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夫人,少爺他入宮了?!?/p>
馬車從昏暗中駛出,在月光的照耀下駛向遠(yuǎn)處。
噠噠的馬蹄聲蒼勁有力,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深夜。
宓語柔站在門口,眸光落在遠(yuǎn)去的馬車上。
侍女輕聲道:“夫人,或許少爺前往宮內(nèi),是想支持岳將軍,并非受賄匈奴銀兩,讓岳將軍撤軍的?!?/p>
宓語柔不語。
纖弱的嬌軀像一尊雕塑立在原地,月輝落在她的身上。
肌膚勝雪,五官精致,好似造物主得意之作,可絕美的臉蛋竟透出一抹哀傷。
侍女的安慰在她看來,如同嘲弄一般,令她心生寒意。
馬車徹底消失。
宓語柔收回視線,摩挲著手上的玉鐲。
身為左相妻子,她穿著樸素,身上除了玉鐲外,沒有多余的裝飾品。
她眸中流出一抹不舍。
許久。
她將玉鐲取下交給侍女。
“把玉鐲拿出去賣了,交給李大人,讓他充作軍餉?!?/p>
“夫人,這是老夫人給你的遺物,你...”
侍女一臉驚訝。
嫁入相府這些年來,宓語柔過的節(jié)衣縮食,將所有嫁妝全都變賣,用來當(dāng)作軍餉,也有賑濟(jì)災(zāi)民之用。
玉鐲是她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,也是她唯一的念想,尋??呐龆夹奶鄣囊?,現(xiàn)在將其賣出,讓侍女心里不由一緊。
“玉鐲雖好,終究是死物,難以寄托相思?!?/p>
“何況以后想念母親的時候,不需要再用玉鐲了?!?/p>
宓語柔輕聲一笑,玉顏浮現(xiàn)一抹很美的笑容。
這一幕讓侍女看呆了。
自從宓語柔入府后,就沒見她笑過。
本就生的極美,剛才一笑,讓她一個女子也不由驚嘆其美貌。
宓語柔停頓片刻,又道:“明日多買些吃的,放些肉進(jìn)去,孩子們正在長身體,營養(yǎng)要跟上?!?/p>
“夫人,他們已經(jīng)知道你的身份,少爺想讓岳將軍退兵,早已惹得百姓憤怒?!?/p>
“你要是去了,我擔(dān)心會有危險?!?/p>
宓語柔嬌軀頓了頓,蓮步輕移走向別院,不由緊了緊手中的簪子。
“明日早些去?!?/p>
......
“手握四部,二十萬鐵騎,三分之二官員。”
”我活著,女帝能對四部徐徐圖之,逐漸把控朝政?!?/p>
“我若死了,二十萬秦家鐵騎定會叛亂,到時勾結(jié)羌人東征,大秦定會風(fēng)雨飄搖?!?/p>
馬車上。
秦不良不斷考慮贏陰嫚對他動手的決心。
結(jié)果是時機(jī)未到,贏陰嫚不想殺他。
只是今夜做出的兩件事,徹底觸怒贏陰嫚,不盡快挽回那女人肯定不會放過他。
他要入宮。
他要告知女帝,傾盡所有也要讓岳彭打穿匈奴,為大秦百年間戰(zhàn)死的士卒報仇雪恨。
當(dāng)然,這話是他保命對女帝的說詞。
只是現(xiàn)在了解大秦處境,他也不由唉聲嘆息。
如今的大秦,與大宋境遇何其相似。
靖康恥他了解過,那是一個民族的恥辱。
傾巢之下,安有完卵。
這是國仇。
大秦被匈奴壓的喘不過氣。
岳彭好不容易屠滅一座王庭,讓風(fēng)云飄搖的大秦站住腳跟。
現(xiàn)在為了百萬兩銀子,就讓他撤回來。
別說女帝,就連他都覺得原主是個蠢貨。
如今自救的辦法很簡單。
不僅要支持岳彭打匈奴,還要大打特打。
咸陽宮內(nèi)。
贏陰嫚才從沐顏寧砸死秦不良的消息中緩過神,就來到御書房。
