛弱的笑意，那笑意如同一根極細的針，無聲無息地刺入我的眼底。
角落里，冰涼的大理石柱像沉默的墓碑，勉強支撐著我挺直的脊背。
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高腳杯冰涼的杯壁，
杯中的液體在晃動的光影下呈現(xiàn)出一種近乎血液的暗紅。周圍那些或探究或憐憫的目光，
像帶著倒鉤的絲線，纏繞上來，帶著粘稠的惡意和審視。
我成了這場盛大表演里最不合時宜的注腳，
一個即將被主角光芒徹底覆蓋的、拙劣的替身道具?！皣K，那就是那個替身？林晚？
”“可不就是她嘛。真以為自己穿上水晶鞋就是公主了？贗品就是贗品。”“陸先生心真狠，
對著這張臉三年，現(xiàn)在正主醒了，她連影子都算不上了吧？”“噓……小聲點，
她看過來了……”細碎的低語如同毒蛇的信子，咝咝作響，精準地鉆入耳膜。
我捏著杯腳的手指收緊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，冰涼的觸感沿著指尖蔓延，
卻壓不下心底翻涌的、帶著血腥味的麻木。
目光再次投向那被眾人簇擁的中心——林曉微微仰起頭，蒼白的臉上努力綻開一個笑容，
回應(yīng)著陸沉的低語。陸沉的手，那么自然，那么珍重地，
輕輕搭在她放在輪椅扶手的、枯瘦的手背上。那畫面，刺眼得讓我胃里一陣翻攪。
記憶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，帶著陳舊而銳利的邊角，狠狠刮過神經(jīng)。“簽了它。
”陸沉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鋒，沒有絲毫起伏，砸在空曠病房冰冷的墻壁上，
激起空洞的回響。他修長的手指夾著一張薄薄的紙，遞到我面前，
紙張的邊緣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。病房里只有儀器單調(diào)而規(guī)律的滴答聲，
像是生命微弱的倒計時。病床上，林曉安靜地躺著，面容蒼白得近乎透明，
身上連接著各種維持生命的管線，像一個被命運粗暴扯斷了線的精致人偶。
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兩片小小的陰影，仿佛只是睡著了。我盯著那張紙，
上面“替身協(xié)議”四個加粗的黑字，像燒紅的烙鐵，燙得我眼球生疼?！皩W她說話，
學她走路，成為她活著的影子?！标懗恋穆曇魶]有絲毫波瀾，
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(guān)的、天經(jīng)地義的事情，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權(quán)威，
“直到她醒來?；蛘摺彼D了頓，目光掃過病床上毫無生氣的林曉，
那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痛楚，快得如同錯覺，“……永遠。”“憑什么？
”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，像是砂紙在喉嚨里摩擦。指甲深深掐進掌心，
試圖用這點微不足道的痛楚來抵御巨大的荒謬和屈辱?！皯{你姓林。
”陸沉的目光終于從林曉臉上移開，落在我臉上，那眼神銳利如鷹隼，
帶著審視一件物品般的冰冷，穿透我的慌亂和無措，“憑這張臉。
”他冰冷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抬起，帶著金屬般的涼意，用力捏住我的下頜，強迫我抬起頭，
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?！傲滞恚@是你欠她的?！毕骂M骨被他捏得生疼。我被迫仰視著他，
在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蒼白而驚恐的倒影，
也看到了他眼中那不容置喙的決絕。那眼神像一把淬毒的匕首，
瞬間刺穿了我所有微弱的抵抗。一種巨大的、冰冷的絕望感如同黑色的潮水，
瞬間淹沒了頭頂。我甚至忘了掙扎，只是僵硬地站著，
任由那屈辱的寒意從被他捏著的下頜蔓延至四肢百骸。那是我簽下名字的地方。
墨跡在紙張上暈開一個小小的、模糊的圓點，像一滴凝固的淚，又像一顆被釘死的恥辱烙印。
“……慢一點！再慢一點！林曉的步子從來不會這么急躁！你是大家閨秀，
不是趕著去投胎的野丫頭！”家庭教師刻板嚴厲的聲音在空曠的舞蹈室里回蕩，
