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宵節(jié)的夜晚,林城老街的燈會人山人海。七歲的周小雨緊緊攥著媽媽的手,
生怕被洶涌的人潮沖散。五彩斑斕的燈籠在她頭頂搖晃,照亮了她興奮的小臉。"媽媽,
我要那個兔子燈!"小雨指著不遠處一個攤位上懸掛的粉色兔子燈,
眼睛里閃爍著渴望的光芒。"好,媽媽給你買。"林秀蹲下身,
輕輕整理女兒被風吹亂的劉海,"但是你要答應媽媽,買完燈籠我們就回家,好不好?
明天還要上學呢。"小雨用力點頭,林秀微笑著站起身,從錢包里取出零錢。
就在這短暫的幾秒鐘里,一個推著糖葫蘆車的小販從她們之間穿過,人群突然涌動起來。
"媽媽?"小雨感到手上一空,驚慌地抬頭四望,卻只看到陌生人的腿和背影。"媽媽!
"她提高聲音喊道,但她的童音淹沒在喧鬧的人聲中。小雨開始在人流中穿行,
眼淚模糊了視線。她記得媽媽說過,如果走散了就站在原地等??墒侨巳和浦煌5囊苿樱?/p>
直到她被擠到一個偏僻的角落。"小朋友,你媽媽呢?"一個陌生的女聲從頭頂傳來。
小雨抬頭,看到一個穿著紅色棉襖的中年婦女正低頭看著她。"我...我和媽媽走散了。
"小雨抽泣著說。"哎呀,走散了呀!那阿姨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?
"女人不由分說地拉起小雨的手,"你媽媽是不是穿藍色外套?我剛才看到她在那邊找你呢。
"小雨心中警鈴大作,媽媽今天穿的是米色風衣,不是藍色。幼兒園老師教過,
不能跟陌生人走。她試圖抽回自己的手,但女人的力氣出奇地大。"不...不用了,
我在這里等媽媽。"小雨后退一步。就在這時,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小雨面前。
"這位大姐,我是派出所的,這孩子交給我吧。"一個穿著制服的男子出示了證件,
女人悻悻地松開了手。小雨松了一口氣,仰頭看著這位"警察叔叔",
卻注意到他的制服有些奇怪,警號的位置空空如也。還沒等她反應過來,
男人已經(jīng)一把抱起她,快步離開了燈會現(xiàn)場。"放開我!你不是警察!"小雨踢打著,
卻被捂住了嘴??謶秩绯彼阌縼恚詈蟮挠洃浭谴瘫堑乃幩逗椭饾u模糊的意識。
當小雨再次醒來時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。墻壁斑駁發(fā)黃,
天花板角落結(jié)著蜘蛛網(wǎng)。她試圖坐起來,卻發(fā)現(xiàn)手腳無力,頭暈目眩。門吱呀一聲開了,
一個面容憔悴的男人走了進來,手里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粥。"醒了?吃點東西吧。
"男人把粥放在床頭的小凳子上,"我叫周建國,以后...以后你就是我女兒了。
"小雨驚恐地往后縮:"我要我媽媽!我要回家!
"周建國的眼神閃爍:"你媽媽...她不要你了。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。
"接下來的日子如同噩夢。小雨被帶到鄉(xiāng)下,成了周建國和李桂芳的"養(yǎng)女"。
李桂芳是個刻薄的女人,常常因為一點小事就對小雨又打又罵。
周建國偶爾會偷偷塞給小雨一顆糖或是一塊餅干,但大多數(shù)時候,
他都沉默地蹲在院子里抽煙,對妻子的暴行視而不見。"掃把星!要不是你,
我們家怎么會這么倒霉!"李桂芳常常這樣咒罵,仿佛小雨的到來帶走了她所有的好運。
小雨試過逃跑。八歲那年,她趁著李桂芳午睡時溜出家門,沿著村口的小路一直跑,
直到雙腿發(fā)軟。一個放牛的老漢發(fā)現(xiàn)了她,問清她是周家的"養(yǎng)女"后,
二話不說就把她送了回去。那天晚上,李桂芳用燒紅的火鉗在她背上留下了永遠的疤痕。
"再跑,我就打斷你的腿!"李桂芳惡狠狠地威脅道。漸漸地,小雨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。
她不再提起親生父母,不再表露想家的念頭。但在內(nèi)心深處,她從未放棄過尋找回家的路。
每當夜深人靜,她都會偷偷回憶與父母在一起的點點滴滴,生怕忘記他們的模樣。
周建國在小雨十二歲那年因病去世。臨終前,他把小雨叫到床前,塞給她一個皺巴巴的信封。
"對不起..."這是他留下的最后三個字。李桂芳在丈夫死后變本加厲地虐待小雨,
把她當作家里的免費勞動力。小雨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做飯、喂豬、打掃院子,
然后步行五公里去鎮(zhèn)上的中學上課。放學后,
等待她的是更多的家務活和隨時可能出現(xiàn)的打罵。但即使在這樣惡劣的環(huán)境中,
小雨的成績依然名列前茅。她知道,讀書是她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。
老師們都很喜歡這個安靜刻苦的女孩,卻對她的家庭狀況無能為力。十六歲那年春天,
小雨在整理養(yǎng)父留下的舊書時,無意中發(fā)現(xiàn)信封里夾著一張泛黃的紙條。
上面潦草地寫著"林城福利院"和一個日期——正是她被帶到周家的一周后。
小雨的心跳加速,手指微微發(fā)抖。這可能是找到親生父母的關鍵線索!
