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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選章節(jié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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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雨砸得我睜不開眼。侍衛(wèi)把我從床上拖下來時,只給我裹了件單衣。青石板又冷又硬,

膝蓋撞上去鉆心地疼。“王爺…王爺!讓我見他!”我嗓子啞得厲害,

腹中一陣緊過一陣的絞痛讓我蜷縮起來。沒人理我。

兩個侍衛(wèi)像拖死狗一樣把我拽過長長的回廊,雨水潑進(jìn)來,澆透了我的頭發(fā)和衣裳。

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我的恐懼,踢蹬得更兇了?!芭椤币宦晲烅?,

我被丟在王府后門外的泥濘里。冰冷的雨水瞬間包裹全身?!巴蹂唬质?,

”一個侍衛(wèi)的聲音冷冰冰地砸下來,“王爺有令,即刻將你逐出王府。這是休書,拿好了。

”一張薄薄的紙,被雨水打濕,輕飄飄地落在我臉上。像刀片。我抖著手抓住那張紙,

墨跡被雨水洇開一片,但“休棄”兩個大字,依舊猙獰刺目。落款處,

是沈硯行龍飛鳳舞的名字,和他那枚小小的、冰冷的私印。

“為什么…”我喉嚨堵得發(fā)不出完整的聲音,腹中的絞痛猛地加劇,

一股熱流不受控制地涌出腿間。羊水破了。劇痛讓我眼前發(fā)黑,我死死摳著身下的泥水,

指甲縫里全是污黑的泥?!鞍  币宦暺鄥柕膽K叫沖破雨幕。侍衛(wèi)似乎也慌了神,

后退兩步。“快…快去稟報王爺!

個侍衛(wèi)猶豫道:“王爺正陪著側(cè)妃…側(cè)妃受了驚嚇…”“孩子…我的孩子…”我大口喘著氣,

雨水嗆進(jìn)喉嚨,冰冷和劇痛撕扯著我的神經(jīng)。身下的泥水,漸漸染上了淡紅色。

“求你們…找個穩(wěn)婆…求…”聲音越來越微弱。就在我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,

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(yuǎn)及近,停在王府后門。不是沈硯行。一雙沾滿泥濘的靴子停在我面前。

我費(fèi)力地抬起眼,雨幕中,是陸昭衍那張總是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臉,此刻卻繃得死緊,

眼神震驚又憤怒?!巴硖??!”他幾乎是滾下馬的,一把推開擋路的侍衛(wèi),撲到我身邊,

“怎么回事?!”“陸…陸將軍…”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,死死抓住他的衣袖,

劇痛讓我語不成句,“孩子…要生了…好疼…”陸昭衍猛地抬頭,

沖著王府緊閉的后門怒吼:“沈硯行!你他媽還是不是人?!開門!她快死了!

”王府的大門紋絲不動,只有雨水嘩嘩地沖刷著冰冷的石階。陸昭衍狠狠啐了一口,

不再猶豫,一把將我從泥水里撈起來。他脫下自己濕透的外氅,胡亂裹在我身上,

小心翼翼地將我抱上馬背,自己也翻身上來,用身體替我擋住大半風(fēng)雨?!巴硖模瑩巫?!

我?guī)闳フ掖蠓?!”馬在泥濘的街道上狂奔,顛簸讓腹中的絞痛更加劇烈。每一次顛簸,

都像要把我的骨頭拆開。我死死咬著下唇,血腥味在嘴里彌漫。

身下那股溫?zé)狃つ伒母杏X越來越?jīng)坝??!昂⒆印⒆印蔽乙庾R渙散,只會重復(fù)這兩個字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馬停在一處簡陋的院落前。陸昭衍抱著我沖進(jìn)去,嘶聲大喊:“阿婆!

快救人!”一個頭發(fā)花白的老婦人聞聲出來,看到我的樣子,倒抽一口冷氣:“快!抱進(jìn)來!

”我被放在一張硬板床上,陸昭衍被老婦人推搡著趕了出去。門板隔絕了他的身影,

也隔絕了外面的風(fēng)雨聲,只剩下屋內(nèi)壓抑的喘息和我自己無法抑制的痛苦呻吟?!肮媚铮?/p>

用力??!”穩(wěn)婆的聲音像是從很遠(yuǎn)的地方傳來。我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對抗那撕裂般的劇痛。

時間變得混沌,只有一陣猛過一陣的宮縮提醒我時間的流逝。汗水、淚水、雨水混在一起,

糊了滿臉。不知掙扎了多久,在一聲幾乎耗盡我生命的尖叫后,身體猛地一空。隨即,

一聲微弱卻清晰的嬰兒啼哭,刺破了屋內(nèi)沉重的空氣?!吧耍∈莻€小子!

