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彥的表情微微一滯,隨后往后退了一步,并且板起臉來:
“不要胡鬧!”
程紫盈向后輕輕一躍,笑道:
“什么時候出發(fā)?”
“現在……或者是明天?!?/p>
“要是現在出發(fā)的話,明天肯定來不及趕回來,可是演武場那邊還有差事要做?!?/p>
程紫盈猶豫片刻,然后又道:
“后天怎么樣?”
后天,是外院大劫將要降臨的日子。
“后天的話……”
“后天早上出發(fā)啦,師兄,拜托拜托,明天演武場的差事很重要,我真的走不開啦!”
程紫盈有些像是開玩笑似的,向陳彥祈求道。
如果后天清早就走的話,也能來得及。
陳彥記得外院大劫發(fā)生的大致時間。
“那就后天早上在宗門外山見咯,師兄!”
少女的身姿俏皮活潑,朝著陳彥的方向揮手道別。
“……”
望著程師妹離開的背影,陳彥嘆了口氣。
在這一輪回當中,陳彥同程紫盈之間的關系并沒有產生疏遠。
而程紫盈似乎逐漸對陳彥產生了某種情愫。
之所以兩人之間的窗戶紙沒有捅破,只是保持著普通師兄妹的關系,是因為陳彥一直都在刻意保持著兩人之間的距離。
陳彥不認為自己是個木訥的人。
但是……
罷了,罷了。
現在最重要的事情,是后天早上,帶程紫盈一起離開宗門,避開外院大劫。
至于其它事,都不是現在應該考慮的。
……
空山宗,外山。
嚴格意義上來講,外山這地界并不屬于空山宗。
因為這地界就只是空山宗的山門而已。
從山腳到山頂,總共一萬零一級臺階,是每隔三年,空山宗開山門時,那些想要來空山宗求仙問道的凡俗子弟的必經之路。
也是空山宗氣海境以下的修士,想要下山時的必經之路。
因為只有自身修為達到了氣海境以上,才能夠御氣騰空。
陳彥站在山頂處,在他的左手旁,立著一塊將近十米高的巨石。
巨石上刻著瀟灑飄逸的“空山宗”三個大字,據宗門內的前輩所說,這三個字是由乙白峰初代峰主所刻。
他在兩天前與程紫盈約定好在這里匯合,然后去距離空山宗的山門五百里遠的泰云城,給城里的駐外領事送信。
泰云城,是距離空山宗山門最近的城池,也是空山宗駐扎在凡世中的橋頭堡。
名義上而言,泰云城是青鵲國的西域首府,但泰云城的實際控制權,則完全在空山宗手上。
在泰云城,城主說話的分量甚至還不及空山宗駐外領事的十分之一。
陳彥孤身一人站在空山宗的山門前,四周無比靜謐。
今天,陳彥早早就等在了這里。
他回頭往山里的方向望去,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或蹤跡。
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,程紫盈也并不是個會爽約的人,并且十分守時。
但她就是沒有出現。
一種莫名的心悸和慌張,涌上陳彥的心頭。
“應該不會吧……”
他轉身往宗門外院的方向跑去。
陳彥永遠也忘不了今天將發(fā)生在宗門外院的那場劫難。
這場劫難從開始到結束,就只持續(xù)了七息的時間。
在這七個呼吸的時間里,外院弟子死傷過萬。
那一輪回中的陳彥僥幸逃過一劫,而程紫盈則身死其中。
如果能在外院大劫來臨之前,帶程紫盈下山的話。
如果的話……
可是沒有如果。
“哈啊,哈啊……”
陳彥喘著粗氣,站在外院的街道上。
他竭力催動著經脈中的真氣,終于趕回了這里。
街道上滿是身著空山宗外院制式道袍的弟子,皆是一副不急不躁,悠哉悠哉的模樣。
陳彥精疲力盡的狼狽模樣跟他們相比,顯得格格不入。
但現在根本就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。
陳彥在路過的外院弟子當中,發(fā)現了一個熟悉的,大概十四五歲的少年身影。
是幾年前才剛剛上山,住在陳彥居舍右后側方向的外院弟子,趙宏。
“趙師弟!”
他向那個身影大喊道。
那個被陳彥稱為趙師弟的弟子回過頭來,看著氣喘吁吁的陳彥愣了一瞬:
“陳師兄,你怎么……”
“你見到紫盈沒有!”
“程師姐?她不久前去師兄你的住所找過你,說是演武場那邊的領事師姐突然有差事交給她,她不能陪你……”
沒等趙宏說完,陳彥便開始向演武場的方向飛奔。
程紫盈十九歲晉升貫氣境,這種突破速度在外院中,絕對算是中上之資。
那些更有天賦的弟子們,往往都終將會離開外院,前往內門。
因此,像是程紫盈這種中上之資的弟子,更會被外院的長老、執(zhí)事們看重,并且重點培養(yǎng),當作外院未來的中流砥柱對待。
也正是因為如此,演武場那邊的領事師姐經常會交付給程紫盈一些差事。
但今天不行。
別說是領事師姐的差事,就算是執(zhí)事,監(jiān)理,甚至是外院長老下達差事都不行。
因為陳彥記得。
他記得,在這場劫難當中的中心區(qū)域,就是演武場。
陳彥在街道上奔跑著,真氣的超負荷運轉,使他的肌肉有些脹痛。
然后,演武場就在眼前。
突然,外院上方的空氣瞬間凝滯。
“……咳!”
陳彥突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。
在剛剛的那一瞬間,陳彥經脈中的真氣突然開始劇烈震蕩,令他的經脈受到了相當嚴重的損傷。
來了。
那場規(guī)模甚至驚動了宗門的太上長老,千年以來空山宗所受到的最大劫難,來了。
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在空山宗外院上空回蕩,街道上的外院弟子們紛紛抬頭。
演武場前的街道上,修為未達貫氣境的外院弟子們紛紛爆體,化為血霧。
掙扎著的陳彥沖進演武場內,身著空山宗淺白色制式道袍,亭亭玉立的程紫盈,就站在演武場的道臺前。
“紫盈!”
程紫盈有些木訥的回過頭來,望向陳彥。
“陳師兄……”
再然后,程紫盈的臉頰從原本的白皙,突然開始變得漲紅,甚至眼中也開始浮現血絲。
下一瞬間,一灘血霧從道臺前的位置爆起。
陳彥愣在原地。
“咳呃……”
他趴在地上,一灘混雜著內臟碎片的污血從他的口中吐出。
巨大的黑蛇影子,開始在演武場的正上方浮現。
突然,一道清色的霞光閃過天空,將那條巨大的黑蛇影子一斬為二。
巨大的靈氣威壓席卷著整個宗門外院。
陳彥勉強抬起頭來。
他在生命的最后時刻,看到的是一襲白衣,青絲如墨的少女身影。
她站在演武場外,抬頭看著天空中被斬斷的黑蛇之影,少女的眼中盡是憤懣與……
懊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