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感。我的腳踝早已酸痛得失去知覺，每一次試圖抬起沉重的腿，
都像是拖著灌了鉛的鐐銬。汗水順著額角滑落，滴進眼睛里，帶來一陣辛辣的刺痛。
視野有些模糊，只能看到落地鏡中那個穿著昂貴絲綢裙、努力模仿著優(yōu)雅步態(tài)的身影，
陌生得讓我心頭發(fā)冷?！巴?！”家庭教師手中的教鞭毫不留情地敲在地板上，
發(fā)出清脆而令人心悸的啪嗒聲?！笆滞?！手腕的弧度！跟你說過多少次！
林曉小姐的手腕線條永遠是最柔和的！”那細長的教鞭帶著風聲，
毫不客氣地抽打在我僵硬的手腕上，一陣尖銳的刺痛瞬間炸開。我猛地瑟縮了一下，
咬緊下唇，將那聲痛呼死死堵在喉嚨里。鏡子里那張酷似林曉的臉，此刻寫滿了狼狽和隱忍，
扭曲得近乎猙獰。書桌上，厚重的仿古銅臺燈散發(fā)著暖黃色的光暈，
卻驅(qū)不散書房里令人窒息的低氣壓。陸沉坐在寬大的書桌后，背對著我，
只留下一個沉默而壓抑的剪影?？諝饽郎萌缤U塊。我垂著眼，
盯著自己放在膝蓋上微微顫抖的指尖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?！盀槭裁?？”他的聲音終于響起，
低沉、平穩(wěn)，卻蘊含著山雨欲來的風暴。他沒有回頭，冰冷的質(zhì)問直接砸向我緊繃的神經(jīng)。
我張了張嘴，喉嚨干澀得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那封被截獲的信，
此刻就躺在他光潔如鏡面的書桌上，像一個昭示我罪行的鐵證。
那是我寫給遠在異國朋友的求救信，用最隱秘的措辭，訴說著這牢籠般的絕望，
祈求一絲渺茫的幫助?！皩W不會認命？”陸沉緩緩轉(zhuǎn)過椅子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鎖住我，
像冰冷的探照燈，將我內(nèi)心那點可憐的掙扎照得無所遁形。“還是學不會……什么是本分？
”他起身，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沉重的陰影，將我完全籠罩。他踱步到我面前，居高臨下，
帶著絕對的掌控力。我被迫抬起頭，迎上他那雙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眸，
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，幾乎要撞碎肋骨?！翱磥?，需要加深點印象?！彼〈轿?，
吐出的話語如同冰錐?“去外面。跪著。林曉不會在雨天忘記帶傘，
更不會……忘記她該有的儀態(tài)?！贝巴獾挠曷曮E然變得清晰起來，嘩啦啦地砸在玻璃上，
如同密集的鼓點敲打在心口。巨大的落地窗外，夜色濃稠如墨，
庭院里精心修剪的灌木在狂風暴雨中狂亂地搖擺。冰冷的命令像鞭子抽打在我的意識上。
身體比思維更快一步地執(zhí)行。我推開沉重的雕花玻璃門，
冰冷的、帶著濕氣的風瞬間灌了進來，卷走了書房里最后一絲暖意。雨水混合著寒意，
劈頭蓋臉地砸下。我一步步走到庭院中央，那片被冰冷雨水浸泡的鵝卵石小徑上。
膝蓋接觸到濕冷堅硬的地面時，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薄薄的衣料，直抵骨髓。
雨水很快浸透了頭發(fā)和衣衫，寒意如同無數(shù)細小的毒針，密密麻麻地扎進皮膚深處。
別墅溫暖的燈光在雨幕中暈開模糊的光團，像遙不可及的幻夢。
隱約的談笑聲隔著厚重的玻璃和雨幕傳來，是陸沉和他的客人們，
在溫暖的室內(nèi)享受著美酒佳肴。我跪在冰冷的雨夜里，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，牙齒咯咯作響。
雨水順著發(fā)梢、臉頰流下，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屈辱的淚水。膝蓋下的鵝卵石硌得生疼，
寒意一點點侵蝕著意志。時間變得無比漫長而粘稠。意識在冰冷的折磨下開始模糊、飄散。
迷蒙中，似乎又聞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味道……奢華的長餐桌上鋪著雪白的亞麻桌布，
銀質(zhì)的餐具在燭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。傭人們無聲地穿梭，