”穩(wěn)婆的聲音帶著如釋重負(fù)的欣喜。我癱軟在潮濕的床上,連抬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。

意識沉沉浮浮,耳邊是穩(wěn)婆清理孩子、包裹的悉索聲。

孩子…我的孩子…沈硯行…他不要我們了…巨大的疲憊和心碎席卷而來。

就在我以為一切都結(jié)束時,小腹深處,那熟悉的、令人絕望的絞痛,再次猛地襲來!

“呃啊——!”我弓起身子,猝不及防的劇痛讓我眼前一黑?!袄咸鞝?!還有一個!

”穩(wěn)婆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驚駭,“姑娘!再用力!還有一個!”雙生子!

這個念頭像驚雷一樣炸開在我混沌的腦海里,隨即被更洶涌的痛楚淹沒。我像個破敗的風(fēng)箱,

只剩下本能地嘶喊和用力。第二次的分娩來得更快,也更兇險。我感覺自己像被徹底劈開,

所有的血液和生命都在瘋狂流逝。當(dāng)?shù)诙暩⑷醯奶淇揄懫饡r,我眼前徹底陷入黑暗。

昏沉中,我似乎聽到穩(wěn)婆驚慌失措的聲音:“糟了…血止不住…快!燒熱水!參片!

吊命的參片!”還有陸昭衍在門外焦躁的吼聲:“她怎么樣?!晚棠!你撐??!

”更多的聲音交織在一起,嘈雜一片,又漸漸遠(yuǎn)去。身體很輕,像飄在云端,又很沉,

沉得直往下墜。不知過了多久,一絲微弱的光線刺破黑暗。我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。

入眼是簡陋的屋頂,糊著發(fā)黃的舊紙??諝饫飶浡鴿庵氐乃幬逗偷难葰??!靶蚜??

謝天謝地!”一張慈祥卻布滿憂色的臉湊過來,是那位穩(wěn)婆,阿婆。

她手里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,“快,把這藥喝了,吊住元氣?!彼敕鑫移饋?,

我稍稍一動,下身就是一陣尖銳的撕裂痛,小腹也空蕩蕩地墜著疼。

“孩子…”我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。阿婆趕緊把藥碗放下,

轉(zhuǎn)身從旁邊一個鋪著軟布的小搖籃里,小心翼翼地抱出一個小小的襁褓,遞到我眼前。“喏,

看看你的小哥兒,命大得很。”襁褓里,一張紅彤彤、皺巴巴的小臉,眼睛緊閉著,

睡得正香。很小,小得讓人心頭發(fā)顫。我顫抖著手,想去碰碰他的臉,

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?!斑€有一個呢?”我艱難地問,心懸到了嗓子眼?;柽^去前,

我明明聽到了兩聲啼哭!阿婆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眼神有些躲閃,

隨即又強(qiáng)自鎮(zhèn)定:“姑娘,你聽我說…雙生子本就兇險,你又是在那種地方受了寒氣,

第二個娃兒…生下來就沒氣了…”嗡的一聲,我腦子里一片空白。沒了?

那個和我一起在泥濘里掙扎,在劇痛中降臨的孩子…沒了?巨大的悲慟像一只冰冷的手,

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,狠狠攥緊。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,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。

“不…不會的…”我喃喃著,眼淚無聲地洶涌而出,瞬間浸濕了枕頭,

“讓我看看他…讓我看看他…”阿婆按住我掙扎的身體,聲音帶著哭腔:“姑娘!不能動!

你身子垮了!那孩子…那孩子生下來就…小小的,

青紫的…阿婆不忍心讓你再看一眼啊…看了更傷心!

我已經(jīng)…已經(jīng)讓人好好安葬了…”安葬…兩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,扎進(jìn)我心里。我的孩子,

還沒來得及看看這世界,就被埋在冰冷的泥土里了?像他父親丟棄我一樣,被丟棄了?

絕望的寒意從骨頭縫里滲出來,凍得我渾身發(fā)抖。我看著旁邊襁褓里熟睡的孩子,

這是老天爺給我留下的一絲憐憫,還是更深的懲罰?

“沈…硯…行…”這個名字從我齒縫里擠出來,帶著刻骨的恨意。是他!

