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被族人綁在祭天柱上,烈火即將吞噬我,他們罵我是克死爹娘的妖星。
一隊鐵騎踏碎了我的絕望,為首的威遠侯說,我是他失散十六年的嫡女。我以為逃離了地獄,
卻在踏入侯府的那一刻,看到了他們眼中赤裸裸的利用——原來,我不是歸家的女兒,
而是欽天監(jiān)預言中,用來替代那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假千金,
為侯府擋下滅頂之災的“活祭品”。1我叫阿野,村里人都這么叫我。他們說我是妖星降世,
一出生就克死了爹娘。十六年來,我見過人性最丑陋的一面。
被丟石子、被罵野種、被關進柴房餓上三天三夜……小時候我也哭過、求過、抗爭過,
可換來的只是更殘忍的對待。現(xiàn)在,他們要把我這顆"妖星"燒死,祭祀給老天,
以求來年的風調雨順。粗糲的麻繩深深勒進我的皮肉,火辣辣地疼。
我被綁在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樹改造成的祭天柱上,腳下是高高堆起的干柴,
澆上了刺鼻的桐油。族長舉著火把,面目在火光中扭曲,
他高聲歷數(shù)我的罪狀:"此女天生不祥,所到之處,雞犬不寧!如今大旱,必是此妖孽作祟!
今日,我等便替天行道,燒死妖星,以慰天靈!""燒死她!燒死她!"村民們群情激憤,
他們眼中閃爍著愚昧而狂熱的光,仿佛我被燒成灰燼,甘霖就會從天而降。
我冷冷地看著他們,沒有哭喊,也沒有求饒。求饒有用嗎?十六年的經(jīng)歷已經(jīng)告訴我答案。
火把越來越近,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,點燃了我額前的碎發(fā),發(fā)出一陣焦臭。我閉上眼,
準備迎接死亡的解脫。就在這時,一陣急促而沉重的馬蹄聲由遠及近,
如驚雷般踏破了這偏遠山村的寧靜。"都住手!"一聲威嚴的喝令傳來。我費力地睜開眼,
只見一隊身披玄色重甲的騎兵沖散了圍觀的人群,為首的是一個身著錦衣的男人。
他約莫四十歲,面容冷峻,不怒自威,周身散發(fā)著久居上位的壓迫感。
族長被這陣仗嚇得腿軟,火把"啪"地掉在地上。那錦衣男子翻身下馬,徑直走到我面前,
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,最后目光落在我耳后一顆小小的紅色淚痣上。
他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,隨即恢復了古井無波的冷漠。"十六年前,
我侯府失散了一位嫡女,她耳后也有一顆同樣的淚痣。"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,
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,"你叫什么?"我喉嚨干澀,
幾乎發(fā)不出聲音:"……阿野。""從今天起,你叫沈驚鴻。"他揮了揮手,
身后的護衛(wèi)立刻上前,利落地斬斷了我身上的繩索。我癱軟在地,大口地喘著氣。
他就是當朝威遠侯,沈決。我的親生父親。那一瞬間,我心中竟涌起一絲久違的暖意?;蛟S,
血緣真的能喚醒些什么……2馬車緩緩駛向京城,我縮在角落里,
透過車簾的縫隙偷偷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父親。他正與心腹低聲交談,我豎起耳朵,
想聽聽他會對我說些什么。然而,我聽到的,卻是比祭天臺的烈火更讓人心寒的話。"侯爺,
大小姐找到了,這下太好了!欽天監(jiān)的預言……""好什么?"沈決的聲音冰冷刺骨,
"你看看她那副樣子,粗鄙不堪,哪里有半點侯府千金的模樣?若不是欽天監(jiān)說,
'妖星歸位,以煞擋煞',唯有失散的嫡女回歸,方能化解我沈家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,
我絕不會踏足這種窮鄉(xiāng)僻壤!"心腹諂媚道:"侯爺說的是,
只要大小姐能替府里、替月瑤小姐擋下這一劫,也算是她為家族做的貢獻了。
"沈決冷哼一聲:"貢獻?她能活著回來,已經(jīng)是天大的福氣了。記住,
對外就說她這些年流落在外,體弱多病,需要靜養(yǎng)。絕不能讓她給月瑤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。
