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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選章節(jié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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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--尖銳的、帶著撕裂般痛楚的慘叫聲,像一根燒紅的鐵釬,

猛地刺穿了平穩(wěn)行駛的黑色賓利轎車的隔音玻璃?!爸ǜ隆?!

”刺耳的剎車聲幾乎同時響起,輪胎在粗糙的村道上摩擦出兩道焦黑的痕跡。

司機老陳的額頭瞬間沁出一層冷汗,雙手死死把住方向盤。車身猛地一頓,

后排閉目養(yǎng)神的石根生和張秀蘭夫婦被慣性狠狠甩向前方,又被安全帶勒回座椅,

驚魂未定地睜大了眼睛。“怎么回事?撞到什么了?

”石根生的聲音帶著被驚擾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。

坐在副駕駛的石天佑沒有立刻回答。他的目光像兩道冰冷的探照燈,穿透前擋風玻璃,

死死釘在村口那棵虬枝盤錯、樹冠如蓋的老槐樹下。那里,塵土正微微揚起。

一個身材粗壯、穿著沾滿泥點舊夾克的老男人,正兇狠地揪著一個瘦小老者的衣領,

幾乎將對方雙腳提離了地面。那瘦小老者——石天佑的伯父石滿倉,

布滿皺紋的臉因窒息和痛苦憋成了醬紫色,渾濁的眼睛里全是驚懼,

徒勞地試圖掰開那只鐵鉗般的大手。幾步之外,一個同樣瘦小的老婦人——伯母趙金花,

倒在地上,痛苦地蜷縮著,剛才那聲凄厲的慘叫正是出自她口。她枯瘦的手死死按著側腰,

臉上是難以忍受的劇痛?!袄辖^戶!骨頭還挺硬????!”那粗壯男人咆哮著,

唾沫星子幾乎噴到石滿倉臉上,另一只手作勢要扇下去,

手臂上虬結的肌肉充滿了蠻橫的力量,“二十年前就該把你們石家這點歪苗子全弄死!

省得今天還在這兒礙老子的眼!那塊地,你們石家絕了戶,就該是老子的!還敢提補償?

我呸!” 他狠厲地啐了一口濃痰,落在石滿倉洗得發(fā)白的衣襟上。

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渣的石頭,狠狠砸在石天佑的耳膜上,

也砸進車后座石根生和張秀蘭的心里。時間,

仿佛被這聲惡毒的詛咒瞬間凍結了二十年的厚度,然后轟然碎裂。石天佑的瞳孔驟然縮緊,

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氣從脊椎骨瞬間竄遍全身,直沖頭頂。

那張粗橫、油膩、因長期酗酒而布滿紅絲和浮腫的臉,

那眉骨上一道猙獰的舊疤……無數(shù)個深夜里糾纏他父母、讓他們從夢中驚坐起的夢魘碎片,

此刻無比清晰地拼湊起來,帶著陳腐血腥的氣息,死死攫住了他的心臟。“李…寶…山!

” 這三個字是從石天佑緊咬的牙關里,一個字一個字迸出來的,帶著磨牙吮血的恨意。

二十年前就是這個男人,仗著是村支書李老歪的堂弟,橫行鄉(xiāng)里。他家多占了石家一壟地,

石根生理論了兩句,就被李寶山帶著幾個混混堵在田埂上打得吐血;他家蓋豬圈,

硬說石家的老屋山墻占了他家的“風水線”,掄起大錘生生砸塌了半邊墻,

天兩頭的辱罵、砸窗、往水井里丟死雞死狗……最終逼得石根生一家三口在一個漆黑的雨夜,

像喪家之犬一樣,帶著滿身傷痕和僅有的幾件衣服,背井離鄉(xiāng)。這張臉,化成灰他都認得!

“呃…呃…” 后座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痛苦的呻吟。石天佑猛地回頭。

只見父親石根生臉色煞白如紙,一只手死死揪住胸前單薄的衣料,

另一只手顫抖著指向槐樹下的方向,嘴唇哆嗦著,呼吸急促得如同破舊的風箱,

額頭上瞬間布滿了豆大的冷汗,身體抑制不住地痙攣著?!鞍?!

” 石天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?!案「阍趺戳??別嚇我!

” 母親張秀蘭驚慌失措地扶住丈夫,聲音帶著哭腔,她順著丈夫顫抖的手指望去,

看清了李寶山那張臉,渾身也如篩糠般抖了起來,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懼。

石根生用盡全身力氣,眼睛死死盯著外面施暴的李寶山,又猛地轉向兒子,

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瀕死的胸腔里擠出來的,

李強…在…在你公司…當…當保安隊長…是…是他表哥…王…王德發(fā)…弄進去的…”轟——!

