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考志愿填報最后一天,我鬼使神差再次登錄系統(tǒng)。重點高中一欄竟被篡改成職校烹飪專業(yè)。
我顫抖著改回志愿,這才想起當初算的那一卦。1中考結束那天,
空氣里還殘留著少年們身上的汗氣。我像只脫水的魚,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擠出校門。突然,
一個沙啞的、老頭的聲音突兀地鉆進耳朵:“小姑娘,印堂發(fā)亮,文昌星動,
重點高中的命格啊!”我腳步一頓,看向聲音的來處。樹蔭下,
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黃色道袍的老頭,瞇縫著眼,摸著胡子對我笑。我這是遇上詐騙的了?
正打算離開,卻聽老頭話鋒一轉:“不過嘛……你命里帶了一節(jié)‘斷頭路’,
要是繞不過去……”他咂咂嘴,搖搖頭,“就只能去那油煙灶臺邊一輩子打轉嘍。
”“斷頭路?”我心猛地一沉,隨即又想到,現在科可是究科學的社會,
不流行這封建迷信的一套。因此我皺著眉頭,對老頭說:“爺爺,我沒錢。”“哈哈哈,
你這女娃子!”老頭摸著胡子開懷大笑,同時從樹蔭底下走出來,點點我身上背著的書包,
說:“老頭看你命格不凡,實在不忍心你就此折戟。
只要你把書包里賣塑料瓶的10塊錢給我,讓老頭去買個冰激凌降降暑,
我就把渡劫的辦法告訴你!”我心里咯噔一聲,他怎么知道我剛好有10塊錢?猶豫再三,
反正錢不算多,要真被騙了,大不了當自己日行一善了。想到這里,我便把書包放在地上,
從里面掏出10塊錢遞給他。老頭借過錢,一只手摩挲著藍色紙幣,
另一只手捋著都快被他薅禿了的幾根山羊胡,神神叨叨:“天機嘛……說不得太透。記住嘍,
志愿那東西,是你的命門,盯緊點,一刻也松不得!尤其最后關頭,最容易……咔嚓!
”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,嘿嘿一笑,露出一口黃牙。一股寒意順著脊梁骨爬上來。
我攥緊了書包帶子,手心全是汗。媽的,被騙了!志愿,誰不知道很重要?
我剛把書包拉鏈拉好,正要破口大罵,眼前的老頭卻已經了無蹤跡。老不死的,算你跑得快!
2回到家,那點殘留的暑熱被厚重的窗簾擋在外面??蛷d里冷氣開得足,
繼母李艷穿著真絲睡裙,正悠閑地涂著猩紅的指甲油。父親陳建國還沒下班。“考完了?
感覺怎么樣?”她眼皮都沒抬,語氣敷衍得像問今天天氣?!斑€行。”我含糊應著,
心里亂糟糟全是算命老頭那句“斷頭路”。晚飯桌上,李艷破天荒地給我夾了塊排骨,
臉上堆著刻意的笑:“晚晚啊,志愿想好了沒?要我說,女孩子嘛,學門手藝最實在。
市里新開那個職高,烹飪專業(yè)聽說特別好,跟五星酒店有合作,包分配呢!出來就是大廚,
工資高,又穩(wěn)定……”我心里咯噔一下,算命老頭“油煙灶臺”的話瞬間在腦子里炸開。
我猛地抬頭看她:“媽,以我的成績,只要沒有發(fā)揮失常,應該能上咱們本地的重點高中。
”李艷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隨即拉長:“重點高中?那多累?。∪昕嘧x,再拼四年大學,
出來還不一定能找著好工作!你看隔壁王阿姨家的女兒,讀了研究生,現在不還在家啃老?
聽媽的,媽還能害你?”我低頭干飯,沉默不語氣,氛一下凝滯了。父親這時回來,
李艷便把對我說的那一套又原樣跟父親說了一遍。父親皺著眉,悶悶開口:“孩子想讀高中,
就讓她……”“你知道什么!”李艷尖聲打斷他,飯碗重重擱在桌上,“現在就業(yè)多難?
我是為她將來考慮!早點工作,早點獨立,有什么不好?陳建國,這個家誰說了算?!