是他把我們母子丟在暴雨里!是他害死了我的另一個孩子!“姑娘,

”陸昭衍的聲音在門口響起,帶著小心翼翼。他不知何時進(jìn)來的,站在門邊,臉色憔悴,

眼底布滿血絲,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,沾著泥點?!澳恪?jié)哀?!蔽议]上眼,淚流得更兇。

節(jié)哀?我的哀傷,豈是這兩個字能承載的?“為什么?”我睜開眼,死死盯著陸昭衍,

聲音嘶啞破碎,“他為什么要這樣對我?我做錯了什么?”陸昭衍臉上閃過一絲復(fù)雜和憤怒,

他大步走到床邊,從懷里掏出一張同樣被雨水打濕、但字跡尚算清晰的紙,

重重拍在床頭矮柜上?!澳阕约嚎?!這就是沈硯行那個混賬給你的‘罪名’!

”我顫抖著手拿起那張紙。不同于休書的冰冷,這是一張指證文書,

上面羅列著我的“罪狀”:通敵叛國!勾結(jié)敵國將領(lǐng)陸昭衍(名字被朱筆狠狠圈出),

泄露邊境布防圖,致使我軍三日前在落鷹谷慘敗,損兵折將!底下是鮮紅的指印,

畫押人——我的貼身丫鬟,碧桃!“碧桃?”我如遭雷擊,不敢置信,“她…她指證我?

”那個跟了我五年,我待她親如姐妹的碧桃?“是!”陸昭衍咬牙切齒,“我剛剛打聽到,

沈硯行昨夜在書房‘抓奸’!碧桃那賤婢指天發(fā)誓,說親眼看見我與你私會,

還…還從我身上‘搜’出了所謂的布防圖副本!我根本不在京城!落鷹谷大敗,

是軍中出了內(nèi)鬼,糧草被動了手腳,布防圖根本沒泄露!沈硯行這蠢貨,

被個賤婢耍得團(tuán)團(tuán)轉(zhuǎn),就信了!”原來如此。一盆徹骨的冰水,兜頭澆下。什么恩愛,

什么信任,全是假的!他寧愿信一個丫鬟的誣陷,也不肯信我一句辯解。甚至在暴雨之夜,

在我即將臨盆之時,把我像垃圾一樣丟出王府,任我自生自滅!恨意,滔天的恨意,

瞬間焚毀了我心中僅存的一絲對過往的眷戀。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捏住,揉碎,

痛得我?guī)缀踔舷?。眼前陣陣發(fā)黑,喉頭腥甜翻涌?!班邸币豢跐L燙的鮮血,

猛地噴了出來,濺在污濁的被褥上,刺目驚心?!巴硖模 标懻蜒芎桶⑵磐瑫r驚叫。

我重重地倒回枕上,大口喘息,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撕裂般的疼。視線模糊,

只看到陸昭衍焦急的臉和阿婆驚慌失措去拿帕子的手。另一個孩子冰冷的“尸體”,

碧桃刺眼的指印,

沈硯行絕情的休書…還有身下這濡濕粘膩、不斷提醒我失去的血…所有的一切,

都指向一個冰冷的事實:回不去了。那個王府,那個男人,那個我曾以為是家的地方,

徹底將我碾碎拋棄。一個念頭,在絕望的深淵里,如同淬毒的藤蔓,瘋狂滋生。死。

讓我死吧。帶著這滔天的恨意和無盡的屈辱,還有對這個冰冷世界徹底的失望。死掉,

是不是就解脫了?是不是…就再也不用痛了?這個念頭一旦滋生,便如野草燎原,

迅速吞噬了我殘存的所有意志。活著,太痛了。痛得我每一寸骨頭都在尖叫,

每一滴血都在詛咒??粗磉呥@個僥幸活下來的孩子,

我的心更是被撕成了兩半——我拿什么養(yǎng)活他?在這舉目無親的世間,

帶著一個被休棄的污名,和一個父不詳?shù)暮⒆??沈硯行若是知道還有一個孩子活著,

會不會連他也奪走,或者…像丟棄另一個那樣,無聲無息地抹去?不!

我絕不能讓我的孩子再落入那個魔鬼手中!死。只有死。死了,一了百了。我和這個孩子,

一起走。黃泉路上,我們母子三人,或許還能團(tuán)聚…“藥…”我氣若游絲,

眼神空洞地盯著阿婆放在矮柜上那碗已經(jīng)涼透的、散發(fā)著苦澀氣味的湯藥,

那是給我補(bǔ)氣血的。此刻,它在我眼中,卻成了通往解脫的捷徑。

“把藥…給我…”我艱難地伸出手。阿婆不明所以,只當(dāng)我想喝藥恢復(fù),

連忙把藥碗端過來:“對對,喝藥,喝了藥就好了…”陸昭衍卻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
他一把按住我的手,眼神銳利地盯著我慘白絕望的臉:“林晚棠!你想干什么?!