仿佛一道無形的炸雷在石天佑的腦海中爆開。保安隊長?李強?那個新上任不到半年,

據(jù)說很會鉆營、對下面頤指氣使,

自己只在人事簡報掃過一眼名字、從未在意的保安隊長李強?竟然是李寶山的兒子?

而把他弄進去的采購部副經(jīng)理王德發(fā)……石天佑的太陽穴突突狂跳,

一股冰冷的、帶著鐵銹味的怒火瞬間燒遍四肢百骸,幾乎要沖破他的天靈蓋。車窗外,

李寶山似乎打累了,猛地將幾乎窒息的石滿倉像扔破麻袋一樣摜在地上。

石滿倉發(fā)出一聲悶哼,蜷縮著劇烈咳嗽。李寶山還不解恨,抬起穿著臟污膠鞋的腳,

又要朝著地上痛苦呻吟的趙金花踹去!“媽!” 一聲帶著哭腔和憤怒的嘶吼從不遠處傳來。

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——石天佑的堂弟石小海,手里舉著一把磨得锃亮的鋤頭,

眼睛血紅地沖了過來,但他瘦弱的身軀和顫抖的手臂,

在李寶山那蠻牛般的身軀面前顯得如此單薄無力。

李寶山輕蔑地瞥了一眼石小海和他手里的鋤頭,非但沒退,反而獰笑著迎上一步,

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朝鋤柄抓去:“小兔崽子!反了你了!跟你那絕戶爹媽一樣找死!

”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,一個冰冷、沉靜、卻蘊含著風暴般力量的聲音,像淬了冰的鋼針,

清晰地刺破了村口混亂的空氣:“住手。”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,

讓李寶山抓向鋤柄的手下意識地頓在了半空。所有人都循聲望去。黑色賓利的車門無聲滑開。

石天佑走了下來。深灰色的羊絨大衣剪裁利落,包裹著他挺拔如松的身軀。

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眼神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深湖,目光越過眾人,

精準地、毫無溫度地落在李寶山那張寫滿驚愕和尚未褪去戾氣的臉上。他一步一步,

踏過村道上的塵土,走向老槐樹下。皮鞋踩在碎石上,發(fā)出穩(wěn)定而清晰的聲響,

每一步都像踩在緊繃的鼓面上。司機老陳緊隨其后,警惕地護在石天佑側后方。

“你…你誰?。俊?李寶山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懾住了一瞬,色厲內荏地喝道,

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迷惑。眼前這個氣度不凡、一看就是大人物的年輕人,有點眼熟,

卻又無比陌生。二十年的時光,足以將一個面黃肌瘦、眼神里只有恐懼的農(nóng)村少年,

打磨成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存在。石天佑沒有回答他。他徑直走到倒地的伯母趙金花身邊,

蹲下身。張秀蘭也跌跌撞撞地從車上沖了下來,撲到妯娌身邊,眼淚簌簌落下:“嫂子!

嫂子你怎么樣?傷著哪兒了?”“伯母,別怕,沒事了?!笔煊拥穆曇舴诺煤茌p,

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。他小心地避開趙金花按著的腰側,示意老陳幫忙。老陳立刻上前,

和張秀蘭一起,小心翼翼地將痛苦呻吟的趙金花攙扶起來。石天佑這才站起身,

目光掃過被石小海扶起、嘴角還帶著一絲血跡、劇烈咳嗽的伯父石滿倉。

老人渾濁的眼里在看到石天佑時,涌上了巨大的委屈和看到主心骨的激動,

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。最后,石天佑的目光,重新定格在李寶山臉上。那目光,

平靜得像暴風雨來臨前死寂的海面,卻蘊含著能將人徹底吞噬的冰冷壓力。

李寶山被這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,心里莫名地發(fā)虛發(fā)毛,

那點被酒精和蠻橫支撐起來的底氣正在迅速流失。他強撐著,梗著脖子:“看什么看!

哪來的多管閑事?知道老子是誰嗎?這倆老絕戶占著茅坑不拉屎,擋著村里發(fā)展,

老子教訓他們天經(jīng)地義!”石天佑的嘴角,極其緩慢地向上牽動了一下。那不是笑,

而是一個淬著寒冰的弧度?!袄顚毶??!彼逦亟谐隽藢Ψ降拿郑曇舨淮?,

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。李寶山渾身猛地一僵,眼睛瞬間瞪圓了!

這個名字從這個衣著光鮮的年輕人口中叫出來,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詭異感!