月瑤才是我們侯府的未來,是三皇子的心尖人。"車輪滾滾,
將我?guī)蚰亲鶄髡f中富貴潑天的威遠侯府。我蜷縮在馬車的角落,
心中那一絲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熄滅了。原來,他們不是來救我,不是因為血脈親情。我,
沈驚鴻,只是一個用來擋災的工具,一個活著的祭品。我看著自己被繩索磨破的手腕,
緩緩地笑了。從祭天臺到侯府,不過是從一個火坑,跳進了另一個更深的煉獄。但這一次,
我不會再是待宰的羔羊。既然你們把我當成能"以煞擋煞"的妖星,那我就讓你們看看,
妖星降世,到底會給你們帶來怎樣的"驚喜"。3威遠侯府朱門高墻,檐牙高啄,
比我想象中任何一座神仙廟宇都要氣派??晌姨と脒@座府邸的每一步,都感覺不到一絲人氣,
只有撲面而來的、比鄉(xiāng)野寒冬更刺骨的冰冷。引路的婆子將我?guī)У秸龔d,我的親生母親,
侯夫人李氏,正端坐在主位上。她穿著一身華貴的牡丹團福錦衣,
頭上的金步搖隨著她審視的動作微微晃動,折射出冷漠的光。她沒有起身,
甚至沒有一絲動容,只是用挑剔的目光將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,最后落在我的手上,
那是一雙常年挖草藥、干粗活而布滿薄繭和劃痕的手。她嫌惡地蹙起了眉頭,
像是看到什么臟東西。"去洗漱干凈,換身體面的衣服再來回話。"她對旁邊的丫鬟吩咐道,
語氣里沒有半分母女重逢的喜悅,只有不耐煩。我被帶入一個偏僻的小院,
熱水和嶄新的衣物很快被送來。我默默地清洗著身上的污垢,鏡中的少女面黃肌瘦,
眼神卻如野狼般警惕。當我換上一身藕荷色的襦裙,再次被帶到正廳時,廳里多了兩個人。
一個是我的親哥哥,沈修竹。他一身錦衣玉帶,眉眼間與沈決有七分相似,
看我的眼神卻滿是輕蔑與不屑,仿佛我的存在,玷污了這間屋子。另一個,
便是那個被他們捧在手心十六年的假千金,沈月瑤。她生得極美,肌膚勝雪,眉眼如畫,
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襯得她宛如天宮仙子。她看到我,立刻露出一個溫柔而關切的微笑,
快步走到我面前,親昵地拉起我的手。"妹妹,你終于回來了,姐姐盼了你好多年。
"她的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,手也是溫熱柔軟的??僧斔闹讣庥|碰到我粗糙的皮膚時,
我清晰地看到她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惡。那一瞬間,我明白了——這個女人,
是我在這座侯府里,最危險的敵人。她和我,是同類。我們都能在第一時間,
嗅到獵物的氣息。"母親,哥哥,你們看,妹妹多可憐,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。
"她轉過頭,眼眶微紅,楚楚可憐地替我"說話"。侯夫人臉色稍霽,
對沈月瑤露出一絲慈愛:"還是我們月瑤心善。既然回來了,就在府里好生待著吧。
"她頓了頓,又補充道,"月瑤身子弱,你不要去打擾她,就在你的'驚鴻院'里待著,
無事不要出來走動。"沈修竹冷哼一聲,別過臉去,連一句話都懶得和我說。
這場所謂的"親人見面",就在這樣詭異的氛圍中結束了。
沈月瑤"熱情"地將我送回那座偏僻的小院,一路上噓寒問暖,
將一個完美姐姐的形象扮演得淋漓盡致。"妹妹,你剛回來,缺什么就跟姐姐說,
千萬別客氣。"她柔聲細語,替我理了理鬢邊的碎發(fā),"以后,我們就是一家人了。
"我低著頭,聲音怯怯的:"謝謝……姐姐。"她滿意地笑了,那笑容背后,是淬了毒的刀。
她走后,我打量著這個院子。位置偏僻,陳設簡陋,連下人都比別處的要懶散幾分。
他們看我的眼神,充滿了鄙夷和看好戲的幸災樂禍。4接下來的日子,
我徹底活成了他們希望的樣子。我變得怯懦、寡言、上不了臺面。見到侯夫人和沈修竹,
我總是低著頭,唯唯諾諾,連大氣都不敢喘。他們賞賜的東西,
我表現(xiàn)得受寵若驚;他們隨口的訓斥,我嚇得渾身發(fā)抖。很快,整個侯府都知道,
那個從鄉(xiāng)下找回來的真千金,是個粗鄙不堪的草包,除了那張臉還有幾分姿色,
簡直一無是處。我成了侯府最大的笑柄。下人們對我的態(tài)度愈發(fā)怠慢。
送來的飯菜時常是冷的,甚至帶著餿味。冬日里,我的被褥被人"不小心"潑了冷水,
濕冷得像一塊冰。我從不抱怨,也從不反抗。餿了的飯菜,我倒掉,