”“給我…”我執(zhí)拗地看著那碗深褐色的藥汁,眼神里是瘋狂的平靜,

“昭衍…求你…讓我走吧…帶著孩子…一起…太累了…”“你瘋了!”陸昭衍低吼,

猛地奪過藥碗,狠狠摔在地上!瓷碗碎裂,藥汁四濺?!澳阆胨溃?!為了沈硯行那個王八蛋?

!為了那個誣陷你的賤婢?!你死了,你身邊這個孩子怎么辦?他才剛出生!他有什么錯?!

還有…”他頓了一下,聲音壓得更低,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狠厲,“你怎么知道,

沈硯行就真的信了碧桃的話?萬一…他是在做戲呢?”做戲?這兩個字像一道微弱的電流,

刺穿了我濃稠的絕望,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和荒謬。“做戲?”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,

眼淚無聲滑落,“把我丟在暴雨里生孩子,害死我的一個孩子…這是做戲?陸昭衍,

別安慰我了…”“不是安慰!”陸昭衍雙手抓住我的肩膀,力道大得讓我生疼,

強(qiáng)迫我渙散的目光聚焦在他臉上,“晚棠!你想想!沈硯行是什么人?是權(quán)傾朝野的攝政王!

是十六歲就能在尸山血海里殺出一條血路的修羅!他會蠢到被一個丫鬟輕易蒙蔽?

落鷹谷之?dāng)∫牲c重重,軍中內(nèi)鬼未除!碧桃一個小小的婢女,哪來的膽子構(gòu)陷王妃?

背后沒有人指使,她敢嗎?!”他的聲音低沉而急促,

每一個字都敲打在我瀕臨崩潰的神經(jīng)上?!吧虺幮行挪恍拍?,我不知道。

但他把你‘休棄’出府,把你置于死地,或許…恰恰是想讓幕后的人以為你沒了價值,

放松警惕!或許…他是在保護(hù)你!用這種最混賬的方式!”保護(hù)?用休棄?用暴雨夜的驅(qū)逐?

用害死一個孩子的代價?荒謬!太荒謬了!可陸昭衍眼底的急切和某種篤定,

又讓我死寂的心湖,不可控制地泛起一絲微瀾。那微瀾里,

夾雜著更深的痛苦和不敢觸碰的微弱希冀?!熬退闶恰退闶恰蔽掖鴼?,

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“他憑什么…憑什么替我做決定?!憑什么用我孩子的命…去賭他的局?

!那是我的孩子!兩條命?。 本薮蟮谋瘧Q再次淹沒了我,我劇烈地咳嗽起來,

身下的傷口被牽扯,劇痛讓我蜷縮成一團(tuán)?!巴硖模 标懻蜒芩砷_手,看著我痛苦的樣子,

眼中滿是痛楚和無奈。他深吸一口氣,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,聲音壓得極低,

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:“聽著,我沒時間解釋太多。軍中的水很深,牽扯到通敵叛國的大案!

沈硯行現(xiàn)在自身也未必安全。碧桃背后的人,勢力極大,你留在京城,留在王府,必死無疑!

他把你‘丟’出來,或許是唯一能暫時保住你命的辦法!

至于孩子…”他看了一眼搖籃里熟睡的嬰兒,眼神復(fù)雜,“那晚情況太混亂,

沈硯行根本不知道你懷的是雙胎!他以為…只有那一個…沒了?!彼詾橹挥幸粋€,

而且沒了。所以,在他沈硯行的認(rèn)知里,我林晚棠,連同他可能并不期待的孩子,

都已經(jīng)在那場暴雨里,“死”了。這個認(rèn)知,像一把燒紅的烙鐵,狠狠燙在我的心上。

“所以…”我抬起頭,滿臉淚痕,眼神卻空洞得可怕,“在他的局里,我和孩子,

都已經(jīng)是死人了,對嗎?”陸昭衍沉默了一下,艱難地點點頭:“至少,在幕后黑手眼里,

應(yīng)該是這樣。這是目前…最安全的?!弊畎踩梦液⒆拥拿鼡Q來的安全?我忽然很想笑。

扯動嘴角,卻嘗到了眼淚的咸澀和血腥的鐵銹味。

“呵呵…呵呵呵…”低啞的笑聲從我喉嚨里溢出來,帶著無盡的悲涼和瘋狂,

“好一個攝政王…好一場大戲…真是…好算計啊…”我笑著,眼淚卻流得更兇。心,

徹底死了。對沈硯行,那最后一絲連我自己都不愿承認(rèn)的、微弱的牽掛和期盼,在這一刻,

被陸昭衍的話和他帶來的殘酷真相,徹底碾成了齏粉。愛也好,恨也好,算計也好,

保護(hù)也好…都與我無關(guān)了。那個叫林晚棠的王妃,那個深愛著沈硯行的蠢女人,

還有那個未來得及睜眼看世界的孩子,都已經(jīng)死在了攝政王府后門外的暴雨泥濘里。

活下來的,只是一個被掏空了心,只剩下恨意和身邊這個脆弱小生命的軀殼。“昭衍,

”我止住那比哭還難聽的笑,聲音異常平靜,平靜得嚇人,“幫我。

”陸昭衍看著我眼中徹底熄滅的光,和那深不見底的冰冷死寂,心下一沉:“你要做什么?