他腦子飛快地轉動,

眼前這張冷峻成熟的面孔漸漸重疊……一個他以為早已被踩進泥濘里、永世不得翻身的名字,

帶著地獄歸來的寒氣,猛地刺穿了他被酒精泡得混沌的記憶——石根生家那個小崽子,

石天佑!“是…是你?”李寶山的聲音變了調,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,

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。囂張的氣焰如同被戳破的氣球,瞬間癟了下去,

只剩下油膩臉上的肥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。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,

渾濁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恐懼。二十年前那個雨夜,他帶著人踹開石家破門,

看著石根生一家三口像喪家之犬一樣消失在泥濘中的情景,此刻無比清晰地回閃,

帶著不祥的預兆。石天佑向前逼近一步,那無形的壓力讓李寶山又退了一步,

后背幾乎要撞上粗糙的槐樹皮。石天佑的目光,如同兩柄手術刀,

冰冷地剖析著李寶山臉上每一個因恐懼而扭曲的細微表情。他微微傾身,聲音壓得很低,

低沉而清晰地穿透李寶山嗡嗡作響的耳膜:“讓你兒子李強,明天早上九點,

準時到我辦公室??偛棉k公室。”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。李寶山如遭雷擊,

徹底僵在原地,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,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。兒子李強?

總裁辦公室?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間淹沒了他,讓他幾乎窒息。他嘴唇哆嗦著,

喉嚨里發(fā)出咯咯的怪響,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。石天佑不再看他一眼,

仿佛眼前只是一堆礙眼的垃圾。他轉身,冰冷的目光掃過現(xiàn)場每一個噤若寒蟬的村民,

那些或麻木、或畏懼、或好奇的眼神,最后落回自己家人身上時,

才終于有了一絲屬于人的溫度?!袄详?,報警,叫救護車?!彼闹噶詈啙嵍辛?,

帶著掌控全局的沉穩(wěn),“爸,媽,小海,先扶伯父伯母上車。回老宅?!彼穆曇舨淮?,

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,瞬間驅散了現(xiàn)場的混亂和驚恐。石小海如夢初醒,

趕緊和母親一起,小心翼翼地攙扶起伯父伯母。張秀蘭緊緊握著趙金花的手,淚眼婆娑。

石根生在妻子的攙扶下,雖然臉色依舊蒼白,捂著胸口的手微微顫抖,

但看著兒子如山岳般挺直的背影,眼中那積壓了二十年的陰霾深處,

悄然透出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光亮。警笛聲由遠及近,打破了山村午后的死寂。

石天佑最后瞥了一眼面如死灰、呆若木雞的李寶山,那眼神,

如同在看一個已經(jīng)畫上句號的死人。他轉身,扶著父親,

走向那輛象征著巨大財富和權力的黑色賓利,將身后那個代表著屈辱過往的泥潭,

以及那個陷入無邊恐懼的惡霸,徹底拋下。賓利車平穩(wěn)地駛離村口,卷起淡淡的煙塵。

老槐樹下,只剩下失魂落魄、渾身篩糠的李寶山,和一地狼藉的恐懼。他猛地哆嗦了一下,

連滾帶爬地撲向自己那輛破舊的摩托車,雙手抖得幾乎握不住車把,

腦子里只剩下一個瘋狂旋轉的念頭:完了!強子!強子的工作!

他哆嗦著掏出那個屏幕碎裂的老年手機,手指僵硬地按著兒子的號碼,一遍,兩遍…忙音!

無盡的忙音!巨大的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,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。---夜色,

像打翻的濃墨,沉甸甸地覆蓋了石家荒廢多年的老宅。這棟承載著太多不堪記憶的磚瓦房,

在二十年的風雨侵蝕和無人問津后,更顯破敗凄涼。墻壁斑駁,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塊,

如同凝固的舊血痕。幾扇窗戶的玻璃早已碎裂,用破木板和塑料布潦草地釘著,

夜風穿過縫隙,發(fā)出嗚嗚咽咽的悲鳴,像是房子本身在無聲地哭泣。堂屋里,

一盞臨時接上的白熾燈泡散發(fā)出昏黃搖曳的光,勉強驅散一隅黑暗,

卻將墻壁上大片的霉斑和剝落的墻皮映照得更加猙獰。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重刺鼻的藥油味,