她小心翼翼地把紙條藏在了語文書的夾層里,決定找機會去林城一探究竟。
機會來得比預期更快。一個月后,李桂芳宣布要把小雨嫁給鄰村一個四十多歲的殘疾男人,
換取五萬塊錢彩禮。"你也別上學了,反正女人讀那么多書沒用。
"李桂芳邊數(shù)著男方送來的定金邊說,"下個月就過門。"那天晚上,小雨躺在硬板床上,
盯著天花板直到東方泛白。天亮前,她悄悄起身,
里面裝著賣廢品省吃儉用攢下的三百多塊錢、幾件換洗衣物、學生證和那張至關重要的紙條。
廚房的掛鐘指向四點三十分,李桂芳的鼾聲從隔壁傳來。小雨輕手輕腳地推開后門,
融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中。她一路小跑到鎮(zhèn)上的汽車站,用學生證買了張去縣城的早班車票。
在縣城轉(zhuǎn)乘長途汽車時,她感覺自己的心跳要蹦出胸膛,生怕李桂芳會突然出現(xiàn)把她抓回去。
但直到汽車駛出車站,她緊繃的神經(jīng)才稍稍放松。窗外的景色飛速后退,
小雨把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,無聲地流淚。
這是她七歲以后第一次離開那個噩夢般的"家"。八個小時的顛簸后,汽車終于抵達林城。
小雨站在陌生的街頭,既興奮又恐懼。高樓大廈、車水馬龍,
一切都與她生活的小村莊截然不同。她按照路牌的指示,找到了開往市中心的公交車。
"請問,您知道林城福利院怎么走嗎?"上車后,小雨禮貌地詢問司機。
司機從后視鏡里打量這個背著舊書包、衣著寒酸的女孩:"福利院?老城區(qū)那個?
在和平路下車,往前走兩個路口右轉(zhuǎn)。""謝謝您。"小雨緊緊攥著扶手,生怕坐過站。
福利院比想象中要破舊許多。三層的老式樓房,外墻的灰漿剝落了大半,鐵柵欄銹跡斑斑。
小雨站在大門外,突然感到一陣膽怯。九年了,這里真的會有關于她父母的線索嗎?
"小姑娘,你找誰?"門衛(wèi)室里,一個頭發(fā)花白的老人探出頭來。小雨深吸一口氣:"您好,
我想...想查一下九年前的收養(yǎng)記錄。"老人搖搖頭:"這個你得找院長。不過今天周日,
院長不在。你明天再來吧。"失望如潮水般涌來,
但小雨很快振作起來:"那我能進去看看嗎?也許...也許我能想起些什么。
"老人猶豫了一下,還是打開了小門:"別亂跑啊,就在院子里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
"福利院的院子里有幾個孩子在玩耍,他們好奇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大姐姐。小雨慢慢走著,
試圖在記憶中搜尋熟悉的場景,卻一無所獲。九年前的那個夜晚后,
她的記憶就像被硬生生切斷了一樣。"你是新來的老師嗎?
"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跑過來問。小雨蹲下身,與女孩平視:"不是的,
我是...我是來找人的。""找誰呀?這里的孩子都沒有爸爸媽媽。"女孩天真地說,
卻讓小雨心頭一緊。正當小雨不知如何回答時,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身后傳來:"小芳,
別打擾客人。"小雨轉(zhuǎn)身,看到一位六十多歲的女性,銀白的頭發(fā)整齊地挽在腦后,
眼角有著深深的皺紋,但眼神溫暖而睿智。"陳院長!"小女孩歡快地跑向來人。"你好,
我是陳愛華,這里的退休院長。"老人微笑著伸出手,"我過來拿點東西,你是...?
"小雨突然感到喉嚨發(fā)緊:"我叫周小雨,我...我想找我的親生父母。九年前,
我被人從元宵燈會上帶走,后來...后來被收養(yǎng)了。
"她顫抖著從書包里取出那張泛黃的紙條,"這是我養(yǎng)父留下的,
上面寫著林城福利院和一個日期。"陳院長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。她接過紙條仔細查看,
然后抬頭凝視著小雨的臉,目光漸漸柔和:"孩子,跟我來辦公室吧。
"在簡陋的院長辦公室里,陳愛華為小雨倒了杯熱水,
然后從文件柜底層取出一個積滿灰塵的檔案盒。
"九年前...確實有個和你情況相似的小女孩被送到這里。"陳愛華翻找著發(fā)黃的記錄,
"當時我在任,記得那個案子。警方說是在火車站附近發(fā)現(xiàn)的走失兒童,但一直沒找到父母。
"小雨的心跳加速:"那...那個女孩是我嗎?"陳愛華戴上老花鏡,
仔細對照著記錄和紙條上的日期:"時間吻合。當時那孩子受了驚嚇,問什么都不說,
我們只好暫時收留了她。"她抬頭看著小雨,"后來有個自稱是她叔叔的男人來認領,
手續(xù)齊全,我們就...唉,現(xiàn)在看來可能是人販子偽裝的。
"小雨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水杯,指節(jié)發(fā)白:"所以...我真的是被拐賣的?