”“幫我‘死’?!蔽叶⒅蛔忠活D,“死得透透的。讓所有人都相信,

林晚棠和她難產(chǎn)的孩子,一起死了,尸骨無存。

”陸昭衍瞳孔猛縮:“你…”“幫我離開京城?!蔽掖驍嗨?,眼神決絕,“越遠(yuǎn)越好。

到一個沒人認(rèn)識我,也沒人認(rèn)識…這個孩子的地方。”我的目光落在旁邊小小的襁褓上。

這是我唯一剩下的了。我不能再失去他。我必須帶著他,遠(yuǎn)遠(yuǎn)地逃離這個吃人的地方,

逃離沈硯行那令人作嘔的“保護(hù)”和算計!陸昭衍看著我,眼神劇烈掙扎。他知道,

一旦這么做了,就是徹底與沈硯行為敵,甚至可能打亂沈硯行原本的計劃。

但看著我慘白的臉,死寂的眼,和那個懵懂無知的小生命,他終于重重地點了下頭。“好!

”他咬牙,“我?guī)湍悖〉阋饝?yīng)我,活下去!為了孩子,活下去!”活下去?為了恨,

為了這個孩子,活下去。我閉上眼,輕輕點了點頭。胸腔里那顆破碎的心,不再為情愛跳動,

只剩下冰冷的、支撐我活下去的恨意,和對身邊這個小小生命的責(zé)任。三天后,

一場“意外”的大火,吞噬了阿婆那間位于京城邊緣的破敗小院?;鸸鉀_天,

映紅了半邊夜空。救火的人趕到時,只找到幾具燒得面目全非、糾纏在一起的焦黑骸骨。

仵作驗看,一具是老年婦人,一具是年輕女子,還有一具…是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骸骨。

消息傳回攝政王府,據(jù)說書房里傳來一聲瓷器碎裂的巨響,

還有一聲壓抑到極致的、如同困獸般的嘶吼。再之后,權(quán)傾朝野的攝政王沈硯行,

以雷霆手段清洗王府,杖斃了貼身丫鬟碧桃,血水流滿了王府后院的行刑石板。同時,

邊境軍中數(shù)名將領(lǐng)被秘密鎖拿下獄,京城官場風(fēng)聲鶴唳,人人自危。但這些血雨腥風(fēng),

都與遠(yuǎn)在千里之外、一個叫“忘川”的邊陲小鎮(zhèn)無關(guān)了。三年后。忘川鎮(zhèn)。北地的風(fēng),

刀子似的,裹挾著沙礫和塵土,刮在人臉上生疼。

空氣里永遠(yuǎn)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煙火氣和…淡淡的、奇特的焦糊味。鎮(zhèn)子最西頭,

靠近亂葬崗的地方,孤零零立著一個簡陋的院子。土坯的圍墻,茅草的屋頂,

院門口連塊像樣的招牌都沒有,只用燒焦的木炭,

在剝落的土墻上歪歪扭扭寫著三個大字:燒 人 鋪這就是我的營生,

我的活路——忘川鎮(zhèn)唯一一家火葬場。鎮(zhèn)上的人背地里都叫我“燒人娘子”,

或者更直接點——“燒林婆”?!鞍⒛?!阿娘!炭!炭不夠了!

”一個稚嫩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。我放下手里正在劈的柴,抹了把額頭的汗。

深秋的寒意已經(jīng)很重,但干起活來,身上還是冒汗。回頭看去,

一個穿著臃腫舊棉襖的小團(tuán)子,正吭哧吭哧地拖著一個幾乎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破筐,

里面裝著半筐黑黢黢的木炭。小臉凍得通紅,鼻尖上還沾著一點炭灰,像只小花貓。

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,卻亮得驚人。這是我兒子。我給他取名,林念安。

念他那個未曾謀面、無緣人世的兄弟,安息。也念我們母子,能得一份微末的平安。

“安安慢點,別摔著?!蔽易哌^去,接過他手里沉重的筐。小家伙立刻甩了甩酸麻的小胳膊,

仰著小臉,沖我咧嘴一笑,露出幾顆小米牙:“阿娘,安安有力氣!能幫阿娘干活!