混雜著陳年塵土和潮濕的腐朽氣息,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。

石天佑坐在一張吱呀作響的舊木椅上,

白天的冷硬和威嚴似乎被這老宅的陰郁悄悄軟化了一些,

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疲憊和沉重。他動作輕柔,

小心翼翼地將散發(fā)著濃烈氣味的藥油涂抹在伯父石滿倉青紫腫脹的額角。

老人枯瘦的身體在每一次觸碰下都忍不住輕微地瑟縮,渾濁的眼睛半閉著,

喉嚨里溢出壓抑不住的、痛苦的呻吟。“嘶…輕點,

天佑娃…” 石滿倉的聲音虛弱得像風中殘燭?!安?,忍一忍,揉開了淤血好得快。

”石天佑的聲音低沉而溫和,與白日里判若兩人。他專注著手上的動作,

指腹感受著老人皮膚下凸起的腫塊和冰冷的溫度,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,

每一次揉按都像是在碾壓他自己心上未曾愈合的舊疤。另一邊,

張秀蘭和石小海正圍著伯母趙金花。趙金花側躺在鋪了厚厚被褥的木板床上,臉色蠟黃,

額頭上全是細密的冷汗。村醫(yī)來看過,初步診斷是腰部軟組織挫傷,可能還有骨裂,

需要明天去縣醫(yī)院拍片確認。每一次細微的挪動都讓她痛得直抽冷氣?!吧┳?,喝口水,

慢點…”張秀蘭端著一杯溫水,用小勺一點點喂到趙金花干裂的嘴邊,聲音哽咽,眼圈通紅。

看著昔日要強的妯娌如今痛苦脆弱的樣子,二十年前李家?guī)舜蛏祥T時,

飛濺的玻璃碎片、丈夫被打得口鼻噴血、自己抱著年幼的天佑縮在墻角瑟瑟發(fā)抖的恐怖畫面,

又一次無比清晰地沖進腦海。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絕望,從未真正離開過。

“咳…咳咳…秀蘭啊…連累你們了…”趙金花喝了一小口水,艱難地喘息著,

渾濁的淚水順著眼角深深的皺紋淌下來,

家老墳邊上的一分地…他說…說咱家絕戶了…那地就該是他的…補償款也得歸他…”“放屁!

” 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陰影里的石根生猛地爆出一句粗口,聲音嘶啞,

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痛苦。他佝僂著背,雙手依舊緊緊捂著心口的位置,

臉色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異?;覕?,白天受到的刺激顯然還未平息?!笆裁唇^戶!

什么他的地!他就是條喂不飽的豺狗!當年…當年也是這樣…” 他劇烈地喘息起來,

后面的話被一陣猛咳打斷?!鞍?!”石天佑立刻放下藥油,快步走到父親身邊,蹲下身,

寬厚的手掌輕輕拍撫著父親佝僂的背脊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父親單薄身體下劇烈的顫抖,

那是一種積壓了二十年、早已融入骨血的驚懼和憤怒。“爸,別激動,慢慢說,都過去了。

有我在?!彼穆曇舫练€(wěn)有力,像定海的神針。石根生在兒子的安撫下,

急促的喘息漸漸平復了一些,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,痛苦和屈辱卻愈發(fā)濃烈。他抬起頭,

目光穿過昏黃的燈光,仿佛穿透了二十年厚重的時光塵埃,

落在堂屋那扇早已變形開裂的木門上。

“天佑…那年…你才十二…快過年了…”石根生的聲音干澀而遙遠,

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磨砂紙上磨出來的,

“李寶山…說咱家灶屋的煙囪…熏黑了他家新刷的院墻…那是放屁!隔了十幾米遠!

他就是看咱家剛賣了圈里的豬…手里有幾個錢…眼紅!”回憶的閘門一旦打開,

那些被刻意塵封的、帶著血腥味的畫面便洶涌而出。

還有幾個村里的二流子…拎著棍子…踹門就進來了…”石根生的身體又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,

眼神里充滿了夢魘般的恐懼,

想護住裝錢的匣子…被李老歪一巴掌…扇得撞在門框上…額頭…全是血…”他痛苦地閉上眼,

仿佛又看到了妻子滿臉鮮血、蜷縮在地的場景。

“我…我撲上去跟他們拼命…”石根生的拳頭死死攥緊,指節(jié)捏得發(fā)白,

聲音里充滿了無力的悲憤,

畜生…掄起頂門的杠子…就砸在我背上…骨頭…好像都斷了…”他下意識地佝僂了一下背部,

那里似乎還在隱隱作痛。

砸了鍋…掀了桌子…你奶奶留給你媽的那對銀鐲子…也被…也被擼走了…” 他猛地睜開眼,

淚水混濁地淌過溝壑縱橫的臉頰,看向兒子,那眼神里是無盡的屈辱和深沉的痛苦,

“天佑…爸沒用…爸護不住家…護不住你們娘倆…”“爸!