將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擺放在眾人面前。空氣里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和名貴紅酒的醇厚。
我的位置，緊挨著陸沉。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我身上，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刻意的溫和，
落在了餐桌對面林曉的位置——雖然那時她還在沉睡，但那個位置永遠為她保留，纖塵不染。
一只精致的描金骨瓷小碟被傭人端到了我面前。碟子里，
幾塊金黃誘人的芒果肉被精心切成了花朵的形狀，淋著晶瑩剔透的糖漿，
散發(fā)著熱帶水果特有的、濃郁到近乎甜膩的香氣。那香氣鉆進鼻腔的瞬間，
我的胃部猛地一陣痙攣。一股尖銳的、熟悉的刺癢感從喉嚨深處升騰而起，帶著危險的預(yù)兆。
“嘗嘗這個，新到的呂宋芒，很甜?！标懗恋穆曇粼谏韨?cè)響起，低沉悅耳，
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。他甚至親手拿起一枚小巧的銀叉，
姿態(tài)優(yōu)雅地叉起一小塊金黃的芒果肉，那動作流暢自然，如同演練過千百遍。
他的目光并未看我，只是專注地盯著那塊芒果，仿佛那是獻給沉睡神祇的珍貴祭品。
叉尖帶著那塊危險的“祭品”，
不容抗拒地遞到了我的唇??濃郁的芒果香氣瞬間變得極具侵略性，像無數(shù)細小的鉤子，
拉扯著我的神經(jīng)。喉嚨里的刺癢感驟然加劇，像有無數(shù)細小的羽毛在瘋狂搔刮，
呼吸開始變得不暢。我能清晰地感覺到皮膚下的毛細血管在不安地躁動，
仿佛下一秒就要沖破束縛，爆發(fā)出成片的紅疹和灼熱。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，
身體幾不可察地向后微仰，試圖避開那近在咫尺的致命誘惑。
眼角的余光瞥向陸沉——他依舊維持著遞叉的姿勢，側(cè)臉線條冷硬，沒有任何表情，
但那雙深潭般的眼眸深處，卻凝結(jié)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審視和……等待。他在等待我的服從，
等待我像林曉一樣，帶著“她”應(yīng)有的、對芒果的“喜愛”，欣然接受這份“恩賜”。
指尖在桌布下死死攥緊了昂貴的絲綢餐巾，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柔軟的布料里。
胸腔里的空氣像是被瞬間抽干，窒息感伴隨著劇烈的刺癢洶涌襲來。
我甚至能感覺到額角滲出的細密冷汗。不能拒絕。這是林曉“喜歡”的。我閉上眼，
猛地張開嘴，任由那塊冰涼、甜膩的果肉被送入。幾乎是同時，
那股濃烈的味道在口腔里炸開，如同點燃了引信的炸藥。
喉嚨瞬間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??！劇烈的咳嗽無法抑制地爆發(fā)出來，撕心裂肺，
每一次抽吸都帶著灼燒般的痛楚，肺葉仿佛要被撕裂。眼前陣陣發(fā)黑，金星亂冒。皮膚上，
熟悉的灼熱和刺癢感如同燎原之火，瘋狂地蔓延開來，我能感覺到脖頸、手臂，
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都在迅速發(fā)燙、腫脹……混亂中，陸沉似乎低低地吩咐了一句什么。
有人迅速遞來一杯清水。我狼狽不堪地接過，拼命灌下，試圖壓下那致命的灼燒感。
水流沖刷著喉嚨，帶來短暫的、虛假的緩解。劇烈的咳嗽終于慢慢平復(fù)，
只剩下粗重而急促的喘息，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喉嚨深處殘留的刺痛。當我喘息著抬起頭，
臉上因劇烈的咳嗽和窒息感漲得通紅，
脖頸和手臂上已經(jīng)開始浮現(xiàn)出大片的、觸目驚心的紅色疹塊時，我看到陸沉的表情。
他看著我，眼神里沒有絲毫意外，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關(guān)切。那眼神平靜得像結(jié)了冰的湖面，
只有一種……確認。確認我這個贗品，在模仿林曉“喜好”這件事上，
付出了足夠“真實”的代價。他甚至還極輕地、幾不可聞地點了下頭，仿佛在說：很好，
你學得很像。那眼神，比喉嚨的灼痛更冷，比皮膚上的刺癢更讓人絕望。胃里翻江倒海，
剛剛咽下的芒果肉和清水在胃酸的作用下瘋狂攪動，帶來一陣陣惡心欲嘔的感覺。