”心口像是被溫水泡了一下,暖融融的。這三年,若不是有這個小人兒在身邊,

用他純真的笑容和依戀溫暖著我,我恐怕早就被這北地的風(fēng)沙和這絕望的營生,

凍成了一塊沒有知覺的石頭?!肮浴!蔽胰嗔巳嗨?xì)軟的頭發(fā),指尖帶著薄繭,“去屋里,

把灶上溫著的糊糊喝了?!薄班?!”念安用力點頭,像個小炮彈似的沖進(jìn)旁邊低矮的灶房里。

看著他小小的背影,我臉上的笑意淡去,只剩下深沉的疲憊。三年了。

從京城那場滔天大火“死遁”出來,陸昭衍動用了他在邊軍最后的人脈,

把我們母子送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忘川鎮(zhèn)。給了我一點微薄的銀錢,

留下一個“好好活著”的承諾,便消失無蹤。我知道,

他必定是卷入了沈硯行那場肅清叛國案的腥風(fēng)血雨里,生死難料。忘川鎮(zhèn),名副其實。貧瘠,

荒涼,閉塞?;钤谶@里的人,大多是被流放的罪民后裔,或是活不下去逃難來的流民,

命如草芥。生老病死,悄無聲息。土葬?這里凍土三尺,窮人也挖不起像樣的墳。曝尸荒野?

容易引來狼群和瘟疫。于是,我這“燒人鋪”應(yīng)運(yùn)而生。燒掉那些無人認(rèn)領(lǐng)的尸首,

或者替窮得叮當(dāng)響的人家處理身后事,換幾個銅板,或是一袋黍米、幾捆柴火。日子清苦,

甚至可以說是腌臜。每天與死亡、火焰、骨灰打交道。但我卻感到一種病態(tài)的平靜。

這里的煙火焦糊味,掩蓋了我身上曾經(jīng)的脂粉香;這里的粗糲風(fēng)沙,

磨平了我作為王妃的嬌嫩;這里的麻木和絕望,也稀釋了我心底那刻骨的恨意。恨沈硯行嗎?

恨。但恨一個人太耗費(fèi)心神了,我要活著,要養(yǎng)大念安,沒那么多力氣去恨了。那恨意,

如同被深埋的炭,只余下一點冰冷的余燼?!傲帜镒?!林娘子在嗎?

”院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焦急的喊聲。我放下炭筐,走過去拉開吱呀作響的木門。

門外站著鎮(zhèn)東頭的李老漢,佝僂著背,臉上是掩不住的悲戚和窘迫?!袄畈?,有事?

”“唉…”李老漢搓著滿是凍瘡的手,渾濁的老眼里含著淚,

“我家老婆子…昨兒夜里…去了。家里…家里實在拿不出錢置辦棺材,

也沒力氣挖坑…你看…能不能…求你給…給燒了?”他說著,

從懷里哆哆嗦嗦摸出幾個磨得發(fā)亮的銅板,還有一小塊用油紙包著的、硬邦邦的雜糧餅子。

“就…就這些了…林娘子,行行好…”我看著那點可憐的“報酬”,

又看看李老漢凍得青紫的臉和破舊的單衣,心里嘆了口氣。忘川鎮(zhèn),這樣的生離死別,

每天都在上演?!斑M(jìn)來吧。”我側(cè)開身,“銅板你留著。餅子給安安當(dāng)零嘴就行。

后院有現(xiàn)成的柴堆,我這就去準(zhǔn)備。”李老漢千恩萬謝,抹著眼淚跟我進(jìn)了院子。

燒人的過程,簡單、粗暴、甚至有些麻木。念安很乖,知道阿娘要做“要緊事”,

就自己蹲在灶房門口,捧著我給他掰的小塊雜糧餅,小口小口地啃著,

大眼睛安靜地看著后院方向升起的黑煙。火光熊熊,吞噬了包裹著李老漢老伴遺體的破草席。

焦糊的氣味彌漫開來。我面無表情地看著,添著柴。這味道,這景象,早已刻入骨髓,

激不起半點波瀾。就在火焰最旺的時候,院門外,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馬蹄聲,

由遠(yuǎn)及近,最終停在了我的燒人鋪門口!馬蹄鐵敲擊在凍硬的土地上,

發(fā)出清脆又帶著殺伐之氣的“嘚嘚”聲,在這死寂的邊陲小鎮(zhèn),顯得格外突兀和…危險。

我的心,毫無預(yù)兆地猛地一沉!一種近乎本能的寒意,順著脊椎骨瞬間爬滿了全身!