”石天佑的心像被無數(shù)根針狠狠扎透。他用力握住父親冰冷枯瘦、布滿老繭的手,

那雙手曾為他遮風擋雨,此刻卻只剩下無助的顫抖。十二歲那個寒冷的冬夜,

母親額頭上刺目的鮮血,父親背上恐怖的青紫淤痕,被洗劫一空、如同廢墟般的家,

還有窗外李寶山那囂張刺耳的狂笑……所有被時間模糊的細節(jié),

此刻都帶著驚人的清晰度和錐心的痛楚,轟然撞擊著他的神經(jīng)。他咬緊牙關,

下頜線繃得如同刀削斧刻,才勉強壓下喉嚨里翻涌的腥甜和那股毀天滅地的暴戾。

堂屋里一片死寂,只有趙金花壓抑的呻吟和石根生粗重的喘息。

昏黃的燈光將一家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、扭曲地投在斑駁的墻上,像一群沉默的幽靈。

石小海蹲在母親床邊,年輕的臉龐因為憤怒而扭曲,牙齒咬得咯咯作響。

張秀蘭無聲地流著淚,輕輕拍著妯娌的手背。石天佑緩緩站起身。他走到那扇開裂的木門前,

伸手撫摸著門板上那道深深的、被重物砸出的凹痕。指尖傳來的冰冷粗糙觸感,

像電流一樣直刺心臟。這就是二十年前那場暴行留下的印記之一。他的目光變得幽深,

如同不見底的寒潭?!安福?,”他的聲音在沉寂的堂屋里響起,不高,

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份量,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,“你們安心養(yǎng)傷。

那塊地的補償款,一分都不會少。該是石家的東西,”他頓了頓,每一個字都像淬了火的冰,

“誰也拿不走?!彼哪抗庠竭^破敗的門框,投向外面濃得化不開的黑暗。夜風穿過縫隙,

吹動他額前的碎發(fā),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,冰封的湖面之下,是即將噴發(fā)的熔巖。

李寶山…李強…王德發(fā)…一張無形的網(wǎng)在他心中迅速織就。明天早上九點,總裁辦公室。

這不再是通知,而是審判的開場哨。他拿出手機,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毫無表情的臉。

他撥通了一個號碼,聲音恢復了絕對的冷靜,甚至帶著一絲金屬般的質感:“劉秘書。

立刻做三件事:第一,調取保安隊長李強的全部入職檔案,包括推薦人、背調記錄,

越詳細越好。第二,

查采購部副經(jīng)理王德發(fā)近一年經(jīng)手的所有采購合同、供應商清單、付款記錄,

特別是涉及安防設備和耗材的。第三,通知保安部,明早八點半,所有隊長及以上人員,

到總部大會議室待命,有臨時巡查。理由…就說集團安保升級評估。

”電話那頭傳來劉秘書清晰而高效的回應:“明白,石總。

檔案和采購記錄半小時內發(fā)您郵箱。會議通知立刻下達?!笔煊訏鞌嚯娫挘?/p>

將手機收回口袋。他轉身,重新走回昏黃的光暈里,在父親身邊坐下,拿起那瓶刺鼻的藥油。

“伯父,我們再上點藥?!彼穆曇粲只謴土酥暗臏睾停?/p>

仿佛剛才那個在黑暗中運籌帷幄、下達冰冷指令的人只是錯覺。

石滿倉看著侄兒平靜無波的臉,嘴唇動了動,最終只是長長地、沉重地嘆了口氣,

閉上了眼睛?;椟S的燈光下,石天佑專注地揉著藥油,指尖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。

只有離他最近的石根生,能感受到兒子看似平靜的軀體下,那緊繃如弓弦的肌肉里,

蘊藏著怎樣即將摧毀一切的恐怖力量。那力量,冰封了二十年,只為此刻的爆發(fā)。

---旭日的光芒帶著初秋的微涼,穿透城市高層建筑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墻,

將“天晟集團”總部頂層總裁辦公室映照得一片通明。巨大的空間線條冷硬,

色調以深灰和胡桃木為主,昂貴的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的雜音,

只剩下一種近乎真空的、令人屏息的靜謐。

空氣里彌漫著頂級咖啡豆的醇香和昂貴皮革的淡淡氣息。

石天佑端坐在寬大的黑檀木辦公桌后。他沒有看面前攤開的文件,

也沒有看電腦屏幕上劉秘書發(fā)來的、關于李強和王德發(fā)的詳盡資料。

他的目光落在桌角一個不起眼的實木相框上。照片有些泛黃,是二十年前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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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:2025-06-22 21:35:2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