我死死咬住下唇內(nèi)側(cè)的軟肉，直到嘗到一絲腥甜的鐵銹味，才勉強將那翻涌的嘔吐感壓下去。
“……林晚小姐？林晚小姐？
”一個刻意壓低、帶著點焦急的聲音將我猛地從冰冷刺骨的回憶漩渦里拽了出來。
是陸沉的助理，王銘。他不知何時已悄然來到我身側(cè)，臉上帶著職業(yè)化的、無可挑剔的微笑，
眼神里卻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?！瓣懣傋屛姨嵝涯?，”王銘的聲音壓得更低了，
幾乎只剩下氣音，確保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，“您該去……準備一下了。
”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我的臉，又迅速垂下，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暗示，“時間差不多了，
林曉小姐的生日宴，陸總希望一切……完美無瑕?！薄巴昝罒o瑕”四個字，
被他咬得格外清晰，像四根細小的針，輕輕扎在耳膜上。這熟悉的命令口吻，
這熟悉的、要將我塑造成另一個人的暗示。我緩緩轉(zhuǎn)過頭，看向王銘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，
甚至沒有一絲波瀾。只是靜靜地看著他，看著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錯愕和更深的不安。
周圍那些細碎的低語和窺探的目光，似乎在這一刻都消失了。
音樂、香檳杯碰撞的清脆響聲、賓客們虛偽的談笑……所有聲音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，
變得模糊而遙遠。視線越過王銘的肩膀，再次投向那個中心。陸沉正俯下身，
動作輕柔地為林曉整理鬢邊一縷散落的發(fā)絲，眼神專注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。
林曉微微側(cè)頭，對他露出一個虛弱而依賴的微笑。那畫面，像一束強光，
刺破了我心中最后殘留的、名為“忍耐”的薄冰。我忽然抬起手，
將手中那杯幾乎沒動過的、色澤如血的香檳，遞向王銘。王銘愣了一下，下意識地伸手去接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杯壁的瞬間，我的手指倏地一松?！芭距辍?！
”清脆到刺耳的碎裂聲，如同一個突兀的休止符，驟然切斷了宴會廳里所有的喧嘩！
剔透的水晶高腳杯狠狠砸在光潔如鏡的黑色大理石地磚上，瞬間粉身碎骨。
暗紅色的酒液如同潑濺的鮮血，猛地炸開，飛濺出無數(shù)妖異的水花，
濺濕了王銘價值不菲的褲腳，也在地面上蜿蜒流淌，留下一片驚心動魄的猩紅狼藉。
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?？諝馑查g凝固。所有聲音——音樂、談笑、碰杯聲——戛然而止。
無數(shù)道目光，驚愕的、好奇的、厭惡的、幸災(zāi)樂禍的……如同密密麻麻的探照燈，
瞬間聚焦在我身上，帶著巨大的壓強。陸沉的動作猛地頓住。他直起身，
臉上那層面對林曉時僅有的、稀薄的溫柔瞬間褪得干干凈凈。他轉(zhuǎn)過頭，
目光如兩道淬了寒冰的利箭，穿透混亂的空氣，精準地、帶著雷霆般的怒意，
死死釘在我臉上！那眼神冰冷、銳利，充滿了被打擾的極度不悅和即將爆發(fā)的風暴。
王銘僵在原地，臉色煞白，看著褲腳上那片刺目的酒漬，又驚又怒地瞪著我，嘴唇哆嗦著，
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我站在原地，對那滿地的狼藉視若無睹，
對那無數(shù)道針扎般的目光也毫不在意。只是微微抬起下巴，迎向陸沉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，
嘴角，極其緩慢地，向上勾起一個冰冷而清晰的弧度。夠了。這出名為“替身”的荒誕劇，
該落幕了。我在死寂中邁開腳步。腳下昂貴的手工定制高跟鞋，
細長的鞋跟敲擊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，發(fā)出清脆而冰冷的“嗒、嗒”聲，
每一步都像踩在凝固的寂靜上，敲碎了無形的冰層。那聲音在驟然安靜下來的巨大空間里，
被放大了無數(shù)倍，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，清晰地回蕩著。所有的目光都死死追隨著我。