自己去院子角落里挖能吃的草根果腹;濕了的被褥,我默默地擰干,然后穿著衣服和衣而睡。
我的逆來順受,讓所有人都對我放下了戒心,尤其是沈月瑤。
她經(jīng)常帶著丫鬟來我的"驚鴻院",名為探望,實為炫耀和打壓。她會帶來最新款式的首飾,
在我面前比劃,然后"惋惜"地說:"哎呀,妹妹這身子骨太瘦了,皮膚也粗糙,
戴上反倒不好看,還是等妹妹養(yǎng)好了身子再說吧。"她會帶來精致的點心,
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,眼中閃過一絲鄙夷,嘴上卻說:"妹妹慢點吃,沒人跟你搶,
看你餓的,真讓人心疼。"每一次,我都配合著她的表演,露出羨慕、自卑又感激的神情。
我越是卑微,她就越是得意。她開始把我當成一個可以隨意擺布的玩物,
一個襯托她高貴善良的背景板。但她不知道的是,每當她們走后,我臉上的怯懦瞬間褪去,
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靜。我利用白日里所有人的忽視,在深夜悄悄溜出院子。
我熟悉侯府的每一個角落,就像熟悉我從小長大的那片山林。
我辨認著府里種植的每一種花草,哪些可以入藥,哪些帶有微毒,哪些可以制成迷香。
我在鄉(xiāng)野學到的那些被他們視為"粗鄙"的生存技能,正是我在這座華麗牢籠中,
最鋒利的武器。演戲,誰不會呢?你們越是輕視我,我便越安全。5兩個月后,
我將目光投向了侯府真正的權力核心——禁地"松鶴堂"里,
那個久病纏身、脾氣古怪的太夫人,我名義上的外祖母。據(jù)說她自從大病一場后,
便不見外人,連侯爺和夫人請安,也時常被拒之門外。整個侯府,無人敢輕易踏足那座院子。
這正是我需要的機會。一個無人關注的"死角",可以讓我避開侯府的明面監(jiān)控。
在暗中觀察了半月后,我摸清了松鶴堂的作息規(guī)律。一個深夜,
我用搗碎的、有安眠效果的草葉混合了食物,悄悄喂給了松鶴堂外看守的惡犬。然后,
我像一只貍貓,悄無聲息地翻進了院墻。院子里彌漫著濃重苦澀的藥味,
主屋里傳來一陣陣壓抑的、撕心裂肺的咳嗽聲。我沒有貿然進入,而是在小廚房里,
用我偷偷帶來的幾味普通草藥,借著微弱的灶火,熬了一碗不起眼的安神湯。
這湯方是我在山里跟一個老郎中學的,專治風寒引起的燥咳,能潤肺安神。我端著湯,
深吸一口氣,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房門。"誰?"一個蒼老而警惕的聲音響起。昏暗的燭光下,
一個滿頭銀發(fā)的老太太靠在床頭,劇烈地喘息著,她面容枯槁,但一雙眼睛卻依舊銳利如鷹。
"太夫人,"我跪在地上,將湯碗舉過頭頂,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抖,"我是驚鴻。
聽聞您咳得厲害,我在鄉(xiāng)下學過一點粗淺的法子,熬了碗安神湯,或許能讓您睡個好覺。
"她冷冷地盯著我,眼神里充滿了審視和不信任:"侯府的太醫(yī)都束手無策,
你一個鄉(xiāng)下來的丫頭能有什么法子?是誰讓你來的?你母親?還是月瑤?""不是的,
"我搖搖頭,抬起頭,迎上她的目光,眼神清澈而坦然,"沒人讓我來。
我只是……只是覺得您咳得難受。這湯就算沒用,也喝不壞身子。"她沉默了許久,
似乎在衡量我的話。最終,那劇烈的咳嗽讓她妥協(xié)了。她對身邊的老嬤嬤示意了一下,
老嬤嬤接過湯碗,用銀針試了毒,又親口嘗了一點,確認無事后,才喂給了太夫人。
一碗湯下肚,奇跡般地,太夫人的咳嗽真的漸漸平息了。藥效發(fā)作,她緊繃的神經(jīng)放松下來,
眼神也變得迷離。她半夢半醒間,忽然抓住了我的手。那只枯瘦的手,此刻卻異常用力。
她渾濁的眼睛望著我,
喊著一個我從未聽過的乳名:"我的阿蠻……外祖母好想你……我的阿蠻……"她的眼神里,
沒有了之前的銳利和審視,只剩下純粹的、不含任何雜質的疼愛和思念。那一瞬間,
我整個人都僵住了。十六年來,從未有人用這樣溫暖的手拉著我,用這樣疼愛的眼神看著我。
我?guī)缀跻聊缭谶@份突如其來的、錯位的溫暖里,幾乎要以為,她口中的"阿蠻",就是我。
但理智很快將我拉回現(xiàn)實。我不是阿蠻,我是沈驚鴻,是來復仇的。
她很快就在藥效下沉沉睡去。我為她掖好被角,悄然退下。第二天,太夫人派人傳話,
讓我每日都去松鶴堂侍疾。當我再次見到她時,她已經(jīng)恢復了那個威嚴的老太太模樣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