"陳愛華嘆了口氣,從檔案中取出一張照片:"這是當時拍的照片,你看看認識這個女孩嗎?
"照片上是一個滿臉淚痕的小女孩,穿著臟兮兮的粉色棉襖,眼神驚恐。雖然時隔九年,
小雨還是一眼認出了自己。"是我..."她的聲音哽咽,"這件棉襖是我媽媽買的,
上面有小兔子圖案。"陳愛華的眼睛濕潤了,她翻到檔案背面,
"當時你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,警方在全市發(fā)布了尋人啟事,但沒人來認領。
"小雨突然想起什么:"我媽媽...我媽媽那天穿米色風衣,長發(fā)到肩膀,她叫林秀!
爸爸叫周明,自己經(jīng)營一家公司!我們家住在...住在陽光花園小區(qū)!
"這些記憶如決堤的洪水般涌出,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。
陳愛華迅速記錄下這些信息:"太好了!這些線索非常關鍵。"她握住小雨冰涼的手,
"我會聯(lián)系我在公安局的老同學,重啟這個案子。孩子,你愿意做DNA比對嗎?
數(shù)據(jù)庫里可能有你父母的信息。"小雨用力點頭,淚水模糊了視線:"我愿意,
我什么都愿意做。我只想...只想找到他們。"陳愛華拿起桌上的電話,
撥通了一個號碼:"老李啊,我這兒有個案子需要你幫忙..."三天后,
小雨坐在林城市公安局的走廊長椅上,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。陳愛華坐在她身邊,
時不時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。"別緊張,"陳愛華輕聲說,
"李警官是我?guī)н^最優(yōu)秀的學生,他一定會幫我們查清楚。"小雨點點頭,
卻止不住身體的輕微顫抖。過去這三天,她暫時住在福利院的空宿舍里,
每晚都夢見父母模糊的面容。有時是母親溫柔地呼喚她"小雨",
有時卻是養(yǎng)母李桂芳猙獰的咒罵聲。每次驚醒,枕邊都是一片濕涼。
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門開了,一位兩鬢斑白、警服筆挺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。
他手里拿著一個文件夾,表情復雜地看向她們。"陳老師,"他朝陳愛華點點頭,
然后目光落在小雨身上,"周小雨是吧?DNA比對結(jié)果出來了。"小雨猛地站起來,
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躍出喉嚨,眼前一陣陣發(fā)黑。"怎么樣?找到我父母了嗎?
"她的聲音細如蚊蚋。李警官示意她們進辦公室。關上門后,他深吸一口氣,打開文件夾。
"根據(jù)你提供的父母姓名和住址,我們找到了符合條件的周明和林秀夫婦。
他們確實在九年前的元宵節(jié)報案稱女兒走失,案件至今未結(jié)。"李警官推過一張照片,
"是這兩個人嗎?"小雨顫抖著接過照片。照片上是一對年輕夫婦,女子溫婉秀麗,
男子英俊儒雅。女子穿著米色風衣,
頸間系著一條淡藍色絲巾——這個細節(jié)像閃電般劈開小雨的記憶。"是...是他們!
"小雨的眼淚奪眶而出!李警官和陳愛華交換了一個眼神。"問題是,"李警官緩慢地說,
"周明夫婦在三年前已經(jīng)找到了他們的女兒。"小雨如遭雷擊,整個人僵在原地。
"不可能..."她喃喃道,"一定是弄錯了...""我們提取了你的DNA樣本,
與數(shù)據(jù)庫中的周明夫婦樣本進行了比對。"李警官翻開下一頁,
"結(jié)果顯示...你們確實存在親子關系。"小雨的大腦一片混亂,耳邊嗡嗡作響。
陳愛華趕緊扶住她搖晃的身體。"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"陳愛華嚴肅地問,
"如果DNA匹配,為什么又說他們已經(jīng)找到了女兒?
"李警官揉了揉太陽穴:"這也是我們困惑的地方。三年前,一個女孩自稱是走失的林小雨,
被送回周家。當時也做了DNA檢測,結(jié)果顯示匹配。
現(xiàn)在又出現(xiàn)一個匹配的...""那個女孩是假的!"小雨激動地站起來,
"我才是真的林小雨!我記得家里的所有事情!我...我記得我們家客廳有架鋼琴,
媽從不讓我碰;記得爸爸書房的窗臺上總放著一個小坦克模型;記得..."她突然停住了,
因為李警官的表情變得異常古怪。"怎么了?我說錯什么了嗎?"小雨惶恐地問。
"不...你說得都對。"李警官深吸一口氣,"周明家的客廳確實有架鋼琴,
書房窗臺上也的確放著坦克模型。這些都是非公開的細節(jié),外人不可能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