驚疑、探究、鄙夷、看好戲的興奮……這些粘稠的視線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(wǎng)，但我毫不在意。
我的視線越過攢動的人頭，穿透迷離的光影，牢牢鎖定在輪椅上的林曉，
以及她身邊那個臉色陰沉如水的男人——陸沉。距離在縮短。陸沉眼中的風暴在積聚，
那是一種被冒犯、被挑釁的狂怒。他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，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他大概從未想過，我這個被他馴養(yǎng)了三年的、溫順沉默的影子，
竟敢在這樣一個為他心愛的林曉精心準備的、不容有絲毫瑕疵的盛大宴會上，
以如此突兀而狼狽的方式，悍然登場。五步。四步。三步。
香檳潑濺的暗紅痕跡被我踩在腳下，留下一個個模糊的鞋印，像踏過一片污濁的血泊。
就在我即將走到他們面前時，陸沉猛地向前一步，高大挺拔的身軀帶著迫人的威壓，
像一座山擋在了林曉的輪椅前，徹底隔絕了我看向林曉的視線。他的目光如同實質(zhì)的冰錐，
狠狠刺向我，不，是刺向我身上那件猩紅如血的露肩長裙?！罢l讓你穿這個顏色的？
”他的聲音壓得極低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，
帶著令人窒息的寒意和毫不掩飾的厭惡，如同鞭子抽打在空氣里，“立刻滾回去換掉！
別用你廉價的品味，臟了她的日子！”“她的日子”四個字，被他咬得極重，
像四塊沉重的石頭，砸在地上。整個宴會廳的空氣仿佛被凍結(jié)了。連呼吸聲都消失了。
我停下腳步，距離他僅一步之遙。
他身上那熟悉的、冷冽的木質(zhì)調(diào)香水味混合著憤怒的氣息撲面而來。
我甚至能看清他眼底燃燒的怒火，那怒火之下，是根深蒂固的掌控欲被忤逆的暴戾。
我沒有后退，反而微微歪了歪頭，臉上的笑容不僅沒有消失，反而加深了。
那笑容綻放在精心描畫的眉眼間，在璀璨的水晶燈下，帶著一種近乎妖異的、挑釁的美麗，
像一朵在荊棘中盛開的、帶毒的花。“臟了？”我輕聲重復(fù)，聲音不大，
卻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氣，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。目光緩緩掃過他憤怒的臉，
再落向他身后輪椅上那個蒼白而沉默的身影——林曉正用一種復(fù)雜難辨的眼神看著我。然后，
我的指尖，落在了頸間。那里，戴著一條項鏈。鏈子是最頂級的鉑金，纖細而冰冷。
吊墜是一顆純凈無瑕、鴿子蛋大小的淚滴形藍鉆，在燈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幽藍光芒，
像一滴凝固的深海之淚。這是陸沉當年在蘇富比拍賣會上，以令人咋舌的天價拍下，
親手為林曉戴上的定情信物，象征著他對林曉獨一無二的占有和寵愛。
在我成為替身的三年里，它作為“道具”的一部分，也一直冰冷地鎖在我的脖子上，
提醒著我贗品的身份。此刻，我冰涼的指尖輕輕撫過那價值連城的冰冷寶石，
感受著它堅硬的棱角和沉甸甸的重量。然后，
食指和拇指精準地捏住了項鏈后方那個精巧的暗扣。陸沉的瞳孔驟然收縮！
他似乎預(yù)感到了什么，臉上的怒意瞬間被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愕取代，
甚至夾雜著一絲……恐慌？“咔噠。”一聲極其細微的輕響。在絕對的寂靜中，
卻清晰得如同驚雷。暗扣應(yīng)聲彈開。纖細的鉑金項鏈瞬間失去了支撐，
像一條失去了生命的銀蛇，驟然從我光潔的頸間滑落！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。
那條承載著“林曉”身份象征、承載著陸沉偏執(zhí)愛戀的昂貴項鏈，
在無數(shù)雙驟然瞪大的眼睛注視下，在陸沉瞬間變得鐵青扭曲的面孔前，
在空中劃過一道短暫而刺目的銀藍色弧光?！芭尽！币宦暢翋灥妮p響。
它墜落在我腳邊那片尚未干涸的、暗紅狼藉的香檳酒液里。
幽藍的鉆石瞬間被猩紅的液體浸染、包裹，失去了它原本純凈奪目的光芒，變得污濁而黯淡，
像一顆被遺棄在血泊中的冰冷石頭。死寂。比之前更甚的死寂。連呼吸都仿佛被徹底掐斷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釘在那片猩紅中幽藍的墜子上，又猛地抬起，驚恐地看向陸沉。