她神情冷靜,不斷思考對策。
身為大秦君主,對于秦不良這個奸佞,早就想將他弄死。
可如今正值岳彭北伐匈奴的關(guān)鍵時刻。
秦不良真死了,附庸秦家的大臣肯定會作亂,東境二十萬秦家軍,也會趁機(jī)東征為其報仇。
贏陰嫚細(xì)長的鳳眸有些冷意。
她身著一襲黑色,娟秀玄鳥的龍袍,面色冷厲走進(jìn)御書房。
原以為兵部尚書閻良,工部尚書錢命是為秦不良的事情而來,沒想到是為了岳彭撤軍一事。
“陛下,遼東郡三年大旱顆粒無收,九原郡十室九空,滿城白發(fā)幼童,岳彭此舉屬實(shí)不智,北伐一事勞民傷財(cái),還望陛下令岳彭盡快退兵?!?/p>
錢命苦心勸慰。
贏陰嫚眼中浮現(xiàn)一抹殺意,很快將這情緒掩去。
“大秦三十年,從未勝過匈奴,這一次岳彭大捷,既振奮民心,又能護(hù)佑邊境十年安危。”
“岳彭屠滅一座王庭,繼續(xù)打下去玉門關(guān)遲早能收復(fù)回來?!?/p>
“兩位大人也明白玉門關(guān)是險關(guān),只要拿下,匈奴想要南下難如登天,大秦也能有喘息時間,現(xiàn)在岳將軍勢如破竹,將其召回豈不是前功盡棄?!?/p>
“陛下啊...”
閻良一臉凝重,“老臣知道岳彭能征善戰(zhàn),可他此乃奸佞之舉啊?!?/p>
“岳彭為了兵權(quán),不惜攻打匈奴,甚至屠滅一座王庭,早已惹得匈奴暴怒,若現(xiàn)在還不退兵,等匈奴緩過神來,恐怕九原郡再無一個活口,甚至...”
“甚至一路南下,咸陽也保不住啊?!?/p>
閻良老淚縱橫,跪地哽咽開口,“陛下,如今大秦百姓窮困潦倒,兵甲不足,支持北伐不知死傷多少人?!?/p>
“老臣死諫,懇請陛下令岳彭退兵,削其兵權(quán),將其處死。”
“將岳將軍處死?”
贏陰嫚美眸微瞇,目光落在兩人身上。
錢命打了個寒顫,吞咽一口唾沫。
三年前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子。
誰知三年過去,身上已有帝王威儀,遠(yuǎn)勝先皇。
錢命壓住內(nèi)心驚慌,沉聲道:“陛下,岳彭擁兵自重,若沒有這一次北伐,匈奴肯定只屠戮九原郡百姓,等他們殺夠了自然退去,大秦能趁此機(jī)會招兵買馬?!?/p>
“待到兵強(qiáng)馬壯之時,定能將匈奴一舉擊潰。”
“可岳彭執(zhí)意出兵,徹底惹怒匈奴,現(xiàn)在唯有將岳彭首級交出,再將九原郡徹底劃給匈奴,方可保大秦?zé)o憂?!?/p>
“不錯,老臣也是如此想法?!?/p>
“那九原郡數(shù)十萬百姓呢?”
贏陰嫚聲音猶如寒冬臘月的冰塊,讓人心生寒意。
“岳彭退兵,百姓如何自處,就眼睜睜看著九原郡百姓被匈奴屠戮一空?”
“而今岳彭好不容易讓九原郡百姓再次相信朝廷,還要再走秦云的老路嗎?”
贏陰嫚掃過匍匐在地,身軀顫抖的兩人,冷哼一聲。
“秦家老祖秦云,不敢斬殺匈奴,為了軍功,屠戮大秦百姓上萬人。”
“而今岳將軍勢如破竹,大小戰(zhàn)爭數(shù)百次,用數(shù)萬將士生命,才換取百姓重新信任?!?/p>
“而今再來一次,不需要匈奴攻進(jìn)來,就怕九原郡百姓也會徹底心涼,脫離大秦,與朝廷不死不休?!?/p>
“二位大人,你們就不能為大秦考慮下嗎?”
“你二人這番話,實(shí)在令朕疑惑,你們究竟是朕的臣子,還是單于的臣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