”父親張了張嘴,終究在繼母刀子似的目光里,頹然地低下頭,扒拉著碗里的飯粒,
再沒了聲音。我的心,也跟著一點點沉下去,沉進冰窟里。3志愿填報系統(tǒng)開放的頭幾天,
我?guī)缀跏瞧氡淼卿?。市一中的代碼,我閉著眼睛都能背出來。鼠標點下確認的瞬間,
我的心終于開始緊張起來。以我的成績上個重點高中,不成問題,可沒到解綁的那一刻,
總歸還是有些懸念。再加上那老頭的胡言亂語,讓我的心里更亂了。填完志愿,
我一直宅在房間里耍手機,除了三餐和上廁所,幾乎不怎么出去。
李艷偶爾“不經意”地踱到我房門口,隔著門問:“志愿填好了?”那聲音,
充滿了一個母親對孩子的關懷,可卻讓我總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。時間像上了發(fā)條,
離截止日只剩最后一天。晚上,我翻來覆去睡不著,算命老頭那句“最后關頭,
最容易咔嚓”在腦子里嗡嗡作響。晚上十一點點半,我迷迷糊糊睡著了,
卻突然好像一腳踩空一樣,驚醒。鬼使神差地,我下了床,光著腳摸到書房,
按下電腦的開機鍵。手指熟練地輸入網址、賬號、密碼……頁面加載的幾秒鐘,
漫長得像一個世紀。終于,登錄成功!我屏住呼吸,目光死死釘在“志愿填報”那一欄。
第一志愿:市職業(yè)技術學校(烹飪工藝與營養(yǎng)專業(yè))嗡!?。∧X子里像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!
一片空白!心臟砰砰亂跳,緊接著是在全身流竄的冰冷和窒息感。
烹飪專業(yè)……職高……油煙灶臺……斷頭路……是李艷!一定是她!怪不得,
從來不關心我學習的繼母,這段時間總是反復和我討論有關志愿填報的事,同時,
話里話外還隱隱地誘導我填報職校。不是說職校不好,而是以我的成績,
明明可以在未來擁有更多的可能,我又何必提早在一棵樹上吊死?
可是我當時明明第一志愿是填的市一中,為什么卻在志愿填報系統(tǒng)即將關閉的時候,
變成了職校?李艷啊,李艷,雖然你不是我親媽,可從我有記憶開始,
你就是這個家里的一份子。我從來都是把你當成親媽看待,如果以后我有出息,
肯定也會像對待親媽一樣地孝順你。可你千不該萬不該,拿我一生的前途開玩笑。
我死死咬住下唇,鐵銹味在嘴里彌漫開,才勉強壓下那聲沖到喉嚨口的尖叫。
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眼睛死死盯著屏幕右下角的時間——離系統(tǒng)關閉,
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鐘!鼠標指針懸在“修改志愿”的按鈕上,我果斷點擊!刪除!重新輸入!
市一中!代碼!確認!再確認!提交!看向顯示器右下角的時間顯示,還有五分鐘。
我退出系統(tǒng),再次登錄,檢查確認,是市一中。終于!我渾身脫力地癱倒在冰冷的椅子里,
后背的睡衣已經被冷汗徹底浸透。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擂鼓,震得耳膜嗡嗡作響。
我起身打算離開書房,卻不知早已雙腳發(fā)麻,站起來的那一刻,撲通一聲,倒在了地上。
“吱呀——”書房門被推開。李艷穿著睡袍,惺忪著睡眼走進來,
嘴里還打著哈欠:“大半夜不睡覺,在這里干什么呢?
”她的目光隨意地掃過還沒熄滅的電腦屏幕。下一秒,她的哈欠卡在喉嚨里,
惺忪的睡眼瞬間瞪得滾圓!“你大半夜開電腦干嘛?”我冷冷地看著她,
一邊用雙手支撐著椅子,慢慢站起來?!澳恪愀牧耍?!”她失聲尖叫,
手指顫抖地指向屏幕,“誰讓你改的?!誰讓你動的?”最后一點僥幸,徹底粉碎。
真的是她!憤怒的火焰,從腳底板猛地竄上頭頂?!笆悄?!”我站直了身體,用手指著她。
我死死盯著她,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碴子,“是你改了我的志愿!
你想把我送去職高!你想毀了我!對不對?!”李艷被我吼得一愣,
隨即是明顯的心虛:“你……你在胡說八道什么!什么改志愿?我聽不懂!”我邁著小步子,
一步一步靠近她:“你敢對天發(fā)誓,不是你干的?從我中考回來,你就幾次三番明示暗示,
不讓我讀重點高中,非要我去職校。我的準考證放在衣服口袋里,
你有意幫我洗衣服的名義偷走了我的準考證。現在要不是我突然想起來檢查一下志愿,
你就得逞了!”我每向前走一步,李艷就害怕的后退一步,直到她退出了書房,
靠在過道的墻壁上?!拔摇沂悄銒專∥叶际菫槟愫?!職高怎么了?學門手藝餓不死!
總比你心比天高命比紙薄……”“為我好?”我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惡毒的笑話,
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,混合著憤怒和心碎,“為我好就是偷偷摸摸改掉我的志愿?
為我好就是想把我釘死在灶臺邊?李艷!你還好意思說你是我媽?”“在今天之前,
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親媽!但是從今天起,我會讓你在這個家里待不下去!”“啪!
”一記響亮的耳光,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道,狠狠扇在我的臉上!火辣辣的劇痛瞬間炸開!
耳朵里嗡嗡作響,嘴里嘗到了更濃的鐵銹味。我被打得偏過頭去,眼前陣陣發(fā)黑。“李艷??!