陸沉的臉色，已經(jīng)從鐵青轉(zhuǎn)為一種可怕的慘白。他死死地盯著地上那片污濁中的項鏈，
胸膛劇烈地起伏著，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。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，
翻涌著驚濤駭浪般的震怒、被徹底羞辱的狂躁，
以及一種……根基被動搖的、難以置信的恐慌。他猛地抬頭，眼神像淬毒的刀子，
狠狠剜向我，嘴唇翕動著，似乎想咆哮，卻因為極致的憤怒而一時失聲。
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陸沉即將爆發(fā)的臨界點上——“等等。
”一個極其虛弱、卻異常清晰的女聲，帶著一種久未開口的沙啞和干澀，突兀地響起。
如同投入滾油中的一滴冷水。所有的目光，瞬間從我和陸沉身上，
齊刷刷地轉(zhuǎn)向了聲音的來源——輪椅上的林曉。她不知何時抬起了頭，
那雙因為長久昏迷而顯得有些空洞、缺乏神采的眼睛，
此刻卻異常專注地、死死地盯在我身上。她的眉頭微微蹙起，像是在努力辨認著什么，
又像是在捕捉空氣中某種極其細微的氣息。陸沉也猛地轉(zhuǎn)頭看向她，
臉上的暴怒瞬間被一種小心翼翼的緊張和關(guān)切取代：“曉曉？怎么了？是不是不舒服？
”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去握她的手。林曉卻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詢問，
也沒有理會他伸過來的手。她的目光依舊牢牢地鎖定著我，或者更準確地說，
是鎖定著我身體周圍那無形的空氣。她的鼻翼極其輕微地翕動著，
像一只在叢林中謹慎辨認氣息的動物。宴會廳里落針可聞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，
等待著這位剛剛蘇醒的“正主”會說出什么。幾秒鐘的凝滯，漫長得如同幾個世紀。終于，
林曉那蒼白的、毫無血色的嘴唇，極其緩慢地開合，吐出了幾個字，
帶著一種夢囈般的、卻無比確定的困惑：“你身上的香水……”她頓了頓，
似乎在努力搜尋著塵封的記憶碎片，聲音沙啞而飄忽，
“……是我昏迷前……調(diào)的最后一瓶……‘沉淵’？”她的目光，
如同兩束穿透迷霧的微弱探照燈光，直直地刺向我，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穿透力。
“沉淵”兩個字一出，陸沉的臉色再次劇變！他看向我的眼神，
瞬間充滿了更深的驚疑和審視！那是林曉的獨門配方，她昏迷前最后的作品，
只調(diào)制了唯一一瓶樣本，連他都未曾擁有！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我這個替身身上？
無數(shù)道目光如同聚光燈，瞬間聚焦在我臉上，帶著更強烈的探究和難以置信。香水？
林曉昏迷前調(diào)制的最后一瓶？這簡直比剛才摔項鏈還要離奇！
面對林曉那穿透性的目光和陸沉驚疑的審視，
我只是輕輕晃了晃手中不知何時又從侍者托盤里拿過的一杯香檳。
金黃色的液體在剔透的水晶杯中微微蕩漾，折射著吊燈細碎的光芒。我的唇角，
那抹冰冷而妖異的弧度，非但沒有收斂，反而加深了，如同暗夜中悄然綻放的曼陀羅，
帶著致命的蠱惑和一絲……毫不掩飾的惡意。我的視線迎上林曉那雙充滿困惑和探尋的眼睛，
聲音不高，卻清晰地傳遍鴉雀無聲的宴會廳，
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輕快：“林小姐好靈的鼻子?！蔽椅⑽㈩h首，像是在贊許，“沒錯，
正是‘沉淵’?！绷謺缘拿碱^蹙得更緊，眼中困惑更濃。我故意停頓了一下，
讓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再延長一秒。然后，才慢悠悠地，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玩味，
輕輕吐出后半句，如同在敘述一個無關(guān)緊要的小秘密：“可惜啊……”尾音微微上揚，
帶著鉤子，“里面……被我多加了一味東西。
”我清晰地看到林曉那雙剛剛恢復(fù)了些許神采的眼眸，瞳孔猛地一縮！
她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枯瘦手指，驟然收緊，指關(guān)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。