忘川鎮(zhèn)這種地方,極少有外人來,更別提這種一聽就訓(xùn)練有素、帶著煞氣的馬匹!

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燒火棍,棍身粗糙的木刺扎進(jìn)掌心,帶來一絲尖銳的疼痛,

讓我混沌的腦子瞬間清醒了幾分?!鞍⒛铮俊蹦畎菜坪跻哺杏X到了氣氛不對,

放下啃了一半的餅子,邁著小短腿跑到我身邊,小手緊緊抓住了我沾滿炭灰和草屑的衣角,

黑亮的眼睛里帶著一絲不安?!鞍舶玻匚萑??!蔽覊旱吐曇?,不容置疑地命令。

念安看看我緊繃的側(cè)臉,又看看院門外,很懂事地點點頭,松開我的衣角,

一步三回頭地跑回了低矮的灶房,扒著門框,只露出一雙警惕的大眼睛。馬蹄聲在門口停住。

緊接著,是靴子落地,踩在凍土上的沉悶聲響。一個,兩個,三個…不止一個人。

我的心跳得如同擂鼓,幾乎要撞破胸膛。握著燒火棍的手,指節(jié)捏得發(fā)白。“叩、叩、叩。

”三聲敲門聲。不疾不徐,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力量感,清晰地穿透院門。

不是鎮(zhèn)上人那種粗魯?shù)呐拇蚧蚪泻啊?/p>

這種克制的、帶著上位者慣有矜持的叩門方式…像一道閃電,劈開了我塵封三年的記憶!

瞬間將我拉回那個雕梁畫棟、卻又冰冷徹骨的王府!不可能!我猛地甩頭,

試圖驅(qū)散這荒謬的聯(lián)想。一定是聽錯了!是風(fēng)沙太大,是我太累了!“叩、叩、叩。

”又是三下。力道似乎比剛才重了一分,帶著一絲不耐。

我深吸一口帶著濃重焦糊味的冰冷空氣,強(qiáng)迫自己鎮(zhèn)定下來。也許是路過的軍爺?

或者…是陸昭衍?不,如果是他,他不會這樣敲門。我拖著沉重的步子,像走向刑場一樣,

一步一步挪到院門前。每走一步,心臟都像是被重錘敲擊一下。

吱呀——破敗的木門被我拉開一條縫。門外凜冽的寒風(fēng)裹挾著塵土猛地灌進(jìn)來,

吹得我睜不開眼。我下意識地抬手擋了一下。風(fēng)沙稍歇。首先映入眼簾的,

是幾匹神駿異常、噴著灼熱白氣的戰(zhàn)馬!馬背上端坐著幾名身著玄色勁裝、腰佩長刀的護(hù)衛(wèi)。

他們身形挺拔,眼神銳利如鷹,即使隔著門縫,

我也能感受到那股久經(jīng)沙場、收斂卻依舊迫人的煞氣!他們身上的氣息,

和忘川鎮(zhèn)的死氣沉沉格格不入,帶著鐵與血的味道。我的目光,最終落在了為首那人身上。

他就站在離門三步遠(yuǎn)的地方,沒有騎馬。一身玄墨色的大氅,

領(lǐng)口和袖口滾著銀線繡成的暗紋,在昏沉的天色下流轉(zhuǎn)著冰冷的光澤。大氅下,

是同樣質(zhì)地的錦袍,勾勒出寬闊的肩膀和勁瘦的腰身。風(fēng)塵仆仆,

卻掩不住一身久居人上的矜貴與…肅殺。他微微抬著頭,

似乎在打量這破敗的院門和土墻上那歪歪扭扭的“燒人鋪”三個字。側(cè)臉的線條,

如同刀劈斧鑿般冷硬流暢。下頜緊繃著,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。寒風(fēng)卷起他大氅的下擺,

獵獵作響。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。我渾身的血液,似乎也在這凜冽的北風(fēng)里,瞬間凍結(jié)!

即使隔著三年的風(fēng)霜,即使只看一個側(cè)影,

即使他周身的氣息比三年前更加深沉凜冽、如同出鞘的寒刃…我也絕不會認(rèn)錯!沈!硯!行!

真的是他!那個我以為此生再也不會相見,只存在于午夜夢回恨意中的男人!

那個一手將我推入地獄的男人!竟然真的…追到了這黃泉路都嫌遠(yuǎn)的忘川鎮(zhèn)!

巨大的沖擊如同驚濤駭浪,瞬間將我淹沒!