!”一聲炸雷般的怒吼,猛地傳來,我爸終于回來了。我爸平時在廠里工作,
今天剛好輪到他上夜班,終于等到他下班回家,剛好看到李艷扇我巴掌的一幕。
他一步一步走進來,沉重的腳步聲像踩在人心上。他看著捂著臉的我,緩緩的把我的手拉開,
隨后心疼的撫上我紅腫的臉頰:“疼不疼,閨女?”我的眼淚剎那間奪眶而出,
顫抖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:“疼。”他的目光逐漸變冷,直直射向臉色煞白的李艷。
“是你干的?”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,每一個字都裹挾著風暴,“你改了晚晚的志愿?
改成職高?”李艷被他的氣勢嚇得后退一步,眼神慌亂地躲閃:“建……建國,
你聽我解釋……不是的……我是……”“解釋?!”他幾步沖進他和李艷的主臥,
然后又像一陣風似的出來。在床頭柜上擺了十幾年的,那個嵌著我們三人“全家福”的相框,
被他狠狠砸在了地上?!芭?!”相框玻璃瞬間炸裂,碎片四處飛濺,
我們三個人齊齊看向地上的殘局。照片里,李艷笑靨如花地摟著我,父親站在旁邊,
笑容溫和。如今,幾片碎玻璃掉在上面,相框四分五裂。父親的聲音再次傳來:“李艷!
你他媽還是不是人?!晚晚不是你親生的,可他也真心實意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媽,你呢?
你竟然偷偷改她的志愿!你的心是黑的嗎?”“建……建國……我……”她還想狡辯,
聲音卻抖得不成樣子?!袄钇G,我真是瞎了眼,娶了你這么個蛇蝎心腸的女人!
”他猛地轉向我,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,充滿了心痛和愧疚。他嘴唇顫抖著,
對我說:“閨女,對不起,是爸讓你受委屈了。以后爸一定好好保護你,
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影響你的前途?!闭f完,他便牽著我堅定地向門口走去?!瓣惤▏?/p>
”李艷的尖叫聲從身后傳來,可只有一聲沉重的關門聲回應了她。
父親帶我住在市區(qū)的一家商務酒店,他讓我好好休息,自己便出了房間。
我隱隱猜到他想做什么,本想勸他息事寧人,可李艷對我的所作所為,
讓我實在無法違心地說出這些話。第二天一早,父親帶著一個文件夾,帶著我回了家。
客廳里,李艷憔悴地坐在沙發(fā)上,兩份打印好的離婚協議書就擺在了茶幾上。
李艷哭得眼睛紅腫,撲上去死死拽住父親的胳膊:“建國!我錯了!我真的知道錯了!
我就是一時糊涂!我怕晚晚上了高中大學,翅膀硬了就不認我這個媽了!
我怕……我怕你不要我了啊建國!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!我以后一定把晚晚當親閨女!
我發(fā)誓!”她哭得情真意切,鼻涕眼淚糊了一臉,那卑微可憐的樣子,
和昨天扇我耳光時的猙獰判若兩人。父親一根一根地掰開她死死攥著自己衣袖的手指,
動作堅決,沒有絲毫猶豫。他的眼神疲憊而冰冷,像看一個陌生人?!昂炞?,李艷。
”他的聲音沙啞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,“我們之間,從你動我女兒前途的那一刻起,
就完了。”李艷的手頹然垂下。她看著父親決絕的臉,又看看茶幾上那兩張冰冷的紙,
眼底最后一點光亮也熄滅了,只剩下無邊的怨毒和瘋狂?!昂?!好!陳建國!陳晚!
你們父女倆合起伙來欺負我!行!”她猛地站起身,臉上還掛著淚痕,
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,狠狠剜過我和父親,“你們不讓我好過,那大家都別想好過!
”她抓起手機,手指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,撥通了一個號碼,聲音尖利得刺耳:“喂?
是《家和萬事興》欄目組嗎?我要爆料!我丈夫陳建國和他女兒陳晚,喪盡天良,
要逼死我這個后媽??!”《家和萬事興》的錄制現場,燈光刺眼,
空氣里彌漫著人造香氛和緊張的氣息。觀眾席黑壓壓坐滿了人,交頭接耳,
嗡嗡的議論聲像是無數只蒼蠅在飛。舞臺中央,三張沙發(fā)呈半弧形擺放。我和父親坐在一側,
李艷獨自坐在另一側。她今天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,穿了件素凈的米白色連衣裙,
臉上涂得很白,眼睛通紅,卻難掩其中的怨毒。她手里緊緊攥著一團揉皺的紙巾,
時不時按一按眼角的淚水。主持人是個笑容溫和的中年女人,她拿著話筒,
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全場:“李女士,請您詳細說說您的情況,好嗎?
我們欄目組和現場的觀眾朋友,都會盡力幫助您的?!本酃鉄舸蛟诶钇G身上。
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,未語淚先流,肩膀一聳一聳,哭得梨花帶雨,
聲音哽咽破碎:“主持人……各位觀眾朋友……我……我真是沒活路了啊……”她抽噎著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