陸沉的臉色更是瞬間變得難看至極，眼神銳利得幾乎要將我洞穿。
我滿意地看著他們臉上瞬間凝固的表情，
目光緩緩掃過周圍一張張驚駭、茫然、難以置信的臉孔，最后，
定格在陸沉那雙翻涌著驚濤駭浪和徹骨寒意的眼眸深處。唇角的笑意，冰冷地綻放到極致。
“——能讓她永遠醒不來的東西?！薄啊茏屗肋h醒不來的東西。”我的聲音不高，
甚至帶著一絲輕飄飄的笑意，像在談?wù)撎鞖?，卻如同在凝固的空氣中引爆了一顆無形的炸彈。
“轟——！”短暫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過后，是徹底炸開的混亂！
嘩然聲如同海嘯般瞬間席卷了整個宴會廳！
驚叫、倒吸冷氣、難以置信的低吼、酒杯失手墜地的碎裂聲……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，
形成巨大的、令人頭暈?zāi)垦５穆暲耍 疤靺?！她說什么？！”“下毒？！她給林曉下了毒？！
”“瘋了嗎？！她怎么敢？！”“陸先生！陸先生！
”無數(shù)道目光從驚疑、好奇瞬間變成了赤裸裸的恐懼和厭惡，如同無數(shù)根燒紅的針，
密密麻麻地刺向我。但我毫不在意。我只是站在那里，像一個終于撕開偽裝的復(fù)仇者，
欣賞著這由我一手點燃的混亂火焰。陸沉的反應(yīng)是最直接的。
他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得干干凈凈，如同被抽干了靈魂的蒼白石膏像。
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，前一秒還翻涌著被羞辱的狂怒，
下一秒就被一種足以凍結(jié)血液的、混合著極致震驚、暴怒和……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慌所取代！
“林！晚！”他幾乎是咆哮出聲，聲音嘶啞扭曲，帶著雷霆萬鈞的毀滅力量，
震得近處的賓客耳膜嗡嗡作響！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、失去理智的兇獸，猛地向前跨出一步，
巨大的威壓如同實質(zhì)的山巒向我傾軋而來！他的手，那只曾無數(shù)次命令我、鉗制我的手，
帶著凌厲的風聲，狠狠抓向我的手腕！然而，
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我皮膚的剎那——“砰?。?！”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，
并非來自陸沉！宴會廳那兩扇沉重的、鑲嵌著繁復(fù)鎏金花紋的橡木大門，
被人從外面用極其粗暴的方式猛地撞開！巨大的門板撞擊在墻壁上，發(fā)出沉悶的回響，
震得整個大廳都仿佛搖晃了一下！所有人的動作和驚呼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硬生生打斷！
無數(shù)雙眼睛驚恐地轉(zhuǎn)向門口！刺骨的寒風裹挾著冰冷的雨腥味，如同決堤的洪水，
瞬間灌入溫暖奢靡的宴會廳！門外，是濃得化不開的、被暴雨沖刷的深沉夜色。
就在這凄風冷雨的背景前，矗立著幾個人影。為首的男人，身形高大挺拔，
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風衣，肩頭被雨水打濕，深色的布料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。
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滴落，砸在光潔的地板上。他的面容冷峻如刀削斧鑿，
眼神銳利得如同出鞘的寒刃，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威壓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，瞬間掃過全場，
最后，如同精準的定位，牢牢地釘在了我的身上！他的目光，復(fù)雜至極。有沉痛，有審視，
有難以置信的驚愕，但更多的，
是一種沉甸甸的、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了然和……無聲的支撐。是林震霆。我的父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