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牙齒因極度震驚和恐懼而咯咯打顫的聲音!抓著門板的手,

指甲深深摳進(jìn)了腐朽的木頭里,木刺扎入皮肉,帶來尖銳的痛感,才讓我沒有當(dāng)場癱軟下去!

他怎么會找到這里?!陸昭衍暴露了?還是…他從未真正相信過那場大火?

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間纏繞住我的心臟,越收越緊!念安!我的念安!我猛地想關(guān)上門!

但已經(jīng)晚了。似乎是聽到了門軸轉(zhuǎn)動的聲音,門外的男人倏然轉(zhuǎn)過頭。

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,精準(zhǔn)地穿透門縫,牢牢地釘在了我的臉上!那眼神,

銳利、冰冷、探究…如同實質(zhì)的冰錐,帶著洞穿一切的壓迫感,

瞬間刺穿了我所有的偽裝和僥幸!四目相對。時間,空間,仿佛都消失了。

整個世界只剩下這雙眼睛,和我胸腔里那顆瘋狂擂動、幾乎要炸裂的心臟!他看著我,

瞳孔在看清我面容的瞬間,猛地一縮!像是看到了最不可思議、最荒誕不經(jīng)的景象!

那里面翻涌起極其復(fù)雜的東西——震驚、錯愕、難以置信…甚至還有一絲…失而復(fù)得的狂瀾?

但這絲情緒轉(zhuǎn)瞬即逝,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。隨即,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里,

便只剩下更深的、足以凍結(jié)骨髓的冰冷和…一種難以言喻的、令人窒息的沉痛。他薄唇微啟,

低沉沙啞的嗓音,裹挾著北地的寒氣,清晰地砸了過來,每一個字都像冰碴子:“林晚棠?

”這三個字從他口中吐出,帶著一種久違的、卻又無比熟悉的冰冷質(zhì)感,

瞬間將我拉回三年前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。是他!真的是他!不是夢!不是幻覺!

我猛地后退一步,像是被這三個字燙到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墻上,激起一片灰塵。

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,不是因為重逢,而是因為——他看到了我的臉!他認(rèn)出了我!“阿娘!

”灶房門口傳來念安帶著哭腔的驚呼!小家伙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劇烈反應(yīng)嚇壞了,

再也顧不得我的叮囑,邁著小短腿就沖了出來,一頭扎進(jìn)我懷里,

兩只小胳膊死死抱住我的腿,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(fēng)中的落葉。“阿娘不怕!壞人!走開!

”他鼓起勇氣,扭過頭,沖著門外那個如同煞神般的高大身影,

用盡全身力氣奶兇奶兇地吼了一句,只是那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顫抖。念安的出現(xiàn),

如同在死寂的冰湖里投入了一塊巨石!沈硯行的目光,瞬間從我慘白的臉上,

移到了我腿邊那個小小的身影上。他的視線,如同冰冷的探照燈,

一寸寸地掃過念安凍得通紅的小臉,掃過他因為害怕而緊抿的嘴唇,

掃過他酷似我的眉眼…最終,死死定格在念安那雙因為驚恐而睜得溜圓、黑葡萄似的眼睛上!

那雙眼睛…形狀、輪廓…沈硯行高大的身軀,極其細(xì)微地晃了一下!

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巨力擊中!他臉上的冰冷面具,在看清念安眼睛的剎那,驟然崩裂!

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,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!

震驚、狂亂、難以置信…還有某種無法言喻的、近乎瘋狂的希冀和…痛楚?“孩子?

”他失聲低語,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,帶著一種近乎破碎的顫抖。他死死地盯著念安,

眼神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,又像是透過他在看什么別的東西。他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,

想要靠近。“別過來!”我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,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!聲音尖利刺耳,

帶著破音。我一把將念安死死護(hù)在身后,用自己單薄的身體擋在他和沈硯行之間,

像一只護(hù)崽的母獸,眼神兇狠絕望地瞪著門外那個男人!手里的燒火棍被我橫在身前,

尖端微微顫抖?!皾L!滾出去!”我厲聲尖叫,恐懼和恨意在這一刻徹底爆發(fā),

“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!滾!”我的激烈反應(yīng)和念安那雙眼睛帶來的沖擊,

讓沈硯行猛地頓住了腳步。他眼中的狂瀾并未平息,反而更加洶涌,

但那份想要靠近的急切被強(qiáng)行壓制了下去。他深深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

北地冰冷的空氣似乎讓他找回了一絲理智。他再次看向我,眼神復(fù)雜得如同打翻的墨硯,

痛苦、掙扎、審視…最終化為一片沉沉的、令人窒息的暗色?!巴硖摹彼俅伍_口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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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:2025-06-15 09:09:03